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树冠铺成的道路往里走,沿路都有从头顶树枝上垂下的贝壳。张雪霁跟在谢姑娘身后,他个子高,总被贝壳撞到脑袋;谢姑娘走在前面,一路就听见他时不时‘嘶’‘哎唷’几声,紧随着就是贝壳哐哐当当荡来荡去撞到他脑袋的声音。 谢姑娘心情好转,嘴角小幅度的略微上翘,但很快又压平,不动声色的继续往前走,甚至还加快了脚步。于是身后青年脑袋撞贝壳的声音越发密集,期间还夹杂着青年的碎碎念抱怨。 谢姑娘眉宇间的阴郁之气都散了,感觉前所未有的心情好。 到了里面的木头房子窗口面前,谢姑娘说明地址,窗口后面笑容甜蜜的少女立刻弯着眼眸笑眯眯道:“好的,请稍等,我为您查一下班次……是去罗火洲陵周渡口是吗?我们有一艘陵周渡口的船明日清晨靠岸,可以为您预定明天早上的票。” 谢姑娘皱眉:“今天不行吗?” 少女歉意道:“今天不行,今天没有陵周渡口的船返回。” 其实不去陵周渡口的话,罗火洲其他渡口的船也有今天返航的。但陵周渡口是距离东冥大漠最近的渡口,如果去其他渡口,绕路所赶的时间就远远不止一天了。 谢姑娘在心里稍加思索,立刻做了决定:“那就两张陵周渡口明早的票,灵石付清。” 少女微笑:“好的,请走这边缴钱。” 张雪霁正要自觉去付钱,没想到谢姑娘也要去付钱。缴钱的入口窄,两人都没有想到对方会如此自觉,同时转身走过去——谢姑娘一头撞到张雪霁胸口,她没有收着力,张雪霁被撞得倒退,后背碰到墙,痛得倒吸一口气。 谢姑娘:“……” 张雪霁捂住胸口,俊秀的脸一阵扭曲:“肋骨,我的肋骨好像断了。” 谢姑娘沉默片刻,摸了下自己的额头。 她的额头一点感觉都没有,顶多撞到的地方红了一点。 张雪霁捂着胸口,看见谢姑娘动作,有点委屈,强调:“真的肋骨断了!” 谢姑娘:“……知道,我又不瞎。” 没有办法。谢姑娘只好先缴清了船票的钱,再带张雪霁去找镇子上大夫看肋骨。 镇子上有好几家看病的药铺。谢姑娘也不知道哪家好,就随便就近挑了一家——带着哼哼唧唧的张雪霁进去,谢姑娘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在椅子上,简单的和大夫说了下情况。 大夫看向二人的目光顿时变得一言难尽起来。 大夫:“不小心?不小心撞断了两根肋骨?” 谢姑娘十分坚定:“对,不小心撞断的。” 大夫:“你们两真的没有什么旧怨?” 谢姑娘与张雪霁异口同声:“没有!” 大夫摸着自己的山羊胡,了然:“那就是小夫妻吵架,动手没有注意分寸。” 谢姑娘:“……” 她并不擅长与人口舌之争,也懒得解释。见张雪霁还想解释二人的关系,谢姑娘单手压着他的肩膀,冷淡:“看你的病,管他说什么。” 张雪霁弱弱道:“这么严重的事情,还是解释一下比较好吧?” 谢姑娘:“没有必要。我在外面等你,完事了出来找我。” 张雪霁:“好。” 药铺外面的院子,站在墙边可以看见远处的海。谢姑娘靠着低矮围墙,往远处眺望,那一片蔚蓝色的海倒映在她眼里。她既不说话,脸上也无甚表情,就那样面色冷淡的望着大海。 直到旁边响起年轻人的声音:“海很漂亮吧?” 谢姑娘略微侧脸,目光看向来者;以她的灵力,自然早早感知到有人接近自己了。只是她同样能感觉到对方只是个毫无灵力的凡人,所以没必要做出反应。 大约是这附近的渔民,手里还拖着渔网……个子很高。 当谢姑娘意识到这点时,便默不作声的收回了目光,不再搭理对方。只是那个年轻人多少有那么点自来熟的成分,就算谢姑娘不说话,他自己也乐呵呵的把话题继续下去了:“你是外乡人吧?是陪亲人来看病的吗?那你可找对人啦!我外公是安浮观最好的大夫,不管什么疑难杂症,只要经过他的手,准能治好。” “啊对了,我叫习冬,你叫什么啊?” 谢姑娘根本不理他,他说话谢姑娘就当没听见,继续看着远处的大海。 习冬见她没有反应,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均匀的深色皮肤的脸上露出几分茫然。但很快,他又恍然大悟,把渔网扔到一边,在谢姑娘面前用手比划着,还配以缓慢说话的口型:“我,名字,我叫,习冬——你的,你的名字,叫什么?” “谢姑娘,我骨头接好了!” 张雪霁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屋子里面传来,谢姑娘眉头微皱——她眉毛都还没来得及完全皱起来,那边张雪霁已经拄着根拐杖,健步如飞的跑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孩儿,同样健步如飞跑得飞快,冲过来一头扎进了习冬怀里。 习冬被小孩儿撞得后退了好几步,连忙伸出双手抱紧小孩,但眼睛却还望着谢姑娘。他一弯眼眸,笑容干净又灿烂的,说:“原来你姓谢啊?那名字呢?名字叫什么?” “你问这么多干什么?!”张雪霁横插进两人中间,强行截断了习冬看向谢姑娘的视线,语气不善,颇为警惕的反问。 习冬有点无奈,笑着解释:“我没有恶意,就是第一次看见……这么特别的外乡人,所以想认识一下。” 他其实在稍远的小路上,就已经看见自己家院子里的站着一个陌生的女孩子了。习冬从小在海边长大,见过很多热情开放的同村少女;而安浮观作为海上渡口,平时也有很多外乡人来来往往。 