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算了……汉人规矩多,夜里上门不好的吧?”金乌挠了挠脸,眼神有一阵的飘忽,“我和辛乌在山里过得自在,等族人把货物拉过来,我再去找你们玩呀!”说话时,这姑娘的眼神总往长仪腰间瞥去。偃甲走动起来动静不小,长仪一早就把它们都收回了乾坤囊里,叫金乌依依不舍地看了又看。 难得能遇上对偃甲这么感兴趣的同辈姑娘家都看向了似乎与她们很是熟悉的裴岚,后者只是皱眉略一沉吟,便示意众人先行一步。他停在原地和金乌说了点什么,很快也跟了上来。 让人意外是裴岚嘴里说的竟然也是南疆话!而且非常自然流利,丝毫不见生涩停顿。 等他走过来,几人都难掩惊讶地看着他,还是裴岚主动解释说他小时候在南疆兽谷住过一段时间,有幸跟谷主那一家子打过交道。后来南疆几个部族内斗不断,他才又被爹娘带回到中原。 “金乌在那时受了西黎蛊女的暗算,余毒至今未清,身子长得比常人慢了许多。”或许是看出众人对金乌姐妹的好奇,裴岚特意多解释了一句,但从他微微皱起的眉头来看,他对这姐妹俩的突然出现也同样心存疑虑,“我已久不曾到南疆去,不知如今是何情形。” “这山里的老妖兽,和驭兽一脉有关?” 说话的是有一阵不曾开口的昆五郎,从刚才起,他就一直盯着脚下的地面,说是发呆也不像,更像是要从草地里看出什么端倪似的。 可裴岚也答不上来这个问题,只说梓城卷宗中没有相关的记载,回头再托和光查一查仲裁院的卷宗。 阮长婉倒是更关心金乌说的那些货物:“那姑娘说唐家负责与兽谷进行生意往来的人是唐松……唐松没给兽谷的人安排行程?他知不知道谷主也跟着来了这件事?” 她这么一说,长仪也想起来了。她对这位唐家二公子的印象算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只记得这人说话做事有些油滑。但正是因为他表现出来的油滑,让人觉得他总该把这么重要的事安排妥当才是,怎么就能叫谷主姐妹住荒山上过夜?
第197章 影子 长仪下意识就想一会回去要提醒一下唐榆,转过眼才记起来现在的唐榆已经不是以前的他了,人家背靠着仲裁院不知道消息多灵通,还用得着她来提一嘴? 她这么纠结着,结果回到唐家压根见不着唐榆的影子,裴岚也在送他们到小院门口以后就自去找了仲裁回报情况,说是要商议找寻阮家主的事宜。这是正事,长仪自然再顾不上那些细枝末节。事实上裴岚刚把这事一说,阮家姐妹就都坐不住想要跟着去旁听,可惜被裴岚铁面无私地以“仲裁院内议”的理由给拦住了。 他就这么转身匆匆走了,徒留长仪眼巴巴望着他的背影,心里揣测着仲裁院对阮家的立场,一时难免惴惴。惦记着这点心事,她脚下也没留神,只管跟着前头的阿姐走了,回到房间才发现虞词等人都跟了进来,走在最后的柳封川顺手将门严实关上。 众人在桌边围成一圈,阮长婉先起了个头:“之前看你有话要说,你在阵法里是还见着了别的?” 长仪愣了愣,却是有些迟疑。 幻境中的最后一刻,黑水雾铺天盖地朝她袭来,就在视野被黑暗全然占据的一瞬间,长仪仿佛感觉到一个庞大的影子从水雾深处猛地扑了过来——尽管没能看到实体,但那阵被影子带起的风动却实实在在拂过了她的两颊,沁凉感分明入骨。 她描述得模模糊糊,说完自己也怀疑那是不是错觉。虞词倒听得认真,先斟酌了一番,才接着她的话道:“并非错觉……法阵有我在外续力,本不该这么快失效。” 