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的碧霄, 是真正的芳华罗刹, 魔冥妖邪见了她, 都纷纷逃窜。 父神寂灭前,身体化作天道灵气覆盖四海三界,使邪崇被镇压天道之下从此清明。唯有一只混沌妖兽猰貐[yà yǔ]提前躲进太行山,在父神寂灭后,重新引起战乱,妄图恢复妖邪魔冥主导三界。 这只妖兽猰貐原本败在父神坐骑鲲鹏手中,但重伤未死,后来父神以身证道,鲲鹏也随之化作天雨,降于四海沧流。 没有了父神和鲲鹏的镇压,混沌妖兽猰貐得以喘息,在太行山下唤醒邪魔,再次卷土重来。 也正是因此,才有了那场太昊师兄的浩劫之战,也是他生命里的最后一战。 当时,碧霄和五师兄尘光各领一路神兵负责太行山东西山脉,而二师兄玄庚和四师兄姬玉则负责南北山脉,三师兄斧阙灵性属雷力大无穷,则在太行山上空压制。 大师兄和猰貐在太行山降坤阵交战,白泽负责阵外掩护。 太行山因妖神魔冥混战,时而狂风大雨,时而烈日灼火,妖邪惨叫,魔冥嘶吼。 碧霄解决掉她所负责的东西面战场后,立即奔赴中心降坤阵,想助大师兄一臂之力。 可没想到,等她赶到降坤阵,白泽不知去向,大师兄太昊反被猰貐引入魔阵,被猰貐的三道臂羽刺入后背穿心而过,不知生死。 “大师兄!!” 碧霄神魂欲裂,来不及去找白泽,沉影剑迎空一劈,用平生最快速度跃入魔阵,奔向大师兄。 群魔妖崇立刻包围过来。 碧霄杀红了眼。 她手起剑落,魔冥在她手下化作股股黑气不甘地飞散,妖邪在她剑锋所过之处喷出绿血灭亡惨叫。 她的脸上、身上、手上全是血。 等到她一路杀过去,靠近大师兄时,才发现他已经气息陨灭。 可是他的双眸定定凝神注视前方,嘴角含着平和微笑,他将昊天剑插在坤阵生门,用最后一口气布下阵法,将猰貐困杀在阵中。 而他自己……则以神祇之身立定魔阵,用神躯镇压住猰貐意图驱魔涂炭三界的最后关隘。 天地在旋转,眼前是一片黑暗。 碧霄听不见周遭声音,她只知道自己抱着大师兄悲恸大喊,她身上的血和大师兄的血在魔阵中流成了一道河。 后来,不知道是谁过来,将她和大师兄拉扯开,在她耳边大声说着什么。 碧霄全都听不见,她知道,她不能放开大师兄,她若放开了,大师兄就会神体消散,永远的离开她了。 等到她醒来,感到身体一空,她好像失去了什么。 也是那时碧霄才后知后觉知道,原来她肚子里曾有过一个孩子,在大师兄陨身之战中,孩子又没了。 从头到尾,他来得那么悄然,又走得那般无声。 碧霄连眼泪都来不及为那个不曾谋面的孩子掉过一滴,他就没了。 碧霄红着眼找到白泽,抬手就是一巴掌,她眼眸充满冷厉质问:“大师兄和猰貐坤魔大战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在?!” 白泽黑眸深深看着碧霄,眸色复杂沉痛,薄唇几番启动,最终却没有解释。 碧霄失望,痛心,乃至怨怪白泽。 若是当时白泽按照原定布略在大师兄阵外为他护法,大师兄不会死。 那场大战虽然平定了三界清明,但他们损失惨重,大师兄没了,二哥玄庚也伤了双腿,碧霄险些和白泽决裂,其余几个师兄也因此士气低沉。 碧霄闭着双眼,将放在腹部,心境平和地抚摸。 她曾经在最悲恸时失去一个孩子,却又在她放下一切时意外迎来一个新的孩子。 他/她来的不是时候,却又正是时候。 碧霄在短暂地怔愣后,便神色平静地用神力将刚成型的胚胎封在了自己身体里。 在她想好怎么处理这个孩子之前,此事暂时不能让任何人发现。 碧霄接连用冰灵修复神脉,又用神力封掩腹中胎儿,很快疲乏无力陷入沉睡。 睡梦中,她感到有一双手在自己脸上抚摸。 那手手指触之寒凉,从她的眉眼拂过,划过她的面庞,唇瓣,停留许久后,又从她的发丝抚向她的身体。 虽然动作轻柔,仿佛有无尽缠绵,但却带着一种让碧霄不适的冷栗感。 碧霄猛地睁开双眼,警惕地朝身旁看去。 却见到二哥玄庚坐在轮椅中,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师妹,你在房中已打坐了整整七日,这是怎么回事?” 碧霄见是二哥,不自觉松了口气,方才那种奇怪的感觉也很快被她抛到脑后,她起身舒展了下筋骨,感到浑身精神百倍:“我练了二哥你给我的那本寒冰心法,果然很有效,短短几日,我体内受损的神脉便恢复许多了。” “是吗,让我看看。”玄庚推着轮椅上前,示意碧霄伸手腕脉。 碧霄探出手腕,递到二哥面前,看着二哥将手指搭上她的脉搏,垂下了眼帘。 她心头有些忐忑,二哥久病成医,但愿不要被他发现孩子的事。 好在玄庚诊脉过后,微拧起地眉目很快展开,并未发现端倪,欣慰道:“果然不错,你确实适合修炼这本心法,对你神脉恢复大有益助,接下来你便好好修炼,以现在的进展来看,不出三年,你的灵力便会更甚从前水平。” 碧霄默默抽回手,笑着对玄庚谢道:“这都多亏了二哥。” “你我之间,说这些做什么。”玄庚亦笑。 “对了,玄清他们怎么样了?”碧霄想到自己这一打坐就是七天七夜,也不知道玄清和芃珺他们去蓬莱降服妖兽结果如何了。 