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尖勾住系着火妖内丹的那条黑绳往外一扯,黑绳承不住他骤然发力断裂开,无声掉落在地。 在苏漾视线以外,地上一簇黑色火苗舔上火妖内丹,顷刻将其搅碎化作灰烬。 苏漾被他别着手,一时吃痛,使了力往回抽手——这一抽却像是刺激到了他,他拉着她手腕一扯,将她整个人扯到面前压下,顺势单手将她两只手并拢举过头顶压在榻上。 苏漾挣了挣,没能挣脱,本下意识抬腿踹他,可足尖触到他腰腹那一刹,又怕真的踹疼他,就生生停在那儿。 司景行察觉出她的迟疑,低低笑了一声,另只手攥过她脚踝,将她整个人往下拖了拖。 他俯着身,人虽未完全上到榻上,可贴得她太近,近到他身上那股安神香的味道又明显起来——从前闻到便会安下心去的味道,此刻闻起来却扰得她更加焦灼。 司景行垂眸看着她已微微失神的双眼,低头在她颈间嗅了嗅,嘴唇不经意碰到她侧颈,立马便感到她颤了一下。 于是他又笑起来,声线低沉,犹如蛊惑:“你还要忍下去?” 苏漾最后的防线被他这句话击溃,她双手仍被束缚着,便用腿去勾他腰身,喃喃着犹如低泣般唤他:“司景行……” 她话音刚落,便觉有什么叩开她的灵府,慢慢进去。 她的灵府从未对外人开放过,如今乍然接受另一个人的气息,一时有些说不出的异样——但很快,便有欢愉感升腾而起,掩过异样,让她整个人酥麻下去,软成一滩。 司景行的神魂全然进到她灵府中。她的灵府倒同她人一般无二,一片纯净。 纯净到……让人想为她染上艳色。用他的气息,一寸一寸侵染这里。 两人神魂交融相缠,两个元婴也一道互相触碰侵占着彼此。 似是在极暗极黑的夜里点起的一捧炬火,火焰吞噬着她,带给她温暖快乐,也带给她濒临毁灭的错觉。 欢愉不断堆叠,渐渐冲上顶峰,极致的愉悦与攀升到顶点的欲念相冲,苏漾神魂深处的噬魂蛊终于偃旗息鼓。 余波未平,一波又起。可兴许是噬魂蛊已解的缘故,这一回她终于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劲。 司景行是魔神善念,神魂虽残缺,但也该是极善之体。可眼下她的神魂与他的缠绵相合之际,她却能感受到一阵一阵冷到骨子里的恶念——那恶意显然并不针对她,只像是……他本应如此。 不止。 穿插在他神魂之中的,似是还有丝丝缕缕的邪气。却不像是寻常人被邪气侵染的模样,倒像是借用邪气修补了他神魂的裂隙。 可她刚意识到这些,便有灭顶的欢愉翻涌而上,裹挟走她所有思考的能力,让她像是无际沧泽中一朵浪潮,起起伏伏,触不到岸。 不知过了多久,心神稍定后,她像是来到了一片废墟,只是周遭一片漆黑,她看不清四周,只能感受到空气中充沛的灵气——苏漾恍惚了一下,她似是曾梦到过这个场景。 司景行松开手,看着身侧仍在沉睡的苏漾,突然喉头一甜,唇齿间漫上血腥气,又被他生生吞了回去。 他怕是疯了。 若是平日,他就算同她神魂相交,也有九成把握藏好这一切。可他刚开了杀戒,戾气难抑,神魂深处的恶念几乎掩不住,又正逢邪气未能拘束好,四处散落着,如此一来,她就算不发现都难。 兴许也正是因为这个的缘故,他今日才会这般冲动失控。 身侧的人还在睡着,不知梦到了什么,眉头微微蹙起。她身上虽衣衫完好,可他还是习惯性地替她将被子盖上。 关池央说得不错,他神魂残缺,以苏漾如今的修为,与他神魂相交很是不妥。所以他方才一直压着自己的修为,万般小心,保住了苏漾,却反伤到了自己。 司景行低低咳了几声,看着身侧人全然不设防的睡颜,将手搭到她发顶。 她发丝柔软,他没忍住揉了两把,才将灵力打进去。 她已经察觉有异,那就断不能让她记得。 邀天期的灵力瞬间没入她体内——本就比她高了数个大境界,刚刚两人又神魂相交,对彼此的气息再熟悉不过,他的灵力十分顺利就进到她灵府,触到她神魂。 司景行将她的记忆一点点抹消,又随便编了一点来填补这块空白——编造的记忆按说很容易露馅,可她这段记忆不长,只区区几个时辰,也就没那么容易发觉。 等苏漾醒来,只会记得自己是到酒肆喝酒喝醉了,才来客栈开了一间房。 没什么噬魂蛊,也没有见过他。 做完这一切,他起身将房里所有不该有的痕迹都掩去,看到火妖内丹化成的那堆灰烬时冷笑了一声。 一阵风起,将灰烬吹散。 司景行去客栈后头的小巷看了一眼。 那个狐族的尸体上还缠着邪气,如今已不见了踪影,小巷子干干净净,同他来之前一般无二。 他刚站定,小巷的阴影里便走出一人——那人并不是从阴影处走出,更像是同阴影共为一体——走到他身前不远处,恭谨跪下,“神君。” 司景行微微抬手,那人行了一礼站起身,主动解释来意:“属下察觉到此处有邪气,且规模不小,便猜想到是神君出了手。” 司景行看他一眼,“处理干净了?” “是,保准一丝邪气的痕迹都未留下。” 