“你师父自诩是正道,为何在同门被害的时候龟缩在角落,为何这次只是派你和魏明扬前来,他自己却躲在暗处?” 林倾水最为敬仰季青岭,听到裴娇如此侮辱他,她攥紧了拳头,恍若失去了理智。 随后,她捏碎了手中的混灵丹,一时间灵力暴涨,手中白虹朝着裴娇背影袭去。 裴娇望见那一抹来势汹汹的白绫。 出乎意料地,她顺势仰身躲过白绫攻势,却也因此“噗通”一声落入水中。 几乎是同一时间内,双方势力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而动。 顾景尧面色猛地一沉,手中的青花酒樽应声而裂。 一道魔息朝着地上的林倾水袭去,眼看着就要将她击碎,而另一道身影硬生生抗住这道魔息将林倾水救下。 是灵渊仙府的长老。 长老口吐鲜血,却仍护着林倾水后撤,仙盟来了援军,为了掩护他二人,无数灵箭从对岸袭来。 隔着湖水,裴娇抬眸望见灯火映照的天,看见无数灵剑从天空折落,拖着火光的余韵,同她一起坠入湖中。 此番坠湖,她是有意为之的。 她故意激怒林倾水,羞辱她的师父,戳中她的痛点。 果然对方不出所料袭击了她,而她正好借此坠入湖中,借此机会让他们以为她被重伤致死。 顾景尧的举动处处透着诡异,她有八成的把握确定顾景尧已然识破了她的身份。 至于为何不戳破她,可能是恶劣地想要看她挣扎演戏,待到玩腻后毫不留情地戳破杀了她。 出于谨慎,她便早就策划着此番逃跑,毕竟小命高于一切。 而遇到林倾水夺回融雪珠倒是计划之外的事情。 刚好趁着双方打得火热,顾景尧忙着和仙盟周旋,总不可能为了追杀她放弃灵渊仙府这块香饽饽。 而灵渊仙府费劲全力抵抗,更加没空管她,这可是不可多得的好机会。 裴娇潜在水底,准备得到好时机趁乱再折返救回赵初蔻,带着她跑路。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裴娇算漏了她的心疾。 因为方才的打斗使用灵力过多,心口的那道剑伤火辣辣得疼,四肢百骸都僵硬无比。 裴娇心里咯噔一声,拼命朝着岸上游去,可是心口的剑伤痛得她难以动弹。 她难以呼吸,口鼻中都是水,只能活生生地感受着空气抽离于自己的肺腑之间。 更为雪上加霜的是,有一支偏离轨迹的箭矢穿透水面朝着她的方向袭来。 裴娇想要躲避,却浑身僵硬,只能眼睁睁地望着那闪着寒芒的尖端越来越近…… 下一瞬,她眼前闪过一道火光。 她微微一怔。 不是火光,是那人梅红如火的衣摆。 他从画舫中一跃而下,没入湖中,在拥住她下坠的身体的同时,毫不犹豫地替她挡下了这一箭。 她瞳孔微微放大,眼中印着锋利的箭矢穿透他的肩胛骨,迸发出的猩红血液。 血液于清澈的湖水中渗透,像是一笔朱墨,丝丝缕缕晕染而开。 他沉沉的双眼中印着她错愕的眉眼。 强烈的窒息感令她手脚不受控制,牢牢抱紧他,像是溺水之人抓紧水中唯一一块浮木般,拖着他同她一起下坠。 于冰冷的湖水中,他俯身抱紧她,双手摸向她的脸,细细摩挲着。 随后,他骤然吻上她的唇,开始为她度气。 求生的想法促使她下意识贪婪地掠夺他带来的新鲜空气。 他并未有所保留,大方地任她索取,只是环着她的腰的双手像是藤蔓般收拢,将人紧紧摁在怀中。 他身上很热,死死地搂住她时,她能感受到他心口的温度的滚烫。 