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翌日,四人才姗姗回到宗门。 如晦山由五座山峰组成,东西南北各有四位仙尊坐镇,最高峰当属乞凌仙尊所在的檀云峰。 而地处四峰最中的抟云峰,不仅是上山前的第一峰,更是各门弟子用来选拔、试炼、修习的校场。 四人行至抟云峰山顶的玉盘校场,才两两分行,郁鸾和顾清清回到自己小居在的绕云峰,而楚北栖和徐千河,则需回男弟子所在的缭云峰去。 再者,如果郁鸾没记错的话,徐千河马上便要前往缭云峰顶,去皓柏仙尊殿里复命了。 郁鸾望了他一眼,不用想也知道他会如何评价自己。 “你们回绕云峰吧,回去后好好休息,这次历练…表现得都很好。” 一路沉默许久的楚北栖突然道。 闻此,顾清清微笑着抿了抿唇,圆圆的梨窝顿现,显然对楚北栖的表扬很是受用。 “大师兄和徐师兄也辛苦了!” 郁鸾却并没有说什么,面色平静地点点头后便想回到小居,痛痛快快地睡上一觉。 起得太早,着实消耗人的精神。 正想转头便走时,身后徐千河莫名叫住了她。 “郁鸾师姐,改日再见。”青年的声音一改往日的客气疏离,轻快的语气中还带着些许熟稔。 见到郁鸾回头,他微微一笑,似饶云峰雨后竹叶,清新非常。 徐千河突来的热情使得郁鸾有些讶然,本能似地回了句“再见”后便匆匆走了。 回到自己小居后,郁鸾美美地睡了一觉,等到悠悠醒来时,红霞已铺满天际。 由于除檀云峰外,惟有繁绫仙尊所在的绕云峰地势最高。 所以郁鸾站在院中,便可轻而易举地看到西面渐颓的夕阳。 如橙红绯紫的油墨被打翻在地,晕染平铺在片片白云之上,染红了大半个如晦山。 更有红顶仙鹤,盘旋其上,迎着金阳,身影明灭隐于其间,逐渐向西飞去。 一直以来在两个系统之间,艰难求生的郁鸾,此时此刻感受到了一丝难得的轻松感。 甚至在这个虚构的世界里,又因这虚幻的美,破天荒地让她握住了一丝真实。 仿佛她也好像数次地,曾见过、感叹过这般壮丽美景。 不知自己有朝一日回到了真实的世界中时,还有无机会,去看到只有在这奇幻世界中才能观得的壮景。 —— 距离乞凌仙尊挑选亲传弟子的遴选大会,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在这期间里,郁鸾必须想尽办法拉动女主与乞凌仙尊的感情进度条。 好一举在遴选大会上,最大程度地清除掉他们的仇恨值。 当务之急,是要想个办法把乞凌仙尊那块要命的玉佩还给他! 几天后,还没等她寻到合适的时机,便意外收到了印着乞凌仙尊云纹的传讯符。 浅蓝泛着银色波纹的铭文在空中荡开,几刻钟后,又顷刻消散。 上面说要郁鸾明午后申时,前往檀云峰,当面向他汇报本次历练的收获与成果。 郁鸾柳眉轻挑,面上带些惊愕。 她依稀记得上次走完猫妖行尸的剧情后,当时的乞凌仙尊寸断的经脉,刚刚被青怜一点点修复好。 还在恢复期。 所以,根本就不存在要求她前往檀云峰这一剧情点。 接着她转念一想,难道是她救下马天兰后所导致的剧情偏移? 可纵使这样,郁鸾也并没有后悔,当初救下马天兰这一决定。 假若剧情发生偏移,恶女系统必然会为了合乎它那崩到没边的逻辑,而强硬地给她安排一些任务。 而如今的郁鸾,是越发地摸不清恶毒女配这个系统是如何运行的了。 例如上次在云开殿,若不是她急中生智,怕不是早已被乞凌仙尊以渎师罪,给逐出师门了! 说实话,郁鸾心里真是有些发虚了。 所以这一夜,郁鸾在竹榻上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她在回忆和推测,上一次这个时候的大致剧情都有什么。 很可惜,当时【猫妖祸】这个副本走完之后,她这个恶毒女二神隐了一段时间。 不需要走剧情的时候,郁鸾通常选择窝在自己小居里。 两耳不闻窗外事地睡大觉…… 再者,上次恶女系统发布的任务实在是没有逻辑,打得她措手不及,以至于郁鸾也摸不准,它又会突然给自己安排什么任务。 天色微明时,她才将将睡着。 — 翌日临近申时,金乌正盛、不大的小居院内也暖意融融。 郁鸾遂换上了一身较为轻薄、便于行动的牡丹色曳云水裙,镂着鸾鸟纹饰的金玉带箍着不堪盈盈一握的纤腰。 如长缎般的青丝悉数被缚在红束带中,绑成了一个利落的高马尾。 随着她的动作,高垂的墨发如瀑水般流动,额前发丝拂过睑边坠着的朱痣,抬眼间,周身净显说不出的妩媚与飒爽。 走之前,郁鸾特意带上了那块玉佩。 — 檀云峰上,除了负责日常洒扫的弟子之外,很难见到外人。 郁鸾沿着逶迤而上的青灰色石板,拾阶而上。 行至云开殿所在的次峰,一股冰凌寒意袭来,郁鸾惊愕地发现。 不知何时,檀云峰竟然下雪了。 若在平日,檀云峰主峰峰顶下雪,她并不奇怪,可云开殿位于次峰,临近仲夏竟然飘了雪。 