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她边上的艾德修本想拦住她,却被她带得一个趔趄, 脸朝下摔在了地上。 “咕!”遭受无妄之灾的博士发出了一个沉闷的呜咽。 而唐叫没有理会不幸被她牵连的同居人, 一把抓住了神秘人的领子, 毫不留情地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目露凶光地问道:“你是谁!” 被唐叫出其不意的举动吓到, 神秘人手上一滑, 虫肉罐头便掉在了地上, 打了几个滚之后义无反顾地冲向了火堆, 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随后一缕黑烟飘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味。 他这才如梦方醒, 痛心疾首地看着一去不复返的美食:“啊——” 唐叫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被她紧紧揪住的布料开始发出嘎啦嘎啦的不祥声音。 神秘人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妙, 慌慌张张地抓住面前人的手,借了个力, 防止衣服被扯得四分五裂:“英雄, 别这样, 衣服要破了!我不是坏人!快把我放下来,有话好好说。” 一般情况下,这种辩解只会让人觉得更加可疑,但几乎不懂得“心机”为何物的唐叫在进行了不足一秒的思考之后,选择了相信。 她松开了那人的前襟,重复了一遍问题:“你是谁?” 神秘人一只手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另一只手指向自己的身后的箱子,以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说道:“我叫霍蝉,小名知了。是个新手上路的行脚商。知道中庭对边境断供之后,大家的生活一定很艰苦,于是知了我从城里进货了一批营养液,希望能帮助大家渡过难关!” 说着,打开箱子,里面装着各种型号的试管。 唐叫从里面取出一根,对着火光看了看,瓶身的产品标签上果然写着营养液,保质期到四月三十日。 她想起艾德修说还有一个多月就是六月三日,现在想必已经进入了四月,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日期,但这些营养液撑死也就再放一个月,如果不巧一点,那说不定明天就过期了。 她将试管放了回去:“虽然用处不大,不过大老远从城里过来,也辛苦你了,东西我姑且就收下吧。” 就像成盒可以来往于边境和工业区一样,城市居民可以在伽玛蓝圈和杰塔红圈的内外自由通行,只不过几乎没有城里人愿意主动前往边境罢了,毕竟这儿不仅什么都没有,还远得要死。 知了听到唐叫的话,立刻两眼发光地摊开双手,伸到她的面前。 唐叫回报他一个无辜的问号:“怎么了?” “钱啊!”知了似乎隐约地意识到事情有点不对,语气显得有些慌乱了起来,“你不会想白拿吧?” 女猎人向聚拢在篝火另一头的邻居们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首先作出回应的是大胡子:“小子,你不会是傻了吧?边境怎么可能有钱那种东西。什么生活艰苦、渡过难关,我看你就是想趁火打劫,结果劫到了阴沟里。” 陈侃也在一旁帮衬道:“再说你也看到了,我们有充足的食物,并不需要那些单调乏味的工业产品。” 大胡子看了自己的女邻居一眼,笑了起来:“哟,什么时候已经这么有边境人的自觉了?”结果毫不意外地被剜了一眼。 唐叫看着知了,露出一个“虽然我不知道钱是什么,但他们说得对”的表情。 戴着红色尖顶帽的行脚商彻底傻了眼,瘫坐在了地上,失神地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唐叫有些担心地蹲了下来:“你怎么了?” 霍蝉原本是营养液批发厂的一名小员工,由于前段时间中庭对边境断供,营养液的需求一下子减少了很多,他所在的批发厂根据销售规模的变化,进行了一次人员的削减,而他就不幸地成为了削减名单中的一员。 失去工作后的霍蝉又在重新求职的途中屡屡碰壁,为数不多的存款也眼看就要见底。 某一天,当霍蝉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时,偶然看到了和他一起被裁员的一位同事,竟西装革履地出入于市内的高档会所。 在好奇和嫉妒的驱使下,他开始跟踪这位同事,发现他时常往来于边境和城市,似乎在两地之间进行着什么交易活动。 霍蝉不是一个机敏的人,他的跟踪行为很快就被同事发觉,他索性不再隐藏,将自己的疑问向同事和盘托出。令他意外的是,这位同事竟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发财秘密告诉给了他。 那就是从批发厂用极低的价格购入大量即将过期的营养液,再将它们转售给边境人。 “中庭对边境断供之后,那里的营养液一定供不应求,就算是马上要过期的那种,那些炮灰们也一定愿意出高价购买。”那位同事是这么跟他说的。 他当时还拍着脑袋说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 很快,他就通过以前工作上的关系搞到了大量营养液,这几乎花光了他余下的所有积蓄。在他满怀希望地背着这箱沉重的营养液走在前往边境的道路上时,怎么也没有想到,边境压根儿就不存在“钱”这种东西。 知了坐在欢快燃烧着的篝火边上,生无可恋地讲完了自己的故事,火焰将他眼底的泪光照得闪闪发亮。 