玄庚收起笑意,沉吟道:“情况倒是比预想的棘手一些,不过你放心,玄清剑法得你真传,又有芃珺助阵,饶是那妖兽狡猾,也翻不起什么浪花。” 但碧霄却不这么想,当年大师兄和猰貐那一战就是因为他们所有人都太轻敌了,把人手都分散调到了太行山外面,才导致大师兄最后一战背腹受敌身边连个护阵的人都没有。 蓬莱出现的那妖兽,若真是不足为虑,玄清和芃珺两人出马,不至于七天了还没有回来。 碧霄起身,“我不放心,还是想亲自去蓬莱走一趟。” 玄庚眉心一皱,待要阻止,却被碧霄先一步拒绝:“二哥,这是我自己的决定。虽然我现在住在瀛洲殿,但我做任何事都是自由的,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但我也同样担心玄清和芃珺,请你不要阻止我,我必须去。” 她神色坚决,心意已定。 玄庚叹了口气:“我知道拦不住你。罢了,你想去二哥便陪你去吧。” 碧霄顿时迟疑起来,二哥腿疾不便,听到她执意要去蓬莱时,没有再阻止,反而提出陪同她一道去。 反而让她有些为难。 若是她自己去受点小伤无大碍,但若是她害得二哥受伤的话,碧霄难辞其咎。 “二哥你还是留在瀛洲吧,我自己去就行。” 玄庚顿了顿,垂眸掩下不知是黯然还是什么的情绪,少卿苦涩一笑:“二哥知道我现在是个没用的残废了,你嫌弃二哥是个累赘。” 碧霄连忙摆手:“二哥,你不要这样想,我从来没有这种想法。” 她蹲在玄庚轮椅前,握着他双膝正色道:“二哥,在我心里,你是我最信任最亲近的二哥,我怎么可能嫌弃你。不仅我不会这样想,师兄他们也都不会这样想。” 玄庚抬手,摸了摸碧霄发顶,怔怔然道:“最信任最亲近的么?” 碧霄点头:“对,哪怕这世上谁都信不过,但我知道,二哥永远不会伤害我,会永远保护我。” 玄庚笑了笑,眸色深暗覆上碧霄的手:“你能这么想,二哥便了无遗憾了。” 既然碧霄已决定去蓬莱,青羽自然也不会独自留在瀛洲。 主从二人也不多耽误,各自带上武器便上了路。 玄庚推着轮椅,坐在殿前目送她们离去。 等到碧霄二人身影消失在天际,玄庚才慢慢转身,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笼罩在归墟上空的结界。 …… 夜幕升起。 归墟结界三十里外。 一个身着暗色斗篷的男子在夜色中无声往前走着。 来到一株古老苍松下,斗篷男子站定,抬手揭开帽檐,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庞,郝然正是玄庚座下首席弟子苟弼。 苟弼对着苍松一揖:“帝君。” 月色影映下,随着苟弼揖首方向,这才看清苍松后面负手立着一道伟岸挺拔的玄衣身影。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亦或是早就等候在此。 “属下奉帝君之命,这些年潜伏在玄庚上神身边,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之处。” 玄衣身影转过身来,眉峰凝锐,半晌后问:“她呢。” 苟弼自然知道帝君问的这个‘她’指的是何人,禀道:“娘娘自回到归墟后,一直悉心养伤,几位上神也都对她照顾有加。前些时日玄庚上神将娘娘左右随从接来后,玄清神君又带着洛英神女来拜访过一次,具体谈了什么属下当时隔得远并未听清,只知后来,洛英神女被青羽芃珺二位姑姑带到无人角落教训了一顿,而后离开。娘娘留下玄清神君做客,还亲自画了蓬莱仙岛开山图,打算不久便去蓬莱定居。但前几日,有弟子在蓬莱无尽海发现了妖兽作乱,七日前,玄清神君同芃珺仙君率先前去降伏妖兽。这七日,娘娘关在居殿打坐并未出门,今日出关后,在傍晚时分也带着青羽仙君启程去了蓬莱,离开时,娘娘和玄庚上神在瀛洲广殿前叙话,玄庚上神亲自目送。” 苟弼事无巨细,一五一十禀道。 “她伤得很重?”玄衣身影哑声问。 “是的,据玄庚上神道,娘娘似乎伤及神脉,神力恐怕只有从前二分之一。” 玄衣身影猛然一晃险些不稳,苟弼立马上前:“帝君,您没事吧?” “无碍。”玄衣男人摆摆手,然后从怀里取出一个白玉瓶:“你想办法把这个交给她,每日一粒服下,可重塑神脉。” 苟弼接过玉瓶:“帝君放心,属下一定将此物亲手交到娘娘手里。” “只要是她的情况随时向孤汇报。你在玄庚身边多年,深受他信任,万不可引起怀疑。” “属下明白。” 短暂密见后,玄衣身影消失在苍松树后,如来时一般神秘莫测。 苟弼警惕地左右观察一番,也重新掩上斗篷往回走去。 回到墟内,苟弼刚在屋中换下衣裳打坐不久,外面就有弟子过来敲门。 “什么事?”苟弼一身道衣,面色如常询问叩门弟子。 “大师兄,师尊召你前去主殿议事。” “好,走吧。”苟弼整理衣袍,带上居室门,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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