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遥知只把兜帽微微掀开一角。 若木认出他那头微卷的黑发,还有惨白的皮肤:“不是别人,确实是我的学徒。” 狩猎队长显而易见地松了一口气,又问:“你确定没有看见别的什么了吗?” 若木认完人之后就跑进了石屋,没过太久,传来他嚎啕大哭的声音。 燕遥知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又冲着狩猎队长摇头。 狩猎队长的脸色也不好看,他叹着气拍拍燕遥知的肩:“这情形,若木祭司的朋友大概是......唉,他是个软心肠的人,你既然是他的学徒,那......” “嗯,我会安慰他的。”燕遥知开始想待会儿见到若木自己该说什么,他不是很擅长安慰人,而且也许是因为太长时间没有和人正常相处过了,他也发现自己很多时候说出的话都不怎么讨人喜欢。 若木走出来的时候,脸上满是泪痕,抽泣着把朋友的尸体和那个昏迷不醒的女孩都交给狩猎队长:“麻烦你。”这个脾气一直都很好的家伙用力咬着牙,“我们不用人祭,但他们都已经......欺负到我们头上了,想必祖神大人若是能看见,也不会因为祭祀他的仪式上多了敌人的血而发怒。” 在从客舍出来,返回祖庭内圈的路上,若木以完全超出了燕遥知料想的速度平静下来,那些他在心里挑拣了很多遍的安慰的话语都还没能出口,若木已经反过来问他是否因见了血和这么多死人而受到惊吓了。 他还是这么爱操心,把燕遥知当成一个需要人照顾JSG的孩子,看上去就跟平日里没什么不同。 “我很好。”燕遥知生硬地说道,“你别难过。” 若木脸上扯开一个苦涩而凶残的笑:“我不难过,我会杀光他们,为他报仇!”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这就是部落民的生存准则。 “祖神说过,同为人类,我们不该奴役、残杀大地上的同胞,可那些弃神者已经将祖神的教诲抛到了脑后,他们必定会迎来祖神的怒火,遭受惩罚。”若木原本因仇恨而变得刚毅的眉目在他饱含怒意地说完这段话之后,飞快地耷拉下来。 “祖神真的会惩罚他们吗?”声音又变得哽咽,“那些人死了,是祖神的惩罚吗?” 此时天上的太阳依旧明亮,但若木的眼前多出一层鲜红。 “会的。”他听见燕遥知平静而笃定的声音。 转头看去。 苍白疲倦的男子摘下他的兜帽,把微微卷曲的黑发从衣领里掏出来,他的发梢泛着一层血色,苍白的脸颊与脖颈的连接处原先掩在黑发底下,现在却裸露出来,上面凝固着没擦拭干净的血痕。 他干净的麻袍底下,沾染仇敌新鲜的血。 若木脸色煞白地呆在原地。 燕遥知用赤红的双眼紧紧盯着他:“奴役他人的,终将会把自己变成奴隶,杀害同胞的,也会死在众人对他们的审判里。” “——”若木大张着嘴,急促地抽气,“燕......你杀了他们?” “你自己没受伤吧?” “为什么不跟狩猎者说呢?” “这是天经地义的复仇,你别怕,没有人会审判你。” 燕遥知的绷起的双肩微不可见地放松下来:“我没有受伤,也没有害怕,不想告诉他们是因为,太麻烦了。” 他从若木身侧跨过去:“我回去了。” “你去哪儿?”若木着急挥手,“祭坛在那边。” “我回家,你去做你想做的。”燕遥知没再理会若木,他重新带上帽兜,步伐没有丝毫停留。 好饿......好饿...... 得快点找个地方睡一觉,挨过去这一阵就好了。
第6章 挨饿的第六天 “等秋天的这次祭祀之后,如果没发生什么大事的话,就不会再有祭祀了,整个冬天大家都会待在家里。”若木手上动作不停,把东西一件件收拾进他的背篓里。 燕遥知双目无神地躺着,听见他说:“我......我想趁着这段时间出去走走,到外面的部落去看看,是不是还有......等会儿我就会去跟大长老说,也许我走之后,会给你分配一个新的导师。” 他这么一说,燕遥知才小幅度地偏了脑袋看他:“出去?” “嗯。” “因为那件事吗?” 雪山部落已经被确定是灭亡了。 攻打雪山部落的那个部落原名为狼牙,位于大地北端的雪原上,也是最早开始从内部推选祭司,而不再服从祖庭指令的一个部落。 他们在北方不断吞并其他的部落,壮大自己,领头者自称为“奴隶主”,大有要将北方土地人口全数吞纳的架势,这次他们的祭司之所以会前来,是因为要试探祖庭的态度,却不想还没能实施计划,就被燕遥知二人给打断了。 除去在客舍中被燕遥知斩杀的那几人外,他们剩余的族人也迅速被控制住,在祭祀的当天,阿年长老宣读了他们的罪行,并由他们带来的还活着的奴隶亲手斩下了头颅。 现在祖庭的长老和祭司们正商讨该不该在冬日向北方的奴隶主宣战出兵。 “他们一时半会儿不会商量出结果的。”若木说道,“我以前当学徒时候认识的朋友最后都返回他们自己的部落成为祭司,我......我尝试联系他们,但只有几个人有回应......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也遭遇了和雪山部落一样的事情。” “所以你就想去那些部落里查看情况?”