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认真地执行了您的命令,对他们颇为关照。”燕月生无辜摊手,“只不过平常我会求稳些,这不是您老发话,我马上就选了最高效的渡劫方式?他们虽然会吃点苦头,但也能节省时间,岂不是皆大欢喜?” “对神族来说,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南斗星君瞪她一眼,“我想你应该不会不明白。而司禄、延寿、益算、度厄、上生,你们五个当差时玩忽职守——” “且慢!”燕月生打断南斗星君,“司禄等人在值时偷懒固然该罚。但若是南斗北斗二位星君也没能严格遵守天规,为一己之私修改凡人寿数,又当如何?” “我什么时候……” 话说到一半,南斗星君忽然销声。他和燕月生对视一眼,燕月生眼角弯弯。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在这里等着拿捏我呢。”南斗摇头失笑,“罢了,算是我先前欠你一个人情,今日一笔勾销。你们下去吧,司命跟我来。” 司禄等人如蒙大赦,纷纷告辞退下。燕月生跟着南斗星君进了内室,南斗站在窗前沉吟片刻:“你什么时候知道颜超的事?” “第二日便知道了。冥府拿着命簿来向我讨人,说本来只能活十九岁的凡人忽然能活到九十岁,黑白无常无法拘到生魂,问我到底是怎么回事。”燕月生弹了弹指甲,“我核实过的命簿本该绝无错漏。所以我把人打发走后调出颜超的记录看了一眼,发现两位星君因为一壶酒一盘肉的人情有所徇私。区区酒肉换取七十年阳寿,对凡人来说当真是再划算不过的买卖。” “原来如此,亏你也能忍住,今日才拿出来说嘴。”南斗星君摇头,“罢了,不说这个事。我叫你回来,一是要你别只顾着神族历劫的事,忘记了你的本职是司掌下界凡人的命运。看来你做得很好,我也放心了。” “那第二件事?” “我刚从凌霄殿回来,路上遇见破军。他近日得了一壶老君的轮回琼液,知道你好饮,托我给你带来。”南斗星君袖子拂过桌面,桌上出现一壶琼浆,清芬的桃花香一瞬间溢满房间。燕月生深深吸一口气,赞叹:“果然好酒!” “虽是好酒,但是易醉,你喝的时候要当心,别一口气就喝完了。醉酒误事,百花洞的前车之鉴,你不能忘记。”南斗星君话里似藏深意。 “这种事我自然知道。”海量的燕月生不以为意,“那属下就先告辞了,我的假期应该还没结束?” “去吧。” 南齐皇宫,李秋庭在御花园里背四书,身旁只跟了两个小太监。奎木狼在暗处注视着他们。按理说李秋庭早过了哭闹的年纪,但奎木狼依然不敢出现在他家少君面前。因为李秋庭每次看见他,总会有很多问题。有的关于天机阁,有的关于燕月生。奎木狼不像燕月生那般能言善辩,被八岁的李秋庭逼问得哑口无言,每次都狼狈不堪,以致最后只能避开李秋庭,不给他提问的机会。 远远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一听便知道有许多人。李秋庭听见了,背诵的声音越发响亮。脚步声迟疑片刻,向这里转过来。 “……宽裕温柔,足以有容也;发强刚毅,足以有执也;齐庄中正……” “谁在那里?”温和的男声响起来。 李秋庭心下松一口气,脸上却装出惊讶的模样:“父皇!”他恭恭敬敬撩起衣摆下跪:“儿臣给父皇请安。” 孩子快有一打的皇帝皱起眉,想不起这是他哪个儿子。还是大太监记得清楚,在旁边小声提醒:“陛下,这是六皇子。” “是你啊。”依然没想起李秋庭名字的皇帝点点头,“刚才听你书背得不错,少傅教到中庸了么?” “回父皇,儿臣没有先生,只是自己平日随便看看。” “没有先生?”皇帝吃一惊。 太监急忙又提醒,皇帝才想起这是前两日才从行宫接回皇宫的李秋庭。他眼神复杂地看着地下的孩童:“原来是你。好孩子,你既然这么好学,父皇自然会给你安排先生的。” “多谢父皇。” 仪仗走出去一段,皇帝忽然说:“他倒是个不骄不躁的性子,可惜了。” 大太监知道皇帝在可惜什么。六皇子母亲出身微贱,姿容平平,生下李秋庭不久后便早早亡故。而李秋庭襁褓时又总是因为鬼神之事哭闹,皇帝很不喜欢这对母子,将李秋庭送走眼不见为净。若不是前些日子皇后病重,皇帝下令合宫皇子公主都要去佛寺为皇后祈福,李秋庭大概还回不了宫中。 “六皇子身上流着陛下的血,自然有几分陛下的神韵。” 皇帝想起他和皇后三个不成器的儿子:“希望他是个老实本分的吧。” “醒一醒。”有人在拍燕月生的脸颊。宿醉的燕月生烦躁地将对方的手拍到一边,翻个身继续睡。 “燕月生!”来人扯着她的耳朵大吼,“再不起来你就完蛋了!” 燕月生一动不动。 “让开,让我来。”旁边有人自告奋勇挤过来,捏住一根羽毛去捅燕月生的鼻子。燕月生几次拍打不去,很不体面地打了个喷嚏,才慢悠悠睁开眼睛。榻旁站了好几个人,燕月生定睛一看,发现都是延寿司的同僚。 “你们在做什么?” “总算醒了,再不醒我就要把你扔进瑶池里洗洗。”益算星君拿开手,“我们帮你分担了这三天的工作,算是偿还之前你在星君面前帮我们开脱的人情。” 燕月生揉着眼睛坐起来:“你们在说什么?什么三天?” “你喝了太上老君的轮回琼液,而且是一整壶。”