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没确认过山中的妖蛊是否除尽,他也确实没法放心。 长仪瞧出他的犹豫,笑眯眯地撺掇:“走不走?别过会儿套索都被人收回去了,咱们再想顺藤摸瓜,就只能白赶空集了。” 他还要开口说什么,长仪就抢先道:“你要是担心我拖累呢,也不必,本小姐防身的手段多得很,要是没做足准备,本小姐也不能就这么出门啊。” 小姑娘扬起下巴,眉眼弯弯,嘴角翘翘,娇俏俏的得意模样。 昆五郎叹了叹,拿她没奈何,只好苦笑着妥协:“行行行,什么话都让小祖宗您说完咯,鄙人除了乖乖按着您给指的路走下去,还能怎样呢?” “那咱们走!” 长仪顿时兴奋起来,一拍手掌,碎步跑到地上几个修士身边,熟门熟路地从其中一人的腰带夹层里翻出小小一张红符纸,半点不犹豫就用力撕开来。 符碎,灵光迸,耀眼的红芒顿时朝天冲去,就跟年节的烟火似的,在半空中炸出图案来,寥寥几笔画在圆里,勾勒出三迭缠枝花,似二月桃,又似腊月梅。 “方家的族徽,红色是危急、求救的意思。” 长仪解释着,往四周看过几圈,顺手把一只手指肚大小的偃甲抛到了附近的树梢上:“方家应该很快就会派人过来,我将追踪蜂留在这,咱躲着他们走……你接着驾车,我让木甲鸟给你指路,绕山道进林里。” “这是何苦……”昆五郎摇摇头,任劳任怨地坐到车儿板前接着当车夫。 先前被放到车儿板上的小家伙咿咿呀呀地爬近他,估计还记恨着他不让自己吃妖蛊的事情,皱着脸挥拳打他两下,昆五郎想要抱住他,反而被他啊呜一口咬在胳膊上。 偃甲皮糙肉厚的,昆五郎压根就没有痛感,倒是小家伙被狠狠硌了牙,赶忙松开口,连声呸呸呸的。 长仪刚过来就瞧见这场面:“这是做什么?你欺负他了?” 昆五郎张了张嘴:“不是,讲点道理啊,我瞧着像会欺负小孩的那种人吗?他咬我我都不带反抗的,硌牙总不能怪我吧?” 长仪狐疑地瞧他一眼,轻轻巧巧地跳上马车,将小家伙抱回车厢内:“奇奇,走,咱不跟他玩啊。” 怎么还成他的错了…… 昆五郎这憋屈的呀,想解释又觉得大题小做,最终还是把话咽回去,拍了拍前边的偃甲马:“马兄,又要辛苦了,小祖宗叫咱们接着走呢。” 偃甲马踹了踹蹄子,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咕噜声,就像回应了他的话,过后便晃着脑袋,轻快地往前踏去。长仪的木鸟不知何时绕了回来,就在马车前头扑扇着翅膀引路,两只机关偃甲配合得默契,完全用不着他这个车夫费心劳力。 其实也没指望着真让他驾车,不过是要留他在前边掩人耳目罢了,总不能就这么放着马车自行寻路走,那瞎子都该看出来有问题了。 阮长仪坐在车厢内,跟小家伙干瞪眼。 他估计还惦记着那枚黑铜鳞甲,白嫩嫩的小手掌冲她摊开:“麒!” 长仪与他对视片刻,叹了叹,无奈地将东西放进他掌心:“行吧行吧,就给你玩一会儿啊,别弄坏了。” 说完,趁着他摆弄鳞甲、难得安分的功夫,将他身上松松披着的薄被取下来,摸索着想要重新给他裹成襁褓。她在族辈里行幺,没有弟弟妹妹的给她照看过,对这种事情一窍不通,完全闹不明白该怎么裹,手忙脚乱的。 她知道自己什么水平,索性也不强求裹回原先的模样,只想着先将他身子遮起来,当件小袍子什么的,至少别再光着身到处晃。胡乱裹起来后,却见下头短了好一截,小家伙的腿肚子都光溜溜露在外头。 虽然其中肯定有她裹得不好的原因,但长仪总觉得应该不止因为这个,而且刚才她抱着小家伙的时候,微妙地感觉他似乎变重了那么一点点…… 该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小家伙就长高了一大截吧?
