璘琅轻扯嘴角,幽深的蓝眸之中流转过耐人寻味的光彩,“既然你们这样说了,我只好留着你们二人的性命,陪我一起等候你们英明神武的府主归来。” “也不知以她的脚程还要多久,不如你们带我四处转转吧。” 不知是哪位护法冲着璘琅高声地叫嚣了一句:“就凭你也配!” 话音刚落,在驭妖府中术法仅次于陆春禾的左右护法忽而举起手中的武器重重地砍进了对方的身体。 凡人的身体哪里能经受得住钝器的攻击,温热的鲜血立刻便喷涌了出来,可是她们却没有办法拔出自己的武器只能维持着这样血腥而古怪的姿势硬撑着站立。 璘琅用毫无温度的语调轻声道歉道:“不好意思,我对驭妖卒的印象实在差极了,一听到你们说话的口吻就会想起一些不怎么美好的回忆。” “所以你们最好还是闭上嘴照我说的去做。” ~ 驭妖府中的人都知道左右护法时常一齐出现,但当她们真的变成“一体”之后,驭妖卒们才意识到事态已经严重到她们所无法控制的地步了。 比起住在大荒妖界只能分得一个星洞或者半个瑚丛的鲛族而言,这些依靠吸食妖怪血肉在凡人之中攒起极高声誉的驭妖卒们住得不可谓不豪华。 又有名声又有社会BBZL地位,吃得好住得更好,也难怪这天底下加入驭妖府势力的凡人越来越多了。 璘琅将府邸明面上大大小小的房间逡巡了个遍,接着便要求去囚禁妖怪的地牢看看。 熟料那左右护法听到这个要求却反抗了起来,“要去地牢是可以,这位白衣女侠可否先将我二人松开,左右我们二人也逃不出你的手掌心。” 璘琅若有所思地望着她们涨红的脸,奇道:“当着凡人的面不丢脸,到了被捉来的妖怪面前反倒要起脸面了?” 被说中了心思的二人默默地低下头不再说话了。 皇都驭妖府地下的囚牢自然也是外头比不了的规模,只是这湿热窒闷的空气却还是没有改进多少。目光所及每间狭小的囚室里都关着二十来个妖怪,若依照上下两层数百间囚室来算起码得有成千上万的妖怪。 这还没有将驭妖府外被当做“歹奴”买卖的妖怪计算在内。 璘琅站在囚室的中央,眯起眼眸扫过底下四通八达的小径,淡定自若地吩咐左右护法道:“去将每间囚室的门前的符咒揭开,记得揭符咒时要将腰弯得低一些。” 左右护法对望一眼,皆在彼此眼中看到深重的绝望。 但倘若她们不照做,眼前这个白衣修罗是不会对她们手下留情的。 这里有许多妖怪都是被二人手下的驭妖卒乃至掌权使捉进来的,是以见到她们走进地牢第一反应都是畏惧地往囚室角落缩去。 昏暗的地牢内,一双双许久未曾见过天日的眸色各异的眼睛皆注视着这二人的一举一动。有些妖怪被捉进来时年纪尚小,守护她们的爹娘很有可能已经被杀害或流入皇都贩卖,她们的眼眸中溢满了对未知命运的不知所措。 随着第一张禁锢符咒被艰难地弯下腰的两位护法亲手揭下,后面的重复动作便显得容易多了。 每当她们弯下一次腰,那没入腹背的降妖兵器便会在体内割裂得更深,流淌着的鲜血和入地上本就干涸的血迹,却更像是一种消弭罪孽的仪式。 踏过门前的这道血沟,从此便能获得新生的自由。 兴许是在地牢内被折磨怕了,抑或是被试图逃离又被捉回后的那些同伴的可怖命运在心底烙下了阴影。 即便囚室门口的符咒被揭了下来,还是没有哪只妖敢率先冲出未上锁的牢门。 “难道是驭妖府内部起了冲突?” “会不会有诈?” “那么多驭妖卒守在外面,就散逃了出去难保不被当场诛杀?” …… 越来越多充满惶惑的议论被守在囚室中央的璘琅听到,她忽然有些感慨,那么多妖怪历经了千年的修行才抱着对世间的无尽期许来到凡间却被凡人如此残忍地对待。 如果妖怪戕害凡人会受到诸神的制裁,那么凡人肆虐妖怪便可以视作理所当然么。 这还是她们龙族曾经为之浴血奋战、拼死维护的六界秩序吗。 想到这里,璘琅再也压抑不BBZL住胸口澎湃的情绪,终是再一次于世间化成了真身。 不是在鲛巫的幻境之中,而是在这方狭□□仄的地牢之内。随着一声震彻整座皇都的龙啸,布满白色鳞片的硕大龙身徐徐经过每一间囚室的门前。 那种神圣与阴暗的反差所形成的视觉冲击深深地震撼了地牢内所有的妖怪。 直到多年以后,许多妖怪还对眼前这一幕无法忘怀。 世间怎会无龙。 既然真龙愿为她们降临在绝境之中,她们又岂能连逃生存活的勇气也无。 刹那间,所有囚室内的妖怪都齐齐地朝地牢外的光亮处奔去。在离开地牢前,她们不约而同地回眸将此刻的龙影深深镌刻在脑海里。 一时间,不但是驭妖府内那些动弹不得的低阶驭妖卒们知道地牢已经沦陷,就连整个皇都都被四散出逃的妖怪弄得混乱不堪。 原本习惯了对妖怪吆五喝六的皇都守卫,在面对失去禁锢的妖怪之时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 但是没有一个妖怪在真龙盘踞皇都之时大肆杀戮报复凡人,她们只是在各大显贵家中府邸搜寻着自己失散的至亲。 而那些显贵们在面对突如其来的纷乱之时,只会躲在桌子底下高声呼唤着:“驭妖府何在?