度厄星君伸出三根手指,“此酒又名桃花醉,喝下之后三日醉死,杀了你都醒不过来。我们好心帮你应了这三天的工作,但再多就不行了。” “说得这么好听,我的工作中本来有一部分就是你的吧。”燕月生嗤之以鼻,“这酒这么霸道?我竟然半点——” 她声音忽转凄厉:“你说什么?我睡了三天!” “没错。”度厄星君把手指收回来:“天上一日,地下一年。所以也可以说,你其实睡了三年。不过不用担心,这三年的命簿我们五个帮你分摊,全部核对过两——” 话犹未了,度厄星君眼睁睁看着司命从怀里又掏出一本。燕月生绝望地捏着李秋庭的命簿,几乎要一头撞墙:“我的剧本,我的天降青梅……不,还来得及!” 燕月生第一次见明渊转世时,李秋庭只有五岁,三年过去也不过八岁而已。虽然和燕月生预想的不同,李秋庭和金楚音都到了男女不同席的年纪,不是那么容易见面。但一切还来得及挽回。只不过北齐出使的计划除去土地纠纷和贸易往来,恐怕要再添一条联姻了。 “希望能一切顺利吧。”燕月生忧愁地想,“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婉宁公主 李秋庭在皇子中开蒙最晚, 但他生性颖悟,是个将过目不忘和一目十行结合在一处的奇才。教导他的杜少傅对其赞不绝口,渐渐引起后宫其他嫔妃的注意。好在六皇子没有母族助力, 皇帝又不待见他, 他孤零零的一个,肉眼可见掀不起多大风浪。 转眼过了冬, 李秋庭又长一岁。春意染上柳梢,封冻的江水开始融化。北齐使臣乘船南下,奉君主之命与南齐皇帝商谈往来贸易等问题。陛下有意选几位能干的皇子接待北齐使臣团的消息, 半天里传遍皇宫中大小角落。 “这次北齐派出的使者是北齐的十三王爷, 他是北齐君主的亲生弟弟, 颇得他兄长的看重。”庭中洒扫的小宫女叽叽喳喳, “传闻说他和那些五大三粗的北齐人不同, 生得格外清秀俊雅。府中也只有一位侧妃, 至今尚未娶妻。此次他来南齐, 便是为了从我们这里娶一位王妃回去!” 靠在窗边看书的李秋庭翻过一页。 “怎么还把自己说脸红了?难道你想去当北齐的相王妃?别心急, 明日使臣团便在京中下榻, 你一定能看见十三王爷的。” “呸!我才不要离开家去那么远的地方。何况联姻这种大事,怎么能轮得上你我?”小宫女啐了同伴一口,“据说这位相王还带了他们一位公主过来,长得跟画上的天仙似的,也不知道会便宜我们哪位皇子去。” “等等,我怎么听说是一位郡主, 而且这位郡主刚刚十一岁,这么小就要被拿来联姻么?” “两国联姻, 从来不需要顾忌当事人的想法。何况如今也只是先定下婚约而已。北齐带来一位公主, 带走一位王妃, 大概也算是公平?听高公公说,那位公主会在宫中住几年,和她未来的夫婿培养感情。只是不知道会定了谁去。” 风寒未愈的李秋庭咳嗽一声,院中小宫女受惊四散。面容稚嫩的孩童合起书本,声音冷淡:“既然打定主意要监视我,又何必躲躲藏藏?我又不能拿你怎么样。” 室内寂静片刻,陡然从地上起了一阵风尘,奎星奎木狼于黄沙中现身。李秋庭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见没有第二个人出现,眼中微露失望。 “就你一个人?” 奎木狼点头,没有答言。被李秋庭诈出太多消息后,奎木狼发现多说多错,只能少说话。 “我听说北齐为了保护他们的相王,派出天机阁门下混入使臣团中贴身保护。”李秋庭手按在被褥上,“他们都能和你一般来无影去无踪么?” 奎木狼犹豫片刻,摇了摇头。 “看来你在修真界也算是第一流的修士了。我听闻天机阁门下素能卜问天机,你们既然选中了我,希望我能承继大统。那明日的晚宴,我应该去参加吗?” “殿下嗽疾未愈,恐怕不会被允许出席。” “——他当然应该去!” 听到奎木狼转述的燕月生难以置信:“那位公主就是我为你家少君准备好的情劫对象,我千方百计把她合理地塞进使臣团,现在你告诉我李秋庭因为你的一句话不打算出门?” “少君他性格孤僻,平时也不爱凑热闹,何况如今他还病着。”奎木狼试图辩解,“我家少君一向很能拿得住主意,不喜欢被别人摆布。如果我告诉他必须去晚宴见他的命定之人,他肯定不会理我,反其道而行。” “谁要你直说了?”燕月生险些被这位死脑筋的星君气笑,“你就该怂恿他在房里好好呆着哪都不去,小心点别被天机阁发现。我敢打包票,这孩子马上就会出来会会他的天降青梅的。” “少君虽然有些左性,可也不是全无头脑。”奎木狼举手投降,“星君既嫌弃我碍事,何不亲自出马解决?” “你确定要我接手?” “有问题吗?” 燕月生不吃激将法,她只是有些匪夷所思:“如果你不会心疼你家少君,我倒是无所谓。” 李秋庭下午看书看得疲倦,伏案沉沉睡去,做了奇怪的梦。梦里他站在明月楼下赏梅,月光皎洁,与人鱼灯烛交相辉映。忽然头上传来动静,有人惊叫着从天而降。李秋庭眼睁睁看着自己伸出手去,稳稳当当地将对方接住。受惊的少女在怀中惶然抬头,颊上冻出一抹胭脂般的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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