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你就要感谢我们待的是黑工厂了,老板肯定没有在中庭注册过,也没有登记过员工信息,中庭那边一时半会儿还没法确定名单——不过这也是时间的问题。” “我同意去边境。在城里横竖都是要死,等到中庭整理出工厂的名单,那时候更是插翅难飞。要逃就要趁早,说不定逃到边境之后反而能捡一条命回来。” “对啊,知了你不是在边境有认识的人吗,让他们来接应一下呗。” 虽然众人的态度有些犹豫,但总体还是呈现出一种赞同的风向。 知了打开终端上的坐标系统,那纵横交错的街区布局看得他头昏脑涨。 “我说……” 就在知了正竭力试图捋清路线的时候,有一个阴沉的声音在人群之中响了起来。 所有人都向说话的那个人看去。 “我听说最开始把虫肉从边境带到城市里的人就是你吧?”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说话人的神情在夜色中显得有些模糊,但那一对眼白在昏暗的光线中格外显眼。 在听到这句话之后,所有人似乎都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视线在知了和说话人之间来回摇摆。 知了有些手足无措,愣愣地看着提问的那个人,在虚拟屏幕上勾画路线的手也僵在了半空。 “是你吧?”那个人又重复了一遍,语气显得更加不友善。 知了讷讷地点了点头。 那个人冷笑了一声:“所以说,咱们今天会碰上这种事,说到底还是因为你。但我看你非但没有一点忏悔的意思,还顺理成章地指挥起我们来了。” “我……”知了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那个人说的没错,如果他不曾把虫肉罐头带到城里,今天确实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当初他以为是天赐好运的事,其实是一切错误的根源吗? 可是,总觉得哪里不对。 “话也不能这么说。中庭调控合成肉类的时候倒还好,但是后来连营养液都买不到了,如果没有罐头的话,我们吃什么去。”有人站出来替知了说话。 “现在是吵架的时候吗?我们还是各自冷静一下,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吧,把责任全部推到一个人身上也没办法解决问题啊,又不是说咱们把知了交出去,上头就不再追究我们了。”有人试图充当理中客。 知了不安地扯了扯帽子的下沿,让刘海遮住了自己的视线。他没有说话,逃避似的将注意力集中在虚拟屏幕上,坐标系统中的点线面竟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 夜越来越深,工人们或倚靠着掩体,或躺在地上睡去。知了在拟定了逃亡路线之后,用外套裹住身子,在惴惴不安中也渐渐陷入了睡梦。 第二天早上,他发现身旁的人少了几个,其中就有昨天晚上反对他的那个人。在发现这件事的时候,他的脑中一瞬间闪过了好几个念头。 那些人去了哪里?是要去举报他们,还是打算和他们分开逃亡? 起初知了对那些人还抱有一种担心和愧疚的情绪,但是,在他发现自己临走时带出来的那个小包裹也随着那些人一同消失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 (星际粗口)! 知了带着剩下的三个同事,在城市里东躲西藏、东奔西窜了整整三个日夜之后,终于在第四天的早上抵达了伽玛蓝圈。 最难的其实只有在城市里的那两天,等到出了杰塔红圈之后,巡查和守卫的数量都大大减少,他们面临的最大问题只有饥饿。 四个大男人,在头两天里,靠着其中一人塞在衣服口袋里的一瓶水和知了揣在裤兜里的两盒罐头,好说歹说挺了下来。 到了第三天,在工业区的一条巷道里,他们遇上了同样在躲避中庭追捕的一个老人。老人用六瓶营养液让工人们同意带上他一起出逃。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蓝圈。”一个工人说道。 他们此刻正行走在不算柔和的蓝色光晕之中,冷色的光线让他们的脸色显得格外凄惨。 “它的外面就是自由。”另一个人调侃道。 “一个月前谁都不会这样想。没有人会主动放弃市民的身份,去边境生活,在那里的都是些不体面的人。”第三个人说。 “年轻人,还撑得住吗?”老人匍在知了的肩上,用带着颤的声音问道。这是一个不良于行的老头子,工人们发现他的时候,他正在那条阴暗的巷道里,靠着一根并不结实的拐杖,以一种非常缓慢的速度前进着。 知了在得知老人的境遇之后便慷慨地表达了愿意提供帮助的意思,但工人们已经精疲力竭了,即使是之前曾为知了说过话的人,此时也硬着心肠提出了反对——直到老人从外套的里层摸出那半盒营养液。 知了点了点头,一滴汗从他浅色的前发上淌了下来,滴入了蓝色的光圈里面。 就在这时,在他的身后,一个突兀的声音毫无预兆地炸了开来。他的一个同伴在发出了一个短促的闷哼之后,便倒在了蓝色的光芒之中,一滩血很快就从他的身下蔓延开来。 “是巡逻犬!”老人提醒道。 工人们在一瞬间乱了阵脚,在他们的前前后后,只有不具备实体的光线,而没有任何可以用来躲避的掩体。没人有余力去在意同伴的尸体,所有人都撒腿狂奔,背着一个大活人的知了立刻就落在了后面。 巡逻犬的锁定系统似乎为更容易丢失的目标设定了更高的优先级,知了眼睁睁地看着跑在自己前面的同事的后脑勺上出现了一个红色的光点,在他还来不及出声提醒的时候,那个红点就变成了一个前后贯穿的洞眼。 