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寺安望着惶惶不安的少女,忍不住放轻了声音。 “我是父亲唯一的儿子,也是以后的当家做主之人……” “以后,若是谁人欺你,就像小时候一样,寺安哥哥也还是站在你的这边,替你处理好一切。你只需要开开心心便是。” 他握着掌中柔弱无骨的小手,心中更是放软。 “眉眉,别怕,以后有寺安哥哥一直护着你。毕竟这是你从小长大的家,不是么?” 他的眼睛深邃如渊,仿佛藏着许多的情绪。 明萝梦犹豫了一会,却慢慢摇了摇头,终是抽回了手。 “眉眉一直很感谢哥哥的照顾,然而如今的场面,已是覆水难收……” 明寺安的眼中如云聚灭,唇边艰难地扯了扯。 “可你离开了家,又能到哪里去呢?” “娘亲为我留下了一处府邸,哥哥不必担心。且天大地大,也自有能容我之处。” “若是哥哥想寻我,眉眉随时扫榻相迎。” “然而此处,却已容不下我,也终究不是我的家了。” 她的声音冷清,如掷地有声。 明寺安却是一愣。 眼前的少女,眉眼平静,仿佛已筹划好了一切。却再不是曾经那个对他心存依赖、而羽翼稚嫩的小女孩了。 ** 花开花谢,转眼三年春秋匆匆而去。 上元三年的初春。 此时,扬州城的一处花苑之中,正举办着一场赏春宴。 而筵席之中,正环绕着一圈扬州城中的官夫人和贵妇们,其中为首之人,则是一身珠光宝气的荣亲王妃。 如今一切都与以前隐约不同。 三年之前,天子继位登基,改元为上元。而后天下承平,海内晏如,大乾也愈加康盛强大。 而诸位亲王也皆被分封。其中荣王作为先皇的同母之弟,则被封为扬州大都督,督视兵马与督察刺史以下官员。 故而荣王领命任职于此,也已三年了。 扬州城如今来了个实打实的皇亲国戚,又手握数一数二的权柄,自然是引来许多人拍须溜马。 “我见世子少年英姿,飒爽不凡……听闻也将近娶妃之龄了,不知王妃可有没有心仪的人儿?” 说话的人正是左少尹的夫人杨氏,而此话则实为打探。 谁人不知,荣王世子裴承嘉是个纨绔风流,虽天性纯真,却唯独喜欢古董花鸟、斗鸡遛马一事。 毕竟是当今圣上的亲表弟,荣王府中也唯独这么一个男丁,今后定能继承荣王之位。且荣王世子虽是贪玩,却是个极为孝顺的,事事以母为尊。 他的婚事,自然大抵也由荣王妃来主张安排。 这皇亲贵胄、泼天富贵,又有谁不眼馋呢?故而杨氏此话一出,所有人皆暗暗竖起了耳朵。 荣王妃缓缓地酌了口茶水,方不紧不慢道: “我的嘉儿天资聪颖,自然是该配最好的女子。” “而若是那等孱弱短寿之人,无法为嘉儿诞育子嗣……自是无法配我的嘉儿,要首先剔除。” 闻听此话,各夫人颜色各异。 这扬州城中,又有谁不知晓,裴承嘉正在追逐讨好那扬州第一美人?而那美人,又恰好是个体弱多病的。 王妃说完这话,便一直用茶盖轻轻撇去浮末,不再言语。 然而宴中才听完这番话的明莺儿,却兀自起了身。 “王妃娘娘,这是莺儿自己做的花糕。莺儿见您只喝茶却不吃东西,空腹饮茶不利于人,您可要先品尝一二?” 荣王妃打量了她几眼,又瞧了瞧那花糕,赞许道: “嗯,你是个有心的孩子。” 明莺儿不由羞赧地低下头,却心思活络开来。 她知那裴承嘉中意她那好姐姐。 然而如今明萝梦已分府另居,和父亲划清了界限,又是一身病弱。纵是世子喜欢,那又如何呢? 但是倘若她能得荣王妃的青眼……荣王世子妃的位置,岂不是唾手可得? 届时,她也能狠狠压她那徒有美人之称的好姐姐一头。 思及此,明莺儿的小脸更因激动而微微发红。 荣王妃见状,却更满意地笑了笑: “我就喜欢这样羞涩内敛的女孩儿。” “反而那些娇奢无状、不懂规矩之人,自是绝对不可能进我荣王府的大门。唯有这样秀外慧中的闺秀,才得我心意。” 这话,就俨然更是在指名道姓了。 在座谁人不知,这明氏萝梦最是恣睢无忌,不顾他人眼光,全凭心意过活? 然而荣王妃此话一出—— 除非是自打耳光,否则明萝梦必定是不可能嫁入王府了。 作者有话说: 其实眉眉不仅有一个哥哥,后面还有一个表哥 君玉哥哥:? 感谢在2022-03-06 19:50:54~2022-03-07 23:55: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陈大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糯米汤圆、Gu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离人 满城皆闻, 这病美人却生了副伶仃弱骨,却是向来随心所欲,眼中容不得丁点沙子。只因她与刺史大人不合, 便辟府独居,已有三载。 美人有些脾气, 本也是自然而然。 