但就在那时,魂阵的法力仿佛探到了某种禁制,不单把她的感知隔绝在外,带来的反噬也在同时阻绝了阵法与她之间的联系,才叫法阵立时便崩溃开散。 “所以我看见的那个是……”长仪听她一说就意识到了情况的严重,“那边该不会已经察觉到了……我阿爹会不会因此有危险?” 虞词轻轻摇头,脸上的表情与其说是担忧,倒不如说疑惑占得更多:“魂阵乃是诡道秘法,诡道之外,按说无可察、无可解。若是借用了法宝阻隔探查,倒也说得通,可方才的情形,却更像是同源的魂修半途出手破了阵。” 她想不明白的地方就在这里,正统的魂修传到如今就只剩了她一人,别说同门师兄弟了,连上头的师父都因为常年接触黄泉阴气,早早驾鹤西去。至于其他的那些,大多拿了点零星的魂术残卷就敢另开宗派——学个一知半解也罢了,就怕将这本事都用在歪心思上,好比青羊山撞见的那邪修,反而坏了魂修的名声——这种野狐禅,就是把魂阵的图纸明明白白摆在面前都未必能画出个齐整的,更别指望能破阵了。 换句话说,如果阵法是被人为破解的,那人在魂术上的造诣定然不低,还很有可能跟她修习的是同一脉的正统魂术。 在场其余人都是外行,魂修对绝大部分修士而言完完全全是另一套体系,虞词都想不通的事,其他人自然不必提。众人面面相觑,干瞪着眼也不能凭空想出个结果,虞词就说她回头就把这一支的诡道谱系找出来翻一遍,做最坏的打算,要是真有同源的魂修走了歪路,也好有些准备。 “这么说来,这阵法是不是就不好再动用了?要是以后还想确定我阿爹的消息……”长仪一是担心今天的阵法打草惊蛇了,二则也头疼接下来该怎么跟阿爹接着联系。虽然今日是得了阿爹的暗示,可青原那么大,横卧西南数千里绵延,藏个人还不是轻轻松松,别回头赶风冒雪地登上冰原再两眼一抓瞎。 “短时间内绝不可再次入阵了,魂术到底需要阴气驱使,凡人身躯无法承受黄泉阴气的一再浸染。”虞词拒绝得干脆,说话间朝她递过来一个形似香包的小囊,布面是素净的白色绫纱,淡香隐隐,“我虽是尽力让阴雾避开了你,但……难免有所影响。这是诡道一脉用以清心的灵植香,能助你祓除体内的阴气。” 长仪接过,道了谢,虞词想想又添了一句:“你这几日或许会有些困乏、恹食、身上发冷,切记少劳神,别沾寒食酒酿,闲时可多在日光下走动。” 阮长婉闻言就转头问她有没有哪里不适,难掩担心:“早知道,该由我替你进这魂阵才是。” 长仪认真感受了一番,肯定道:“没有不适,那些黑雾扑到身上是有点凉,但也只是冷,没有像虞姐姐说的阴气入体那种感觉。”说实话她也有些纳闷,先前虞词跟她一再强调动用魂阵必有代价,她还担心了一阵,可实际经历下来倒一点感觉都没有。 “簪子上有固魂护体的术法加持,说不定是它起了作用。”昆五郎指的她头上那支银色梅花簪,自从哪天在幻觉里见了昆仙姑其人,说不清是出于什么想法,长仪就一直戴着昆五郎赠给她的这支花簪了。 众人的眼神也跟着移到了她发间的梅花上,又在她和昆五郎身上来回打了几个转。虞词的目光在花簪上流连得格外久些,看样子想要说点什么,可到底还是没能出口,只叮嘱她这几天多些休息,便拉着一直沉默的柳封川告辞了。留下阮长婉还在自家妹妹与昆五郎之间来回打量,那神情尤其复杂,就跟长仪做错了什么似的,叫她不免心虚起来,直觉阿姐接下来想说的大概不会是她想要听到的内容。 为免阿姐说出什么叫她为难的话,长仪抢先一步打了个哈欠,摆出一副又累又困的模样。