金殿外生长的青绿松柏枝,被絮雪压得几欲垂地。 看样子当时雪下得,怕是不小。 郁鸾顿时有些后悔,自己今日穿得着实单薄了些。 她忍不住抱臂搓了几下,随即又挺直脊背。 刚想传音给乞凌仙尊,却突兀听到金殿内,模糊传来两人极力压低的交谈声。 其中有个人,仿佛再也忍不住似的,倏然加大了音量。 “当真是胡闹!” 郁鸾刚想回避,没想到下一刻,金殿大门却砰然被灵力向外撞开了。 自内走出一身着青衫,手提竹编药箱的青年男子。 行动间蹁跹的衣袂,和扑面而来威压,无不昭示着此刻其主人糟糕的情绪。 郁鸾一愣,连忙垂首施礼。 “弟子郁鸾,拜见青怜仙尊。” 见到郁鸾,男人周身迸发的灵力被悉数收回。 少顷,温润清朗如春风抚叶的声音,自郁鸾头顶响起,带着一丝几不可查的探究意味。 “你就是郁鸾?” 他顿了下,随即又言:“不必多礼,去拜见你师尊吧。” 说完,便与她擦肩而过了。 等郁鸾再抬头时,人已行远了。 她望着那人远去的方向,心道药修青怜仙尊果真如旁人所言,不拘俗礼,平易近人,甚至颇为幽默,是同门弟子公认的四位仙尊中最好相与的存在。 转过头,郁鸾看向鎏金砌玉却空空荡荡的云开殿,柳眉微蹙,她一直想不通。 生性冷淡,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乞凌仙尊,怎会和青怜仙尊是挚友。 或许是截然相反的性格,反而会吸引彼此? 正当郁鸾愣神时,殿中忽传一淡漠到辨不出情绪的声音。 清泠泠的音色让她无端想起了,殿外那沉甸甸压在松枝上的春雪。 “郁鸾,进来。”
第16章 云开殿内,郁鸾微垂着头行至殿中跪地施礼,再抬头时不免有些怔愣。 金殿之上,那碍眼的白纱不知何时已被撤下。 乞凌仙尊正端坐在玉座,如瀑墨发一丝不苟地被拘在流风冠中,如云延绵的蓦尘衣顺帖地伏在其身,衬得他身形挺拔、姿态无双。 他的骨相生得极好,眉若远山、鼻似陡崖、眼廓狭长而流畅,面庞线条精致且利落。 最恍人眼的,是他的皮相。 白如透玉,完美无瑕,就连殿外最净的那一捧春枝冬雪,遇上他也要逊色三分。 由于肤色太过白皙,便衬得那薄唇更加旖旎嫣然。 抬眼看向她时,眸内仿若空茫雪原,清寂一片。 猝然对上他的眼神,郁鸾脊背皮肤受不住,掀起一阵激浪。 鸡皮疙瘩层层生起,细密攀至她修长细嫩的后颈。 敏锐如她,总觉得时下的乞凌仙尊,有些不太对劲。 郁鸾忍不住敲了敲0402,想探探它的口风,可此时恶女系统关键时刻又宕机了,半天没有响应。 现如今,郁鸾最先想到的,只能是乞凌仙尊对上次她以下犯上的事情,可能还在耿耿于怀。 怕是这次唤她来汇报历练心得是假,旧账新翻才是真! 于是,刚刚起身的郁鸾,当机立断膝盖一软又跪了下去。 “还望师尊恕罪!” 江淮亭:…… 见殿上的乞凌仙尊毫无反应,郁鸾头埋得更低了,恳切无比的话语脱口而出。 “徒儿当日所为,皆是为了师尊安危着想,还望师尊谅解徒儿逾矩行为。” 她声音不大却很清晰,惹得空荡的大殿余音袅袅。 可玉座上的江淮亭对她的话恍若未闻,仍是无所应。 郁鸾还刚想再说些什么时,却被他打断了。 “手怎么了。” 见她有些怔然,江淮亭又重复了一次。 声音清凌如碎玉洒盘,叮铃作响分外动听。 这次听清后的郁鸾,看了眼被裹了几层纱布的右手,更加摸不透此刻的乞凌仙尊。 想她上次走剧情,为了练剑,身上大小伤口不断,他也未曾询问过,更或许都没注意过。 于是郁鸾回答的时候,又多添了几分谨慎。 “回师尊的话,小伤而已无碍的。” 只听上位的乞凌仙尊应了一声,待话音落下,殿中又陷入了令人尴尬的静谧。 郁鸾灵机一动,这个时候不还玉佩,更待何时! 她上前一步,将隐袋中被自己妥帖收好的玉佩拿出来,双手合托举过头顶。 “万鬼窟那日,事发突然,恢复记忆后,一直没有寻得机会还给师尊,所以就斗胆帮师尊珍藏了几日,现在物归原主。” 见座上之人仍无反应,郁鸾思忖着自己刚刚说的话是否有漏洞,在心里又重新编排了一番后。 刚想开口,便看到一双勾着金丝云纹图的蓝靴徐徐靠近,最后停到了自己面前。 郁鸾从高举着的双臂中错愕抬头,正见乞凌仙尊垂眸望着自己。 由于距离过近,她甚至能看清乞凌仙尊浓密的鸦睫,似两把蒲扇,阴影倒映进他琥珀色透亮的眼眸中。 只见他抬臂,接过郁鸾手中的玉佩,骨节修长仿佛浸染了雪色的白皙指尖,无意中与郁鸾的手心碰触在一起。 一股凉意倏然从被触碰过的皮肤传至她的后背脊髓,她几不可查地抖了一下,心道: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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