第11章 第五具人儡 她愣神的功夫,忽然感觉脸上一凉,小家伙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左颊。长仪回过神来,有些疑惑地低头瞧他:这是鳞甲不好玩了,玩腻就改成过来闹她了? “依……” 小家伙张着嘴,咿咿呀呀地憋了半天,终于挤出来一个完整的字音:“眼!” 长仪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左眼,隔着厚厚的绢纱,只能触到细细密密的绉织纹路,那层绢纱几乎遮住了她小半张脸,也遮住了左眼的光明。 她的左眼,恐怕再没有重见光明的机会了。 小家伙松开手,眼睛晶亮亮地瞧着她,又转身指了指外边赶车的昆五郎,脆生生地又喊了一嗓子:“眼!” 嘘! 阮长仪慌忙捂住他的嘴,但终究晚了一步,小孩的声音清亮亮的,隔老远都能听着,果然就见昆五郎似有所感地从车帘外探进头来:“怎么?” 她搂着小家伙,不让他再乱动,糊弄道:“没什么!” 瞧昆五郎不太相信的模样,她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索性翻出先前未解的疑问,抛回去堵他的嘴:“你还没说呢,你怎么会使道家的手段?” 要问这个可就没意思了。 昆五郎干笑两声,缩回脑袋,权当没听见,接着安分赶车。 长仪眯起眼:心虚成这模样,遮遮掩掩的,定是有蹊跷。她倒是被勾起了好奇心,这回怎么也得挖出几句像样的回答来,便凑近去,掀开车帘,盯着他又问了两遍。 昆五郎也终于现编出理由,脸不红心不跳地睁眼说瞎话:“将我做出来的那人叫我学的。” 她狐疑地瞧他,摆明不信:“阮尊师?他让你学这些做什么?而且偃甲不能自己修炼灵力,哪里能学得来?” 昆五郎面不改色:“谁知道他怎么想……要不说人家是天下第一的偃师呢,其偃术自然有独到之处,能让我画几张符也不稀奇,是吧?” “可……这不合常理啊!”长仪拧着眉,扯着他袖子问,“他是怎么造出你的?莫非有什么奇术窍门在里头?” 昆五郎有些哭笑不得,小姑娘这是急糊涂了:“这我哪里会知道?我倒是想看着他做机关,但他完成之前,我也没有意识啊。” 她反应过来后就噎了噎,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昆五郎挑挑眉:“你先前将我修好时,没瞧出什么门道?” 长仪摇摇头,她没见过其他的人儡,古偃甲接触得也不多,眼力还没练出来呢,能修好他都算是瞎猫撞了死耗子,光瞧着也没学到多少。 “没事啊,阮青玄那脑瓜,不是一般二般人能弄懂的,回头多看点图纸册什么的……老阮那么大名气的偃师,应该给家里留了不少卷册吧,多读读,说不准你也能造出来我这么厉害的人儡。” 嘚瑟! 长仪重重地往他手臂上捶了一下:没见过这么不要脸自夸的人! 昆五郎不动声色地松口气,笑得贱兮兮的:“小姑娘,以后搁家里好好读书,少掺和些乱七八糟的事,还有得学呢,别总惦记着离家出走。” 长仪鼓着腮帮子,气哼哼地盯了他好一会,“切”的一声钻回车厢里去,支着下巴自己琢磨起来。 关于阮青玄的书……她确实看过不少,不论是这位天才留下来的偃术心得,还是后人对他的生平记载,里头关于人儡的记载并不十分多,而且大部分都只集中于阮青玄最出色的四具人儡上,而自称是“阮青玄亲制的第五具人儡”的昆五郎,竟然找不到只言片语的描述! 会使道家手段的偃甲,无论在偃师界内,或者在道门,都是能震惊万众的存在,怎么可能连半点记录都没留下?简直就像被刻意隐藏、抹去痕迹了似的。 这其中定然有什么蹊跷。 长仪如今也不拿他当作简单的人儡来瞧了,心里暗暗打定主意,回头就算翻遍四海书史,也非要查清他的身世不可,免得再被他糊弄过去。 …… 正暗自琢磨着,忽然车前头的帘帐被风掀开一角,凉丝丝的寒气顿时扑进车里,叫她忍不住浑身颤了颤。 这么冷? 分明刚刚还热得厉害呢。她拢了拢衣服,疑惑地往外瞧了眼:黄泥山路两旁的林木全都结着霜凇,就连地上的枯枝落叶也白皑皑地盖了一层,森森地冒着寒气,竟给人恍惚置身数九隆冬之感。 铜甲马跑得极快,兜得风呼呼地从颊边刮过。昆五郎一看她探出头来,连忙勒着缰绳放缓速度:“这里冷,别在外头吃风,留神着凉。” 长仪扯过车帘,稍稍挡着脸:“进林子了?有见着异常么?” 昆五郎皱着眉:“感觉不出什么的妖魔气息……这些霜,应该是正统的道门术法弄出来的。” 长仪四处瞧了瞧:“这么多的霜,大热天里凝得这样好,施术那人的修为可不低呢。五行道术里,霜从水,会不会是哪位以水行道法见长的世家子弟?” 他微微摇头:“那小家伙……奇奇还是什么的,抱出来叫他瞧瞧,如果他真是小麒麟,对妖邪的感知应该比咱们强得多。” 长仪应了声,回身就将小孩裹严实了带出来。 小家伙特别不待见昆五郎,还没凑近呢,就略略略地朝他吐了满脸口水,瞧着他躲避不及中招后那一副无比郁闷的模样,得逞地咧嘴咯咯笑起来。 “哎哟,这倒霉孩子……”昆五郎郁闷地抹着脸,快气笑了都,“真是又一位惹不起的小祖宗,鄙人什么时候得罪的您呐?” 长仪也有些哭笑不得的,还没来得及打几句圆场,却见小家伙眨眨眼,小手一指,对着昆五郎又清清亮亮地喊出一声:“眼!” “什么?”昆五郎莫名其妙,“什么眼?” 长仪含糊道:“可能说你的眼睛跟他的不一样吧。” 这话倒也说得通,小家伙那双眼睛黄澄澄金灿灿的,里头两道细细的黑竖瞳,完全就不像人类的眼睛。而昆五郎呢,那双略有些狭长的桃花眼也不知道用的是什么材料,几乎跟寻常人没有什么差别,深邃却清澈,反倒还更显得有神采。 昆五郎挑挑眉——真就这么简单? 但到底也没有追问,只伸长手臂将小孩抱过去:“小小祖宗,您高抬贵手,不管前头咱俩什么仇什么怨,您咬也咬了、喷也喷了,这会就冰释前嫌,不作怪了啊。” 说着掂了掂,有些奇怪:“这孩子是不是变重了?嘶……我怎么瞧着他还长高了些?” 长仪眨眨眼:“你也这么觉得?” 昆五郎不过是随口提了句,也没太在意:“八成是他先前吃的那些妖蛊,传说麒麟吞吃邪祟后能将其力量化为己用,小家伙因此长得快些也不是没可能。” 长仪若有所思:“照你的意思,小家伙就是麒麟没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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