燕遥知用手支着,从床上做起,打了个哈欠,满脸疲惫。 他昨天才去了趟海边,抓到一只没来得及前往深海的千眼怪,晚上就把生眼药膏给做出来了,现在正是又累又饿的的时候,待会儿赤丹醒了,还得给他挖眼上药。 “嗯,所以,燕,抱歉,我一开始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导师,现在还这样......不过或许换个新导师会更适合你。”若木苦笑着说。 他有些慌乱地带着东西逃下山,整洁的石屋里却依旧满是他生活过的痕迹,若木上山来时带着他全部的家当,今天走的时候却只带了两身衣服和几罐子药膏。 燕遥知撑起眼皮,他知道若木此去必定不会被阿年长老放出门,若木本来就不是真的给自己当导师来的。 燕遥知必须饮血,才能发挥出全部的力量。 他不想真的像只怪物一样渴饮活人热血,但如果发生了危及部落存亡的大事,为了记忆里的那个未来,他也不得不朝着曾经的同胞,现在的储备粮伸出尖牙。 作为最优质的血包,若木必须待在最安全的地方。 床上的赤丹呼吸声变了,燕遥知站起来,拿出生眼药膏:“可能会很痛,我会尽量快一些。”他的指甲足够锋利,反正也搞不懂这个世界的药膏到底是因为什么原理起的效果,对于燕遥知而言,只要能有效,医不死人就行了。 “我、我不怕。”少年的呼吸逐渐急促,强压惧意。 燕遥知淡淡道:“你不会死的。” 就算死了,啃一口转化成僵尸,还是个很有未来很有前途的工具人嘛。 山下。 背着背篓的若木在阿年长老家的门前徘徊,直到后者终于看不下去把他叫进去,若木才支支吾吾地说了自己的想法。 阿年长老一时语塞,盯着孙子看了半晌,开始后悔自己一开始没把所有的实情告知他了。 可以他的性格,倘若一开始就知晓祖神身份,必定惶恐不安日日难眠,一个不好说不准就招了祖神的厌恶。 “不行,你......”阿年眉峰紧聚,正想开口斥责,却从屋内传出“叮”的一声。 阿年长老脸色剧变,他冲若木摆摆手:“你先回去,别老想着往外头跑,你这点小身板,去了能囫囵回来?” 他把若木赶出门外,将下巴上雪白的胡须捋顺,往屋内走去:“大人,若木这小子想一出是一出,他又没有自保能力,出门就是送死,等他脑袋里的热度退了,就不会瞎想了。” 燕遥知手里的是一个石铃,方才那声“叮”正是他摇响的。 “我也想去外面走走。”他说完,看见阿年长老整个人僵了一下。 燕遥知放下石铃:“赤丹那里还需要人照顾,你找个人去看着他,如果他想要继续实验,那也不必再阻拦,只要别让他伤到部落里的人就行。” 阿年长老叹息:“祖神仁慈。” 燕遥知摇头:“如果他把自己弄死了,尽量留着完整的尸体。” “是。”阿年长老浑浊的眼里划过一抹淡淡的哀伤。 燕遥知想了想,补充说道:“我会把若木完整地带回来。” “只要他能派上用场,不给祖神添麻烦就好了。”阿年长老很快恢复了他慈祥的笑脸,语气轻松地说道。 秋末的天空湛蓝,气温已经在慢慢地往下降,但依旧算不上寒冷。 若木漫无目的地走在街道上,他承认是自己的脑子发热,才会想跑到祖庭外面去。 可山高水险,他的天赋又只能种种草药,连最最温顺的陆行鸟都打不过......爷爷说的是对的,自己出去,怕还没走多远,就被等着屯粮过冬的野兽们给抓去吃了。 “你怎么了,木木呆呆的。”扶翼拦住若木。 这几天降温,习惯了打赤膊的部落民也已经穿上长袖的麻布衣服,更有怕冷的,已经披上兽皮,而扶翼依旧是干净轻巧的一身短衣短裤,手腕上带着连指套的皮甲,身后背着弓,腰侧挎着箭筒,裤筒也塞在皮制的护膝里,裤脚扎紧,护膝侧边还插着一把小石刀。 若木回过神:“我......没什么。” 扶翼拉住他:“你又被大长老骂了啊?” “关你什么事?”若木脸一红。 有个知根知底,会揭人老底的人在身边实在是太不好受了。 扶翼没介意他恶劣的态度:“我妈妈也经常骂我啊,哪怕我进了狩猎队,也没妨碍她,不就是挨骂吗,值得你这么沮丧?” 若木涨红了双颊,也泄了气:“对不起,我不该吼你......” “没事儿,到底怎么了,你跟我说说呗。”扶翼笑着把若木拉到街边。 若木垂头丧气地把自己脑子一热想外出,结果被阿年长老拒绝的事情告诉了她,扶翼听得皱眉:“你待在......待在部落里不好吗?” 她原先想说待在祖神身边,但这段时间她观察下来,也发现了若木这根呆木头根本不知道燕遥知真实身份的事,虽然不JSG知道祖神是因为什么要隐瞒若木,但她也不会冒着被神厌恶的风险去主动揭发。 “我怕还有其他部落也被抓取做了奴隶。”若木想起自己死去的朋友,想起那些奴隶脸上的烙伤,手脚上的镣铐,刚刚才被浇了一盆冷水,逐渐熄落的心又开始燃烧起来。 他双手合十举过头顶,冲扶翼摆出祈求的姿势:“你能不能送我出去,不用走太远,只在周边转一圈就行,有你在的话,爷爷一定不会再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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