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笑用湿巾擦了手,率先朝门外走去,孟玉蕾愣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 无论是笑笑还是婆婆,似乎都有齐星辉在替她扫清障碍。很多次,她都想要问问他,可是面对他时,她却开不了口。 办签证、订机票、跟一些学生告别,一切都很顺利。日历上临行的日子一天天接近,她出行的箱子也一点儿一点儿被填满,可孟玉蕾却一天比一天焦虑。 “我走的那天你送机吧,我不想让笑笑和安安去,我怕我会受不了。”孟玉蕾如是告诉蒋蔓。 “当然没问题。” 上午十点的飞机,孟玉蕾怕笑笑会醒来,故意在前一天把她拖到十二点才睡。早上六点她准备离开时,她还在睡梦中。她亲了安安,又亲了笑笑,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两个大箱子,齐星辉帮她拿着大的那只。电梯里,她看着数字一个一个闪过,两个人却默默不语。出了电梯,齐星辉终于开口,“路上给我发微信。” 孟玉蕾点头。 “两个孩子——”眼泪奔涌而出,她几乎说不出口。 “你放心。” “安安一天一个样儿,你给我发照片。” “你放心。” “笑笑马上小升初了,是关键时期。” “我尽力。” 远远地,蒋蔓看见了她,小跑着过来。孟玉蕾回看一眼齐星辉,在他真切的眼神里,她似乎也没什么可问的了。 孟玉蕾未留意时,齐星辉突然伸手拉她背包的拉链,迅速将一只黄色信封塞了进去。 “什么东西?” “你上飞机看。” 蒋蔓推开门厅的大门进来,齐星辉清了清嗓子,像要掩饰什么似的。孟玉蕾心领神会,将背包拉上不再言语。 暑日的清晨,空气还是热得让人难受,孟玉蕾没走几步,已是汗涔涔。 “你快上去吧,孩子在家呢!”放好箱子,她告诉齐星辉。 突然,她感到肩头一阵温热,是他的手抚了上去。他的手指有力地捏着她,仿佛千言万语都要通过指尖传递过去。 “我先去把空调开开。”蒋坐回了车里。 “路上小心。”他收回手,终于吐出四个字来。 孟玉蕾点了点头。 “走吧!”齐星辉替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 车门关上,蒋蔓将车窗降了下去。一道刺眼的阳光照进来,一半在齐星辉的黑色短袖上,一半落在孟玉蕾的肩头。阳光贴着她,就像他的手还没有拿开。 “行了,走吧!”齐星辉朝蒋蔓挥了挥手。 车子缓缓向前,在余光中,齐星辉和那道阳光一起慢慢划过车窗。孟玉蕾看向后视镜,他依然站在那里,手插在裤兜里,看向车子的方向。阳光在他的胸前,像某种印记,像孟玉蕾无法舍弃的东西。 终于,车子拐弯,后视镜里的齐星辉倏忽不见了,快得让她来不及呼吸。她手探进包里,摸到了那只信封,薄薄的信封,被折叠成巴掌大小。她只觉手心发烫,是一种久违的、就算她奔向天海角都无法忘却的温暖。她扭头回望家里那幢楼,脑子里是安安和笑笑睡熟的样子,她知道,思念便就此刻展开了。 蒋蔓一路陪着孟玉蕾托运行李,办登机,直到“中国海关”蓝色的牌子外,蒋蔓再也不能进去了。 “我有个礼物送你。”蒋蔓说罢,手伸进了自己的包里,“这个,还是你戴着吧!” 让孟玉蕾意外的是,她拿出了齐星辉那块儿表。 “盒子太大了,你拿着不方便,我先帮你收着。” “你干嘛?给你钱你又不要?你不是说这是你跟齐星辉的事儿吗?我戴着算什么事儿?还是块儿男表!” “你出远门我也该送件礼物,想了半天,还是把它送给你最有意义。”蒋蔓抓起孟玉蕾的胳膊,硬套在了她的手腕上。大小合适,大概是蒋蔓提前调整过的。 “好在表盘不大,你戴着也不突兀。”蒋蔓将孟玉蕾的手腕上下翻看,“到底是你们家的东西,满合适的。”𝖒𝖑𝖟𝖑 孟玉蕾低头看了一眼,没有再抗拒,甚至,她感受到一种安心。 “可还是男表啊!” “废话!你可戴好了,巴黎治安不好,东西要看好!” “知道了。” 孟玉蕾张开双臂抱住她,立刻哭了起来。酝酿了一路,她早就想流泪了。她知道,眼泪并不只属于蒋蔓,还属于笑笑、安安甚至还有前一天晚上对她千叮咛万嘱咐的婆婆。心理五味杂陈,孟玉蕾像孩子一样哭得稀里哗啦。 “怎么了这是?至于吗?”蒋蔓笑起来,“我不是说了年底去巴黎找你和夜岚玩儿吗?就几个月的事儿。” 孟玉蕾擦了擦眼泪,破涕而笑。 “你也好好的,有什么事儿给我打电话。”她说。 “我一个断了七情六欲专心搞事业的人能有什么事儿?公司的事儿你又帮不了。” “真理解不了你怎么会留着我这种没用的人当朋友?”孟玉蕾笑问。 “你没见你替我赶军致明老婆的时候有多凶狠,还是有用的。”蒋蔓笑得狡黠。 见她能这样从容提起军致和他老婆,孟玉蕾反而更放心了。 “走吧!赶紧哒!” 孟玉蕾最后抱了抱蒋蔓,转身离开了。 “小蕾:十个小时后,你将坐上飞机离开,而六个小时后,你将走出我眼前这扇门,离开这个家。” 夜里,齐星辉坐在餐桌给孟玉蕾写信。两只大箱子就放在他腿边,那张小小的合影在他钱包里。