陈侃和成盒还有大胡子都一致露出了“这怕不是个傻子”的表情,而艾德修则感同身受般地地表达了自己的深切同情,同时一针见血地指出:“你被骗了。” 艾德修在解读氛围上的缺陷显然又暴露了出来,他不够纤细的表达让知了很是受伤,在眼眶里打了好几个转的泪水终于决堤,哗啦哗啦地涌得满脸都是,这个表情配合着他头上那顶看上去兴高采烈的帽子显得尤为可笑。 陈侃就毫不客气地笑了出来。 双学位博士在意识到自己造成的伤害后,露出了内疚的表情。 唐叫揉了揉脑门,忽然看向自己的同居人:“我们家里还有多少罐头?” “三十二,刚才开掉了六罐,”艾德修看了一眼已经光荣牺牲在篝火中的那个罐头,“现在还有二十六罐。” “这样吧,”唐叫用手指支着自己的下巴,对还在哭个不停的知了说,“我用二十个罐头和你交换这些营养液,说不定你可以用它在城里换到些‘钱’。再不济,至少它能让你填好几天肚子。” 陈侃想了想,说:“这个主意倒是不错。城里食物是多,但那都是提供给上等人的,一般人说不定真的会对这种新奇的小吃感兴趣。” 知了瞬间收住了眼泪,但没能止住抽噎,一边打着嗝一边两眼朦胧地看着唐叫:“嗝——真的吗?谢——嗝——谢……” 胡一山敲了一下唐叫的脑袋:“小叫啊,这人可是要拿过期营养液来敲诈我们的,你居然还想着帮他?” 唐叫笑眯眯地回道:“今天开心嘛,开心就想做点好事。” * 这场简陋又粗暴的宴会在迎来新的参加者后,显得更加热闹了些,行脚商知道很多新鲜的没品笑话,大胡子赶紧学习了一番,他还带来了一些城里最近的传闻,让大家打趣和吐槽了许久。 宴会一直持续到后半夜,胡一山在中途又去追加了几个小菜,在他最后一次端着菜碟子回到篝火边上时,看到年轻人们已经依偎在一起睡了过去,只有陈侃还在就着虫血看星星。 胡一山将菜碟子放到她跟前:“光喝不吃,不得劲吧?” 陈侃看他一眼,又继续看她的星星:“要是有酒就好了。” “又抽烟又喝酒的——” “怎么?” “你是该来边境好好清修清修。” “嘁。” 最后的料理也被分食得一干二净,女博士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看了一眼在地上睡得四仰八叉的年轻人:“该结束了,这些家伙怎么办?” 胡一山搓了一把胡子:“一人一个给送回屋去。你负责小叫,我负责成盒。” “剩下这两个呢?”陈侃一边扶起睡得像死猪一般的唐叫,一边打量着自己的后辈和不请自来的行脚商。 “不用管,两个大男人,在野地上睡一晚上又能怎么样?”胡一山说着,一手扶住成盒的脖子,一手托住他的膝盖窝,轻而易举地就将他抱了起来。 陈侃似乎有些犹豫,但在打了一个哈欠之后,也决定随他们去了。 作者有话说: 大胡子:这下爷爷我内心总算舒坦了。 -- 唐叫:向有困难的人伸出援手(错误),借机培养工具人(正确) -- 感谢在2022-05-05 18:09:23~2022-05-06 14:42: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开心快乐每一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第二天早上, 唐叫是在一支稀奇古怪的曲调中醒来的。 醒来的时候,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仔细思考了一番之后发现, 她昨天上床的时候没有换衣服, 甚至没有脱鞋。用大巴坐垫拼凑成的床垫上如今星星点点地沾着泥渍。 女猎人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她已经过了好多年狩猎回家后倒头就睡、把床弄得一塌糊涂也毫不在意的日子了,没想到居然还会有对此感到不习惯的一天。她还真是受自家保姆“荼毒”不浅。 昨天晚上闹得太晚, 记忆有些暧昧,她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回到屋里的。 是艾德修把她搬回来的?总觉得不是。那家伙的话,至少会帮她把鞋脱了…… 她转过头看了看房里的另一张床,上面空空如也,只有一块叠得比词典还要四四方方的被子。 看来艾德修已经起床了。 从窗外飘进来的小曲变得高亢了起来, 像是要拼命展示它的吟唱者有多开心似的。 唐叫砰地拉开门, 就看见两顶红红火火的尖帽子在眼前晃来晃去。 “早上好!”知了愉快地向她打了个招呼, 大红色的帽子和浅金色的头发营造出一种让人食欲大振的氛围。 “好?”唐叫觉得脑壳有点痒,忍不住用手挠了挠, “你这是在干什么?” 知了正在更换货箱里的东西, 搬空营养液之后腾出来的空间被形状并不规整的虫肉罐头们所占据, 而除此之外, 箱子的角落里还塞着几支装着紫红色液体的瓶子,“小艾哥给我的,说也可以试着卖卖看。” 他的声音显得喜气洋洋, 仿佛已经发了财。 “小艾哥?倒是叫得很亲热。”唐叫换了只手挠头。 “嘿, ”知了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 抬头冲着唐叫来了一句,“小叫姐。” 这个人脑子虽然不好使, 但自来熟的本事倒是杠杠的。 唐叫对这个新的称呼不予置评, 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在木桶树的水龙头下简单地洗漱一番,转头去看正在一旁默默忙碌的艾德修。 黑色鬈发的青年正在打扫昨夜被他们弄得一塌糊涂的场地,弯着身子清理篝火遗迹的样子看上去就像一只杂毛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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