驭妖卒何在?整个皇都没有王法了吗?” 这一日的皇都注定不眠不休。 而面对着空空荡荡的地牢和失血过多只靠意志坚持的左右护法们,璘琅终于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辛苦二位了,接下来的路我知晓该怎么走,你们可以先下去疗伤休息了。” “毕竟陆春禾还需要一会儿才能得知皇都里发生的事,等赶到此处最快也要到明日了吧。” ~ 离开了地牢,璘琅独自一人去了整座驭妖府最神秘也是禁忌的所在—— 府主陆春禾居住的院落。 这个院落四周都引了河水,河里竟还以阵法困住了几位鱼妖。 无论院落外吵闹成什么样子,这里始终都静谧得如同什么都未发生过一般。 璘琅顺手用法术将鱼妖托出了水面,一开始还习惯性翻腾的鱼妖立刻便恢复了灵识冲着她大喊道:“快快离开此处,府主就要回来了。” 璘琅善意地笑了笑,抿唇道:“谢谢你们告知,不过我并不惧怕她。” 说着双手掌心凝起术法,将院落中的河水直直地冲向皇都外的河流。 从未见过这等水系术法的鱼妖纷纷惊骇心道,难道是四海龙王中的哪一位终于听到她们的心声下凡来救她们了? 送走了鱼妖,璘琅又施施然往屋内而去,她能真切地感受到金珠的召唤便如同她胸腔内如擂的心跳一般强烈。 但是到了这个地步她的脸上却也未见丝毫急迫,只是像逛自家后院一般缓缓打量着屋内的摆设。 明明已经是一府之主,手中掌握着那样庞大的势力,但陆春禾这五百年过得却很是清苦啊。 先不说屋子里连件像样的器具都没有,找遍了整BBZL间屋子竟连一扇窗户也无,只有墙上空了的剑架说明屋子的主人外出去了。 与院落外设下的重重禁制不同,里屋里全然没有防备的禁制。顺从内心指引的方向,她轻而易举地便找到屋内暗设的机关。 那是一个精巧的机括,外力无法破坏也没有任何可以着手之处。 只是细看之下,机括表面上布满了横七竖八的凹槽,凹槽上还有着残留的血迹。 璘琅以指尖引着细弱水流顺着凹槽缓缓浸没机括,终于听到了悦耳的一声轻响。 望着眼前缓缓移开的两片床板下露出的地洞入口,璘琅不由地拧起了眉,究竟是什么不得了的宝贝,需得以自身鲜血为引日日浇灌才能目睹啊? 作者有话说: 终于在凌晨前赶完二更了!下章就是正面交锋了~
第二十八章 驭妖府的正殿之中,本该照彻大殿的暗红色烛火一夕之间齐刷刷地变成了灰白色。 璘琅独自一人歪歪斜斜地倚靠在殿内最上首的宝座之上,安安静静地把玩掌心一颗晶莹剔透的暗金色珠子。 殿外的落日余晖渐渐散去,府邸的主人终于出现在了大殿的中央。即便是驭妖府乃至整个皇都的势力都已被涤荡一空,在那个神色漠然的女人脸上依旧看不到半点情绪的波动。 璘琅稳稳地接住了从半空中落下的暗金色珠子,巧合的是随着那颗珠子被她攥进掌心,殿外的最后一抹余晖也跟着被夜色吞没了。 透过殿内明明灭灭的灰白色烛光,璘琅对上了那双格外冷淡的眼眸,“陆府主,久仰大名啊。” 虽说身为名震皇都的驭妖府府主,但皇都内真正见过陆春禾本人的凡人极少。传闻她服食了鲛妖内丹百毒不侵、长生不老,还是手刃了待她如亲女的上一任府主才获得今时今日的地位。 但无论传闻如何将她极致地妖魔化,此刻站在璘琅面前的只是一个身形瘦削、脸色苍白的寻常女子。若撇开那周身阴鸷的气息不论,她的眉眼其实生得令人意外的柔和。 只是一个凡间人孤寂地活了五百岁的寿命,大多都会带点魔怔的妄念。且习惯了坐在上首掌握生杀大权,就见不得有人逼她抬头仰视。 杀意在一瞬间迸发出来,数道灿金色的符咒竟从殿内的四面八方以奇诡的角度飞了出来直直地冲着上首宝座前的素白身影射去。 璘琅依旧斜倚在宝座之上,连眼睛也未眨一下,倏然抬起右手扬起一阵水雾将半空中飞舞的符咒尽数凝固在原处,好似自屋顶下起了一阵金箔之雨,美轮美奂却又危机四伏。 伴随着她掌心落下,那些符咒不约而同地如张张废纸飘落在地。 璘琅直起身子,沿着宝座前的台阶缓步而下:“堂堂驭妖府主、皇都驭妖第一人难道只有这些本事么。” 话音刚落,璘琅并起两指捻起无形之咒指向面前的陆春禾,方才那些失去术法维持的符咒BBZL再一次飞扬到了半空中,这一回却是朝着自己的权主而去。 尽管陆春禾挥起衣袖将符咒尽数扫落,仍旧有两张符咒割破了她的发髻与颊侧。 没有咒力附在其上,这些符咒只作寻常暗器,自然伤不了她几许。但璘琅还是从中获得了乐趣,至少陆春禾毫无生气的脸色比之刚进殿时要难看得多了。 她冷冷地注视着璘琅,一字一顿沉声道:“你究竟是何方妖怪?驭妖府过去与你有何过节,令你要这般大动干戈?” 璘琅漫不经心道:“何必问那么多,只当我今日是替天行道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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