像是一块炙热的铁落入冷水之中,源源不断地给她带来温度。 她忍不住睁开眼,才发觉他昳丽俊俏的面庞浮上一层不正常的潮红,紧贴着她的身躯在微微颤抖。 如同沙漠中的人寻到到失而复得的水源,亢奋而强势地索求着垂怜。 她不敢再看,浑身僵硬地由着他带她朝岸上游去。 蓬莱仙洲的天空上方失控的剑阵嗡鸣震荡,这时空中温度骤然升高,烧起一片灼热的天光焰。 天光焰的火光跳跃闪烁,火星高高窜起,漫无目的张牙舞爪的火舌显得极为亢奋失控。 朝着湖水而落的金色灵剑划破雾气的爆破之音,远处黑纱般的穹顶映着橙黄光晕的天灯,白色的火焰烧遍巍峨的山峰。 刹那间,他们相拥着,于倒映着火光天色的湖面破水而出。 无数道闪着流光的箭矢擦身而过没入湖面,溅起几米高的水花。 嘈杂的逃窜脚步同叫喊声模糊于耳边,他却视而不见,在缭乱的流火夜色中像是濒死的瘾.君子般不顾生死、不知节制地吻着她。 直至一道脆生生的巴掌落下,他隽秀白皙的面庞上多了一道浅淡的红痕。 这不是裴娇第一次打他,却是最为理直气壮的一次。 被他揉在怀里的裴娇捂着自己发红的唇,于漫天的爆裂声中上气不接下气道,“你要是想报复我,你就杀了我,不必用这种折磨人的方式。” 他像是如梦初醒般,因为她清奇的思路有那么一瞬的怔愣。 也不肯承认是自己青涩只知横冲乱撞的破烂吻技导致溺水的她根本喘不上气,差点被活生生憋死。 不管如何,旖.旎温.存的气氛被活生生破坏了大半。 他阴沉下半张脸,不知是气恼还是遮掩,他一声不吭,却因动作幅度牵扯过大,背上的箭伤撕裂开,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哼。 她目光落向他背上的箭矢,想到若不是他,这一箭便落在她身上了,便不再做声。 总之逃跑失败,她也无法反抗,乖乖由他带回了画舫。 随着顾景尧回来,灵渊仙府和仙盟方才取回的优势一下子荡然无存。 他操纵着剑阵,恍若指引着人们的生死。 裴娇唯一的担心的便是赵初蔻的安危,毕竟若是灵渊仙府败落,这枚人质便毫无利用价值,不知顾景尧会如何处置她。 裴娇才发觉画舫上早已陷入一片混乱,青光塔肃杀决绝,雷鸣刃涤荡煞气,两道熟悉的身影与画舫上的魔域兵卒缠斗在一起,正是赵君之与魏明扬。 只见雷鸣刃落下的刀光劈向困住赵初蔻的囚笼,却未有半分损伤。 围上来的魔兵越来越多,魏明扬微微蹙眉,旋即扬声道,“此笼的锁乃是灵力锁,需要下锁之人的血才可打开!赵兄,不宜再等,我们只能先行撤退,此后再做定夺。” 赵君之心有不甘,他皱眉瞥向笼中不声不响的妹妹,一时之间踟蹰不定。 赵初蔻静静看向他,她知晓她的兄长是赵家唯一关心她的人,可是他同样承担了许多,灵渊仙府的重担希望皆在他一人身上,所以他不能折损于此。 他先是灵渊仙府的少君,后才是她赵初蔻的兄长。 她没有赶他走,或许是贪恋这一时被人记挂的温暖,可她也不挽留,只是不想让他为难,也不想让自己失望。 气氛凝滞之时,一道身影从画舫尾端跃来,她衣衫仍带着湖水的湿冷潮气,抬眸道,“你方才说,需要施法者的血便可开笼?” 仅在看清来者面容之时,二人皆是一愣,赵初蔻伪装的冷漠瞬时化解,语气激动:“裴宁,你吓死我了!” 魏明扬反应过来后语气复杂道,“……是。” 