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昔日的权贵,却仍不满足,贪婪无止境。 才以至于今日。 “罪人!死有余辜! “统统活该!” 妇人一辈子谨小慎微,从未经历过这般凌厉的诘问,脸上一片苍白,脚步也慢了下去。 却又被卒役一鞭打在地上,骂着催赶。 秦婳却再清楚不过,那是因为妇人还有心疾。 她的指甲掐入肉里,几乎劈裂,流出血来。 可怎么会,怎么会…… 她的眼中有些发黑,当缓过神时,不由目光含着怨射向高台之上。 而台上的男人,此时却也缓缓落下了眼。 与她冰冷对视。 裴神玉的眼中像是一片黑不见底的深渊,无人无物,一片幽冷而毫无生息。 秦婳仿佛也看到了自己的眼睛。 原来,这就是裴神玉最后的报复。 行刑开始了。 高台之上传来大刀划空的声音,与监斩官冰冷无情的高声:“罪犯,宇文雄,斩——” “宇文雄之妻,韩氏,斩。” “宇文雄之子,宇文清,斩。” 血腥之气,逐渐蔓延开来。 刑场之上的城门所枭首示众的人头,仍死不瞑目地看着自己所剩的亲缘之人,正逐一踏入自己后尘。 妇人似乎也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她不再言语,只是眼中浮现出一抹忧伤,静静地凝望着自己的亲生女儿。 秦婳却浑身颤抖,身体越发僵冷。 妇人一向是一个懦弱之人,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从来选择不去挣扎,而是逃避。 可她却本也能够因此,而平安度过余生。 可她却是一向争强好胜之人,因为出身的卑贱地位而一直不甘。 也因此看不上妇人的平庸。 可那也终究是生她抚她,伴了她十几年的人啊。 秦婳才终于明白,原来裴神玉是也要她品尝他当初心中的滋味,他是如何痛楚。 亲眼目睹着所爱之人消逝在眼前。 “宇文雄之妾,秦氏,斩。” 刽子手唾了一口沫子,举起了长刀,一切终于快要结束了。 秦婳却闭上眼,一行清泪自面颊淌下。 她后悔了。 耳边传来女人头颅滚落在地的声音。 而她平生唯一在乎之人也死在了这里,死在了她的眼前。尸首分离,不得全尸。 她却是最后一个问斩之人。 “罪犯,宇文雄十三女,秦婳。” “斩——” 裴神玉垂眼看着行刑的场面,目光始终未曾移开,直至目睹到最后一个头颅落地。 女子的双眼没有合上,仍闪着泪光。 大仇得报,但他的眼底却如万里冰封。 他感觉不到任何的快意。 仿佛天地之间,再无任何他所在意之事。而他的猫儿,也再寻不回了。 唯有无边的寒冷,将他裹挟其中。 …… 云麓山上。 一道惊喜的声音,将明萝梦从漫长的混沌之中拉回现实,让她缓缓睁开了双眼。 “娘子?娘子您终于醒了?” 明萝梦看着眼前激动的婢女,意识逐渐苏醒。眸间却是一片朦胧迷惘: “白鸠……发生了什么?” 榻上的少女烟眉微拢,面容雪白如玉,丹唇轻轻翕合之间,声音细弱而无力。 她仿佛遗失了很重要的记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04 20:58:57~2022-03-04 23:55: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鱼阿占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橄榄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Gun 2瓶;人外yyds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执念 白鸠忙往她身后塞了一个金丝软枕, 这才小心翼翼扶起自家娇贵万分的娘子。面前的人就像玉瓷做的,说句重话都唯恐惊吓到了她。 她声音放得极柔:“娘子,您感觉如何?” 明萝梦如梦初醒, 她蜷了蜷指尖。 “好白鸠,我头疼……” 她还未说的是, 心脏有一处隐隐有些作痛。却不似是往日的疼, 更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从她的心口中剖了出来似的。 而这疼,便是让她记着。 “婢子这就给您揉揉头。”白鸠满眼心疼,她手法熟稔地给明萝梦轻轻揉着太阳穴。 “娘子, 您可感觉好些了?” 明萝梦咬了咬唇, 脑海中如一片紊乱,仿佛有许多碎片一样的画面,匆匆掠过。 却如雾中观花,怎么也看不真切。 她软乎乎地嘤咛一声, 半伏在白鸠的怀中。 白鸠是她娘亲所留下的忠心侍婢, 自幼伴她身侧,已有数载。她将对方当成姐姐看待, 便将心事和盘托出。 “我感觉,仿佛忘记了什么似的……” 白鸠唇边却是涩然一笑,似乎感慨, 也似乎怅惋, 道:“娘子, 您已睡了三年。” “三年?” 烟眸微微睁大, 明萝梦不由抬起头。 她才注意到, 白鸠的面孔似乎更成熟了。 