城中还有许多风流才子, 好美人恣意,偏作诗云:“佳人难觅妩如梦,花颜修嫮动客心”。 可在一些循规蹈矩了大半生的妇人眼中,却仍是离经叛道、不守礼法的表现。 荣王妃话音方落, 席中之人一时无声答话, 然而心中却各有思量盘算。 明莺儿的笑容,则愈加甜美。 ** 午时,疏浅日光透过窗牗,折入水晶帐中, 映出了一张娇如桃李的美人面。 女子长睫纤翘, 轻轻地颤了颤,终于睁开了眼。 帘边一道女声传来。 “娘子, 您可醒了?” 明萝梦呆了半响,方缓缓撑着手臂坐起,斜倚一旁:“白鸠, 如今几时了?” 白鸠拧了张温帕子, 给她擦拭起小脸。 她温声道:“娘子, 这都已经巳时了, 您不是还想去看虹桥临水边的琼花么?” 明萝梦任她服侍着, 微微眯了眼。 榻上的小娘子只着雪白寝衣, 一张素面未着粉饰, 丹唇若樱,肌理靡腻。三千鸦发垂了满肩,更衬得肌肤如玉莹润,娇慵无数。 乌眸还带着些惺忪睡意,在日光之下却如琥珀玉石,流泻出一片流光碎金。 只是掩在浓密的睫羽之下,无人察觉。 美人的一只玉足轻轻落在毯子上,手接过另一位婢子递来的茶盏。抿了口,又吐在一旁的小金盆中。 这时才方是清醒了五分。 明萝梦以手掩唇,轻轻地打了个哈欠。 白鸠见她这副娇憨模样,仿佛仍是那个未及笄的小女孩儿一般,不由掩着心中笑意。道: “这午后的太阳啊,可刺眼着呢,娘子再不起,可就晚了。” 明萝梦垂下了睫,却低哝了一声。 “可白鸠姐姐,我又做梦了。” 模样绝色的小娘子,仿佛笼了一身的失落,道着娇声软语。纵然白鸠身为女子,心也酥软了三分。 可听她如此说,白鸠却又微微头痛: “娘子,又是那个梦么?” 明萝梦犹豫了一会,点了点头。 上元二年秋的某个雨日,她曾撑着一柄十二骨的油纸伞,与女婢从红药桥上走过。 那时天幕落雨,晦暗不明,街上鲜少有人。 可自青石板上驶来的一辆马车,却忽然映入她的眼帘之中。 那马车通体玄黑,有种古朴大气的贵重感。 风吹起车帷之时,露出车内之人的半张脸。那人下颔明朗,薄唇微抿,一身气质似是比雪还冷。 他肤白如玉器,穿绣麒麟玄服,应是养尊处优之人。 然而那男子虽似是出身不凡,却仿佛落了满身的寡淡和冷清,仿佛是走了漫长的路,疲惫而失望的旅人。 他的情绪,只短短一面,仿佛就传到了明萝梦的心尖。 她似乎也觉得悲伤了起来。 后来,她又装作不经意间去打探那人的踪迹,却得知扬州城内,并无拥有这么一辆马车之人。 似乎那只是一个匆匆的过客。 然而却在她心中留下了一些印记。自那之后,明萝梦总是时不时在梦中见到他。 或是数月一次,或是连绵几周,毫无规律。 而每次醒来时,她的心情也各不相同。可清醒之后,却无一例外,她如何也记不起梦中究竟发生何事。 只隐约知道是梦见了他,那个神秘又一身冷意的人。 可分明,那只是一个连脸都看不清的人呀…… 明萝梦长睫轻颤,心中也有些迷离。 白鸠见她此状,不由又忧心了几分。 “娘子,您本就身子骨弱,如今更是不宜多思。奴婢早说了,该去寻个人瞧瞧,或许是魇住了……” 明萝梦不响,她知白鸠都是皆为她好,可她不知怎地,也不想让这个梦消失。 于是只好转了话题。 “白鸠姐姐,我们不提这个了——” 她仰了眸,烟眉如秀水明艳,徐徐绽笑。“今天给眉眉梳个仙女一样的发髻,好么?” 白鸠又看了她一眼,也只能无奈而纵容。 “好,我的小祖宗。” ** 上元三年的春时,扬州城外。 柳清池畔,水边已有许多淑女公子,或弹筝擘阮,或饮酒行乐。花影蹀躞,臻臻簇簇,更引来飞蜂鸟鸣。 此时岸边,又缓缓停下一辆香车。 而由一旁女婢搀着,从车上缓缓走下一名纤弱美丽的女郎。 众人皆知,这便是扬州城内闻名的病美人明萝梦。 她肤白胜雪,眉目如画,而一时投去目光之人,皆被她容色所摄。 明萝梦方才走了两步,就见一名锦袍少年匆匆走来。 那少年风华正茂,正是荣王的世子裴承嘉。他身穿锦绣绯红袍,眉目清秀,但隐见贵气。 裴承嘉正满脸喜悦: “眉眉,你可算是来了。快,我带你去那边看看——那边的花开的正好,我还让下人备了些吃食点心。” 明萝梦却未应他所邀,只是如仪一礼: “就不劳烦世子了,我与婢女一同前去便好。” 闻她所言,裴承嘉的头垂了下来,他一脸沮丧:“眉眉,你怎么突然与我这般生分?” 他才刚被其父王关紧闭出来,满心雀跃,立刻就想来寻她一同赏花。而他又心知明萝梦每逢春时,必会来此赏花。 故而在此已等了几天。 少年人清澈的双眼中满是失落,似是十分委屈。 有一瞬之间,明萝梦仿佛是看见一只突然耷拉下尾巴的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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