他没有忘记方才在裴娇和林倾水的争斗,他对林倾水夺取雪霁花一事并不所知,二人方才的谈话才让他知晓了来龙去脉,这让他更加不敢面对裴娇。 裴娇没有犹豫,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下,直接在雷鸣刃上划了一刀,血液如汩汩溪水般涌出,滴落在那把泛着银光的锁上。 先前洗髓之时,她体内便有了顾景尧的血,再加上二人血誓之间的关系,她想试试,以她的血来解应当也会有效,只是可能会需要更多。 整座囚笼焕发出血色的光泽,那道锁在被血液浸泡过后应声而裂。 裴娇按上流血的伤口,如释重负道,“你们带她走。” 她转向赵初蔻时,眼中多了丝柔光,从询问放血开笼这一系列动作宛若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明明无多话语,赵君之无法将自己的视线从她身上移开,半晌,缓缓道,“多谢裴姑娘,此恩情在下必将铭记于心。” 赵初蔻从笼中小跑而出,拽住裴娇的袖子,“你和我们一起走吧。你一个人呆在魔域,这太危险了。” 虽然她不知裴娇与这南晏魔君的关系究竟是如何,但她能感受到,裴娇呆在这儿总归是不自在的。 魏明扬盯着雷鸣刃上的薄薄一层血迹,他心中又泛起愧疚之感,忍不住走近她正色道,“裴宁,赵姑娘说的不无道理,先前是我对不住你,你想要什么补偿我都可以满足,你与师父之间的误会我也在尽力解开,只是你若一直与那魔族为伍,必将会受到伤害,不如你先与我们离开,而后你究竟有何把柄在那魔头手中,再和我们说出来,我们也可以帮衬一二……” 未等裴娇回话,耳边骤然传来破空之音,他猛地向后闪避,方才容身之地的甲板上牢牢顶着一抹尾端燃着白焰的箭矢。 他心中一惊,顺着箭矢的方向望去,身披梅红长袍的青年于萧索的阴影中走出,汹涌的杀意似潮水般自冰冷的目光中溢出。 可当他的目光转向他身旁的少女时,那杀意悉数褪去,化作柔和缱·绻的笑容:“裴宁,过来。” 在这看似温柔宽和的伪装之下,却隐藏着深深的偏执与焦躁。 他那双潋滟的黑眸盯着她,掩藏在广袖之下的手不住地颤抖,尚未愈合的伤口仍在淌着鲜血,淅淅沥沥地滴落,浅薄的笑容在快要崩溃的边缘游移,似乎下一刻,便要听她说出拒绝的话。 无法忍受,无法控制,在见到那人靠她如此之近窃窃私语之时,他便嫉妒的想要杀人。 魏明扬拽着裴娇奔向船尾柱,抽出雷鸣刃将侧翼包抄而上的士卒逼退,沉声道,“裴宁,莫要被他迷惑,快走!” 顾景尧面上的笑容一点一点褪去,他盯着魏明扬握着裴娇的手,化不开的阴翳浮上清隽面庞,怒极反笑:“你这是在找死。” 围绕画舫之上的湖面凭空燃起一大片气势汹汹的天光焰,蓬莱洲上方瞬时阴云密布,原本沉寂下的剑阵再度燃起皎如星日的光芒,盈千累万的灵剑自旋转的阵法中毕露锋芒。 整座画舫都颠簸起来,空荡荡的囚笼被攀爬而上的天光焰淹没控制,瞬时化作一抹流光朝着奔逃的人飞去。 裴娇快速在魏明扬耳边低语几句便将手抽出,同赵君之一同护着赵初蔻。 她发觉这灵剑的攻势密集,却只是堵住她的去路,不曾伤她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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