而她环顾四周, 也才发现周围的环境十分陌生, 香炉中吐着袅袅紫烟,窗外是逶迤青山,云雾环绕。 更觉如梦似幻,一切仿佛仙境之中。 “这是哪儿?” “娘子,这是云麓山上,您在此养病已三年了。” 明萝梦懵懂透澈的眸子间犹有一丝稚气,仿佛还是之前那个不谙世事的少女。 白鸠看得心疼得紧,她家娘子生来就体弱多病,三年前更是因为那一桩子事,不得不在此蹉跎年华。这如花美眷一样的大好岁月,平白在这冷冷清清的云麓山上度过。 “娘子,您可还记得花宴之上您落入湖中之事?” 明萝梦纤长的睫羽颤了颤,启唇道:“还不曾忘记。” 她不识水性,于冷秋堕入那刺骨的潭水之中,绝望之情几乎将她淹没。 “您经此一事,烧得意识不清,险些,险些……” 白鸠抑下喉中哽塞,强颜欢笑道: “幸好先夫人早早留下那枚玉佩,婢子见您始终久烧不退,便擅作主张,持信物带您来了山上,求上霄大师替娘子医治。” “婢子鲁莽,还请娘子责罚。” “我怎会怪你。”明萝梦慢慢地摇了摇头,握住她的手:“若非你能想到此处,我也捱不到今日了。如今世上,更是早已无明氏萝梦这一人了。” “白鸠姐姐,辛苦你了。” “不过是奴婢的职责所在罢了。娘子可别胡说,您定会长命百岁的。”白鸠偏了偏头,掩饰着眼角的泪光。 先夫人待她恩重如山,若是她不对小主子尽心尽力,今后又如何有颜面见先夫人呢。 明萝梦又轻声问道:“那么如今,上霄大师可在?” “大师料您不日即将醒来,便云游外出了,但留了一瓶丹药,道是您醒来之后每月服用一颗。” 明萝梦虽觉遗憾,但也有所料到。 她点点头。 一场沉睡,恍如经年隔世,前尘故事都仿佛已经淡忘了许多。但她生来娇矜,仍要夺回属于她自己的东西。 “我们不久之后,就回扬州吧。” ** 四月扬州,春风旖旎。 而琼花楼上,明莺儿正和小姐妹们吃吃笑着。 她眉眼轻转,如黄鹂得意:“明萝梦?恐怕我那好姐姐,如今早成一抔黄土了。” 如今明萝梦已在扬州城中消失了三年,而恐怕今后,明莺儿便是刺史膝下独女。故而明莺儿身边,奉承讨好之人自是不少。 其他的娘子们不由附和她道:“就是!这不都说,红颜薄命么——” “想当初的扬州第一美人,却生了个体弱多病的身子,如今又遭逢这一场意外……也只能怪这天妒红颜、世事无常了。” “若不然,还能怪谁呢?” 然而提起明萝梦,她们眼中还是不□□露出几分艳妒。 只因明氏萝梦,的确是生了一副上天恩赐的容貌,天生的琼姿玉骨,嬛嬛双眉,是个满城皆誉的小美人儿。 明莺儿本面盈笑意,闻言笑颜却僵了僵。 ‘扬州第一美人’这一称号犹言在耳,她不由在心中暗暗咬牙生恨,却也辩驳不得。 好在她那动人楚楚的姐姐,却是个病秧子。 与她的那群忠仆三年未见,恐怕也是早早安葬了罢!从今往后,她便是唯一的刺史嫡女。 思及此,明莺儿才终于粲然一笑。 然而自茶楼之下,却忽传来一阵百姓的喧嚷声。 “这群蠢人!好生喧哗。” 有小娘子抱怨地皱了皱眉,却不经意偏头望去,也发出了一声:“咦?” 楼上的娇客们不由被勾起了兴致。 她们皆俯首望去,只见楼下恰好驶来一辆白铜刻花的宝马香车。 帘子遮得密密严严,仿佛马车内的娇客一阵风都吹不得。 然而再定睛一看,那马车罗帷青壁,又以云母为饰,飞鸾衔铃。华贵非常,不正是明萝梦惯喜常乘的宝马香车么—— 明莺儿却脸色一白,脱口而出: “怎么可能?” * 明莺儿藏在花窗后,再次瞥见明萝梦那张纤弱美丽的脸,不由掐住了掌心。 她心中又气又急,立马匆匆去寻了薄氏。 “娘,她回来了!——” 她气急败坏,俨然像是个被宠坏的孩子。 “娘!那病秧子去找了父亲,她究竟要和父亲说些什么?” 薄氏却兀自沏着茶,不慌不忙,仿佛自有乾坤,她徐徐开口道: “你慌什么。” 此时,屋中。 明弘谦注视着这个仍面色孱弱,却已经显然好转不少的女儿,眼神复杂,却还是语气缓和了几分。 “你回来了就好。” 明萝梦面色淡淡,道:“是,承蒙您的庇佑,女儿还未身死。” 这句话听起来定是没有差错,但是纵然谁都知道,这却是句讽刺之语。而她病重危难之际,明弘谦却袖手旁观,最后还是依赖她的婢女才得以存活。 明弘谦眼中意味不明,他沉默了一会,终是开口道:“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然而女儿这次虽侥幸捡回了一条命,下次却未必。”明萝梦抬起头,直视着他的双眼:“父亲不知么?” 明弘谦皱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三年前,女儿落水,却实则是薄氏与明莺儿母女二人欲要加害于女儿,此乃证据……” 那日薄氏暗中设计,而又以明莺儿为引,才令她不慎落水。 明莺儿于宴中头戴她亡母所留钗饰,又屡屡挑衅。而自己生了气,也未细思,见她似要将钗子掷下水中,便匆匆去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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