云境望辰宫对邪气深恶痛绝,断然是半分踪迹都不能留下的,以免生变。 那人迟疑片刻,终还是壮着胆子开口,“神君今日本不该出手。大业将成,这时候更是不容半分差错。更何况,云境公主那噬魂蛊,就算是不喜那狐族,神君随便寻人替她解了就是,何必亲自动手,怕是会劳损神魂……” “你是在告诉我应该怎么做?” 邀天期的威压不加收敛尽数倾注他身,那人骤然噤声,又跪下去,“属下僭越了。” “随便寻人?寻你?” 那人重重磕下去,低低匍匐在地,只觉体内灵府都要被威压碾碎,急急道:“属下不敢。神君的意思,属下明白了。” 司景行冷然笑了一声,“你最好是真的明白。” 目送着司景行从小巷走出,那人终于得以起身,被邀天期威压死死压住的身躯一松,呕出一大口鲜血。 他慢慢隐入阴影中,地上那摊鲜血也化作一团影子,倏而不见了踪影。
第23章 苏漾醒来时,天还未亮。 脑袋昏昏沉沉的,她还以为自己睡了很久,看来并非如此。 她下榻倒了一杯水,喝完后却盯着手中杯盏陷入沉思。 她为什么会觉得这茶壶是配了两只茶盏的?那另一只呢? 只这样一想,头就晕起来。 她按了按额角,兴许是喝得太醉记错了罢。 离天亮还剩小半个时辰了。 她一路痕迹留得很明显,只要有心来找,断不可能寻不到这里。 身上收着的传音玉牌也安安静静的,所以司景行是压根没动过找她的念头。 直到这一刻,苏漾才真动了两分火气。 她倒要回去看看,他到底是在做什么,才一整夜没腾出空来——哪怕是传一道音给她呢? 黎明前的这段时间,是一天里最冷的时候。 苏漾从客栈走出来,料峭春风迎面而来,顷刻间将她身上那件白色衣裙吹薄,她微一瑟缩,这才发觉手腕上系着的火妖内丹不知掉到了哪儿去——明明昨夜一开始还在她手上的。 那么小一颗,这时候就算倒回头去找怕也找不到了。 只是可惜了陆昱珩费心雕的那朵桃花,还怪好看的。 苏漾抱住胳膊摩挲了两下,唤来不黑,朝忘忧山的方向而去。 天将亮了,山门前的长明灯在轻轻摇曳,风势弱下来,远远捎来草木香气,本是很清新醒脾的味道,却没将她的火气抚下半分。 这一路的风将她手都吹凉了,她一路上都在琢磨着待会儿跟司景行说些什么,在心里排演了无数遍,火气上头竟也不太觉得冷。 可真站到门前,她却迟疑了片刻。 万一,他正在找自己呢。亦或是真的有什么脱不开身的事情缠住了他,实在腾不出手? 似乎不推开这扇门,她就能为他找到千百个复杂理由,而绝不会是他从来没想找她这么简单的缘由。 苏漾深吸了一口气,将门推开。 房里什么都没动,同她赌气出去前一模一样——也是,不过才一夜而已。 司景行躺在榻上,听到动静半撑起身,倦倦抬眼:“回来了?” 他的语气太过理所当然,似乎笃定她半夜跑出去也没什么,也会全须全尾地自己回来。苏漾在心里演练过许多遍的对白,在这一刻突然失去了意义。 她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他这样开口,她哪怕多指责一句,都像是在无理取闹。 司景行见她半天没搭腔,才从榻上起身,问她:“又怎么了?” 他语气里的不耐太明显,苏漾看着他,突然觉得同他说话很累。同他吵也很累。 他问她的“怎么了”,不是担心她,不是怕她遇到了什么事儿,而是问她又在闹什么。 许是她对他太敏感,也兴许是,她太惯着自己了罢。 她叹了口气,“没怎么。”这话说完,她却又像是不死心似的,抬眼看向他,“昨晚睡得好么?” 司景行皱了皱眉,没接她这话,只问道:“你身上怎么有酒气?昨夜去了哪儿?” 苏漾低头嗅了嗅衣袖,确实有股浓重酒气——大概是昨夜不慎将酒洒在了身上。 可她已经进来这么久了,原来他才发现啊。 其实细想起来,他一直这样后知后觉。 成婚三年,只要他受了伤,哪怕他遮掩得再好,只要他来过她面前,她一定会发觉。她从前以为是自己比较敏锐,可现在倒看明白了,是因为她眼里心里只有司景行,不自觉会放大他的一切,会关注他的一切。 可反过来,他几乎从未主动发现过她藏起来的伤口。 真的是她装得太像,遮掩得太好吗? 苏浔有一回曾问过她,“你真的笃定,他对你的心意,与你对他的,是同样的么?” 她那时反驳他什么来着? 她似是说了很多,将苏浔说得哑口无言——现在倒有些记不清了。 这三年,她似乎已经习惯了四处搜刮那些细枝末节,来证明他对她怀有同等的爱。 司景行对她,在诸多细节上做得无可指摘,是不论是叫谁来看都要说她这夫婿选得好的程度。 可这三年,同他日夜相处的不是旁人,是她自己。她为什么会时不时觉得,他对她很割裂呢?他确实处处照顾她爱护她,可他为什么又可以不那么在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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