阿姐果然没有再提别的,先是客客气气地把昆五郎给请到了隔壁房间里,用的是天色已晚男女授受不清的理由,回过身再硬按着长仪躺到里间榻上,她就坐在榻边盯着长仪闭上眼休息,说什么也不让长仪再像前几天那样生熬着了。 长仪半是无奈半是好笑,想起阿姐本来就对她跟昆五郎走得近这事颇有微词,把他当做人形偃甲的时候如此,现在猜出他的身份后,就差把他当财狼防着了。刚才用大道理把他撵出去的时候那叫一个坚决,那不假辞色的模样,完全不是以前捧着昆越留下的剑法,一口一个昆剑尊夸个不停的时候了——说起来,她对昆越的那点了解,还是从阿姐嘴边常念叨的剑尊光辉历史里听来的。 她不禁失笑,看着上头绣着鹊踏梅枝的床帐子,一时却又沉默了。 “阿姐……” “嗯?” “我看到阿爹瘦了,还长胡子了。” “……” “等我们把阿爹找回来,他肯定要被阿娘嫌弃了。上回阿爹做那流风甲,有段时间没顾得上打理自己,被阿娘盯着又是补身体,又是修脸容的,足足折腾了一个月。” 阮长婉想起往事,也露出个些许怅然的笑:“这回不光是阿娘盯着了,还有我们呢,可得好好给他补回来。” 长仪翻了个身面向墙壁,半晌才呢喃道:“我想阿爹了……” 那头是长久的沉默,久到长仪分不清自己是醒着还是在梦里,声音听在耳中隐隐约约。 “……我也是。”
第198章 宁静 长仪忽然惊醒了,她刚才不留神就盹了过去。 原本是想撑着等仲裁院那边的消息,结果不知道是那魂阵真的对身体有所影响,还是有阿姐守在一旁的感觉太过安心,她就这么想着心事,不知不觉沉进了梦乡。 周围静悄悄的,闹了几天乱子的唐家园子难得迎来了安宁,正适合让人歇个神。 但很快她就发现这份安宁来得诡异。 不是说院子里就不能静下来,而是实在太安静了,连秋夜里惯常听见的簌簌风声也半晌没再响起。阮长婉枕着胳膊靠在榻沿睡得安然,长仪小心地绕过她下了榻,掀动被子时还是不免弄出了点动静,可就这样都没能让阿姐有所反应:按修士的警觉性来说,显然不是正常情况。 想起阮长婉昨晚上还说要替她等仲裁院那边的消息,这种情况下不说一直守着,总也该留着点心神在这上边——因为她便是如此,事实上长仪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能睡过去的! 察觉不对的长仪下意识就想叫醒阿姐,可凑近了才发现阮长婉眉眼间掩不住的疲色。阿姐这几天也必然不轻松,来回奔忙的不止她一人,阿姐比她知道的少,要操心的却不比她少,除了同样担忧阿爹的状况,还得分出精力来盯着她……想她以阮氏二小姐的身份,跟着唐榆在园子里掺和了不少唐家内务事,却没有一个唐家弟子跑到她跟前嚼舌根、指责阮家居心不良,光有唐家长辈的纵容是远远不够的,阿姐定是在其中斡旋不少。 阿姐也已经很累了。 是她一直给周围的人添麻烦。 长仪犹豫再三,到底是没有叫醒阮长婉,仔细扯过榻上的薄毯给她披在身上,转身就轻手轻脚出门查看情况去。想着这是在唐家的地盘,盘亘蜀中数百年的道门大族,如今更有仲裁院的弟子驻守,又不是后山那回,总不至于再有什么危险,长仪便壮着胆走出了小院,正打算在外头找个人问一问,却发现本该守在院门旁边的两位仲裁院弟子已经不见人影,取而代之的是几个穿着唐家弟子服饰的年轻人,都靠在墙边歪歪斜斜地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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