他有很多感慨,很多话,可是当他看着她的眼睛,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向你保证,我会照顾好笑笑和安安,这是你最在意的事情,我一定会竭尽全力。过去你能做到的事情,相信我,我也能做得好。 “细数起来,从我们相识至今十多年来,这竟是第一次以年为单位计数的分离。可是我并不担忧,人总要适时做出一些改变,你能去继续自己的音乐梦想,我真诚地替你高兴。我仿佛又见到了二十出头的孟玉蕾,那个对艺术执著,坚持梦想,敢闯敢拼的小姑娘。请大胆地做你想做的事情,我会全力支持,做你的坚强后盾。 “十年婚姻,我们都改变了很多。生活把我们往前拖,我们都变成自己未曾想象过的样子。我更从未想过,会因为我的过失,让我们的小家庭陷入岌岌可危之境。我已经记不清向你说过多少次抱歉了,可那些道歉,心里压着更多的诉求,是想要你原谅,好让我们的生活重回正轨。可是此刻,夜深人静之时,离别之际,我想再说声‘对不起’,不求宽恕,只为那些糊涂的举动深切地伤害了你。 “你就此离开,不止于你,于我,也是一份生机。也许是时候让我们沉淀下来,省视自己的内心,去想想未来要过什么样的人生。你是我见过的最有韧劲儿,不失理想,却一直葆有纯真的女性。能与你携手十年,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现在,你将走向更广阔的天地,你会遇上更好的人,拥有更美好优雅的生活,我想要抛下自己的私心,无论在未来会发生什么,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做好全然接受的准备。 “以上的话并不代表我会放弃你,而是我愿意以更广阔的胸怀去爱你。当我重新省视自己的过往,我是因为确定的爱意与你结为夫妻,可是日复一日的生活消磨了我的爱意,甚至一度,我以为爱情已然消失,我们也和普天下太多的中年夫妻一样陷入乏味的境地,我甚至为了一些荒诞的欲望允许自己去做伤害我们的事情。可是去年那场变故,一棒让我退回到最原初的状态,一棒将我的傲慢悉数瓦解。当我回到生活本真,当社会世俗的一切退去,我深切地发现,我依然爱着你。我爱你身上从未改变的对美的追求,对生活永远保持清醒,甚至对感情绝不妥协的纯粹。我从未停止过爱你,只是太抱歉,我自己忘了。 “最后,千言成语叮咛不尽。我希望你不受束缚、心无旁骛地享受这美好的两年,我会珍藏对你的爱,在原地等你。” 窗外的云茫茫地连成一片,离家已是十万八千里了。读完信,孟玉蕾觉得自己应该感动,可是情绪却很复杂。对于齐星辉的爱,她没有怀疑过,从他替她处理父亲的事情,替她安抚孩子,支持她去法国,她就知道,要不是因为爱她,他完全可以任由她被各种事情磕绊着,最后说不定会留下来,至少,也能替他分担照顾两个孩子的重任。 可她不理解的是,齐星辉既然爱她,又何以能接受史静?也许就像各类专家大言不惭那般,男人几千年来骨子里已经适应了多妻制度,他们天然地可以同时爱很多个女人。孟玉蕾不理解,也不想理解,她依然简单地认为,如果在爱情面前男人和女人连专一都不能达成一致,那这样的男人也是不值得爱的。 而齐星辉的话也真是让她意外,什么叫“心无旁骛”、“不受束缚”?我是去上学的又不是去找机会报复你,仿佛孟玉蕾真在法国有了什么艳遇,齐星辉便可以原谅她,两个人趁机扯平一般。孟玉蕾想着,不由冷笑起来。手表还戴在她的手腕,她用右手反复摩挲了许久,将它摘下来放进了包里。
第59章 初见巴黎 抵达巴黎已是晚上九点多,夜岚如约在机场等她。两人一见面,兴奋地抱在像孩子一样跳起来。 新的街景、新的空气,甚至连城市噪音听着都不大一样。通过车窗简单欣赏了夜色下的巴黎,孟玉蕾就被夜岚带去了她的公寓。她的未妻夫出国演出要半个月,孟玉蕾正好暂住在她家的客房里。 所谓万事开头难,可是有了夜岚的帮助,一切都比想象中容易。夜岚陪着她去学校报道、租房、办银行卡、电话卡,甚至教她如何坐地铁,如何用手机导航,甚至还以很低的价格为她搞来一架二手钢琴。虽然通过了法语考试,可实际到了巴黎,孟玉蕾还是无法跟人正常交流,连点菜、结账她都想躲在夜岚的身后。她竖起耳朵听她和当地人的对话,暗暗赞叹着她的从容与优雅。 很快,一切都安顿下来了。巴黎高等音乐师范学院在市中心,可是附近房租贵得吓人,孟玉蕾最后还是选了位置稍偏一些,但是交通还算便利的地方。她与一个二十多岁的香港女孩儿合租,房间十平米左右,厨房和卫生间共用。去学校要提前一个小时出发,地铁可以直达,可是地铁票价却不算便宜。夜岚还反复叮嘱过她,巴黎地铁里有很多小偷,让她一定要看好东西。 导师是个颇有名气的法国教授,他不像郭老师那般严厉,一张口就是停不住的夸奖。孟玉蕾起先以为自己是真是技术水平够好,后来才发现,他对每个学生都是如此,就像幼儿园老师一般以“鼓励”为主。孟玉蕾用了很长时间去适应他的方式,也学会竖起耳朵捕捉老师的“建议”,她知道那些信息才是她进步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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