但习冬从来没有见过如面前这位谢姑娘一样的女子。 他不太好形容谢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第一眼的感觉肯定是扎眼,她的脸并不如何美貌脱俗,但气质却很特别,非要形容的话,习冬觉得她像暴风雨来临之前,黑云压顶的海。 她光是站在那里,都会让人觉得呼吸困难,心悸不已。她有一种令人恐惧同时又无法从她身上移开目光的魔力,犹如注视大海之上翻卷夺命的海涡。即使明知道会死,也一样有大把的人跳进去看一眼真相。 谢姑娘是个看起来充满了秘密,强大又可怕的女人。这让人很难控制自己不被她吸引。 作者有话说: 小张【流泪猫猫头】:我不是你最爱的小狗了吗?我就去接个肋骨,你就变心了吗? 谢姑娘:…… ·感谢在2022-05-31 14:56:22~2022-05-31 18:17: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wutuo 15瓶;鱼松吃肉松 10瓶;lll 5瓶;画中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7章 、最强 张雪霁不喜欢习冬注视谢姑娘的视线。所以他坚持的挤着站在两个人中间, 道:“没什么可好奇的,我们只是路过安浮观而已,很快就会离开。” 习冬并不在意, 笑眯眯的歪着头:“是吗?那欢迎你们以后回安浮观来玩,安浮观很有意思的——真希望每天都能看见你们这么有趣的外乡人。” 张雪霁脸上也露出笑,皮笑肉不笑的:“如果有机会的话, 大概会来的。不过你还是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毕竟这个世界那么大,我和谢姑娘还要去很多地方,未必有时间走回头路。” 习冬:“谢姑娘?看来你和这位姑娘也不是很熟啊,连名字都不叫的吗?” 张雪霁保持微笑:“在外行走江湖, 名字自然要好好保密。” 谢姑娘听他们明争暗斗的吵架,觉得很无趣。她不喜欢浪费时间,抬手一拽张雪霁后衣领,张雪霁被拽得往后退,连声:“轻点轻点!腰!谢姑娘我腰要闪到了!” “……” 谢姑娘松手,从习冬身边走过去:“走了,去找住的地方。” 张雪霁摸了摸自己被扯皱的衣领, 连忙小跑追上她:“等等我等等我——” 两人一前一后, 从院子大门出去。小孩搂着习冬的脖子,好奇:“冬哥,你怎么不把那个姐姐留下来啊?你不是挺喜欢她的吗?” 习冬摸了摸小孩的脑袋,笑:“我有尝试嘛,这不是失败了吗?人家姑娘对我不感兴趣。走咯!回去吃午饭——” * 船票是第二天早上的票, 当天晚上他们只能在安浮观过夜。 张雪霁跟着谢姑娘走出安浮观时, 还忍不住担心:“谢姑娘, 今天晚上我们不会又睡棚子吧?” 谢姑娘:“不, 我们睡客栈。” 张雪霁莫名的有点感动——终于不是睡棚子了。他跟着谢姑娘上路这一个月以来,就没有正儿八经的睡过床,不是自己就地搭帐篷,就是原地打地铺。张雪霁都记不清自己被多少种虫子咬过了。 当天晚上他们在客栈租了两间房,就在对方隔壁。谢姑娘并无睡意,在床上躺了会儿后,又迅速的起来,走到窗户旁边,用竹竿撑开窗户,往外看。他们租的客栈恰好也是可以看见海的。 在深夜之中的海,幽蓝的色彩,一轮月亮高悬在天幕之中,也落在起伏的海面上。靠在窗户旁边时,还能看见远处码头上挨挨挤挤的洁白船帆。 “谢姑娘?” 隔壁窗户探出张雪霁的脑袋,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她——谢姑娘侧过脸去望向张雪霁,神色淡淡:“有事?” 张雪霁:“我看你今天老是在看海。” 谢姑娘:“没怎么见过,所以多看了两眼。” 张雪霁有点意外:“谢姑娘很少看海吗?” 谢姑娘移开目光,继续望着远处的大海:“嗯,很少。我出生在山城乡下,二十岁之前都没有见过大海。” 这是谢姑娘第一次对张雪霁提起她过去的事情。 虽然道载学宫里也有关于历任天理者的记载,但谢姑娘上任得太快又太莫名其妙,关于她的资料少之又少,只有语焉不详的只言片语。 张雪霁趴在窗户上,兴冲冲的:“我是出生在海边城市耶!” 谢姑娘纠正他:“道载学宫并不沿海。” 张雪霁认真答:“是我老家——我上辈子的事情。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谢姑娘:“……生而知之者?” 张雪霁挠了挠头:“也可以这么说吧。” 谢姑娘终于把目光从海面移开,有些诧异的看了眼张雪霁。她倒是知道张雪霁很有名——虽然是不能修行的普通人,但在道载学宫却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他很聪明,擅长布阵卜卦,精通算术。 据说中洲不少宗门的大阵,都有他参与修编。 所以也有很多人想要抓住他,从他口中得知那些宗门大阵的弱点。只可惜这人虽然是个凡人,却实在滑头,再加上道载学宫对他的布阵能力颇为重视,所以至今也没有翻过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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