一些白色的糊状物体在他的眼前飞散开来。 知了觉得胃里一酸,强行忍住了想要呕吐的感觉,并差点因此摔倒在地上。 接着,另一个同事也被巡逻犬利落地击杀。知了已经能够感受到那束高密度的光线聚焦在自己后脑勺上时所散发出来的热量。 他一个趔趄,整个身体便扑倒在地,身后的老人因为一直搂着他的脖子而没有飞出去,但他落在知了肩胛上时的震荡差点让这个可怜的青年吐出一口血来。 完了—— 就在知了万念俱灰地想起这个词语的时候,一股强烈的气流从天而降,直压他的背脊,身上的衣物布料紧紧地贴在他的皮肤上。 哗啦一声。一种干脆又简洁的,充满原始破坏力的声音。 青年在一片扬尘之中抬起脸,回头一看,一台巨大的青绿色机械耀武扬威地站在他的身后。那结实有力的脚下是被碾成了一堆废铁的巡逻犬。 “知了?”一个短发的少女从驾驶舱爬了出来,并抓着一根升降绳落到了地面。 知了觉得心中的万千委屈似乎都找到了出口,一时忘了背上还有一个大活人,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泪流满面地扑到少女身上:“小叫姐!”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29 19:53:21~2022-05-30 18:21: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米饭&酸梅 1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小叫姐, 你真的来接我了!”知了一时间忘了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忘了其实他比唐叫年长好多,他把脑袋埋在少女的肩窝里, 像是对母亲撒娇一般声泪俱下地哭诉道。 知了万万没有想到, 唐叫的那句“来边境”竟不是随口说说,她居然真的到蓝圈来接他了, 还驾驶着一台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奇异机甲。 就在他已经放弃了生的希望的时候,那从天而降的巨大身影,对他来说无异于天神降临,知了觉得那一刻的震撼,他这一生都不可能忘记。 他视为顶梁柱的老板被抓、生死不明;一起逃生的同事又视他为罪魁祸首, 背他而去;以为逃出生天的时候, 又亲眼目睹同伴惨死, 他在这几日强行保持的冷静此刻就像一根绷得过紧的弦,噔的一声, 说断就断。 眼前的少女终于为他这几日来所累积的情绪制造了一个缺口。 而唐叫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美丽的巧合, 她并不是专程来接知了的, 只是在试飞时碰巧遇到了而已, 但看到知了一个大男人像个孩子似的哭得天花乱坠,也就不好意思说破,只能伸出手在他的背上轻轻地拍了几下, 以示安慰。 毕竟她没法想象城里如今究竟是怎样的境况。 而与此同时, 希望小区的居民们正围在一起, 像几百年前蹭邻居家的黑白电视看节目的老百姓一样,蹭着成盒手里的终端, 观察唐叫和机甲的情况——定位系统是成盒应艾德修的要求装在给唐叫的那只无人机上的, 将他的终端设定为受信器也是两人商议的结果。 在唐叫驾驶着生体机甲离开地面后, 终端上的红点一直以平稳的速度前进着,可是就在那个红点逼近伽马蓝圈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飞行高度的数据也暗示着机甲已经降落在地面。 “小叫,发生什么了?”看到这一异常的举动,总工程师陈侃立刻紧张起来。 “碰上了熟人。”唐叫有些失真但不失冷静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是知了。” 少女任由金发青年在自己的肩头挥洒了一大把眼泪鼻涕,一边将成盒的无人机召唤到自己身边,打开了通话模式,她看了一眼地上,补充道:“还有一个不认识的老人,两个……三具——尸体。” 在说到尸体这个词的时候,唐叫明显感觉到知了浑身猛地打了个颤。她将这位可怜的青年从自己身上扒下来,用袖子帮他抹了一把脸:“别担心,没事了。” 知了哽咽着点了点头:“嗯……” 在知了的提议下,唐叫用合金锅改造成的近战武器在附近铲了三个坑,将三具形容惨烈的尸首埋了进去。接着她让知了和老人分别坐在机甲的左手和右手,将他们托在掌心带回了希望小区。 事后,在听这位新手驾驶员描述蓝圈附近发生的事情时,陈侃才痛心疾首地得知自己的伟大杰作居然在启动的第一天就被用来挖坟了。 “真是晦气!” 她在说这话的时候忍不住狠狠地瞪了一眼还处于萎靡之中的知了,似乎在埋怨他怎能提出如此不合时宜的要求——她向来是那种对无关紧要的死者并不抱有敬意的人。 唐叫站出来挡在被训斥的青年身前:“让那几个工人曝尸荒野确实不太好。挖两个坑而已,对机甲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前辈,不、不要迷信。”艾德修也试着劝阻了一句。 “……”女博士无语地看着面前一唱一和的两个人,不是很想说话。 在工程师们向驾驶员打听试飞详情的时候,徐文对唐叫带回来的这两个人进行了一番接触,大概是因为都是从城里逃出来的缘故,他从知了和老人身上感到了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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