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修尧看向宋修竹,唇角竟勾起了一抹奇异的冷笑:“孟祐年竟也能与你合作?” “我与镇北王都是为了大盛。”宋修竹面带笑容,看起来一如既往的谦卑:“皇兄还是太狭隘了。” “……” 在一片混乱的谩骂声中,宋修竹大声说道:“当年二皇兄去世之时,曾将一支军队交给了我,要我为他保护殿下!只可惜殿下去世……” “另外,还有当初安国将军交到我手中的兵权,他们很快也会来到圣都,抵御外敌!” “只要我们团结一心,必然能将犬戎重新赶出大盛!” 与此同时,禁军的通报声传来,代表着犬戎已经攻入圣都,很快便将冲入皇宫。消息一出,朝臣四散,而原本端坐于龙椅之上的宋修尧,也不见踪迹。 …… 锦绣宫。 皇宫中已经是一片混乱,花月来在寝殿之中,将乱象纳入耳中。她知道,这一切终于要结束,她也终于不需要,被困在皇宫之中。 湫霜已经为花月来整理好了行囊,花月来换了一身干练的红裳,褪去华丽的宫装,她整个人都焕发出一种格外奇异的光彩。 “娘娘,我们当真要离开皇宫吗?”湫霜忍不住问道。 “不然呢?我在这里困得够久了。”花月来眼神中流露出一抹苦涩。 湫霜吞吞吐吐:“可是镇北王……” 湫霜在花月来还是养在闺阁的小姐时,便伺候在花月来的身边了。花月来与孟祐年的牵扯,湫霜也心知肚明。 “湫霜,我只想带着我母亲的骨灰回家。”花月来扯了扯唇角:“我和他……这辈子的缘分已尽。” 花月来和湫霜正要往外走时,一身龙袍的宋修尧闯入锦绣宫。他看着花月来,问她:“要走?去找孟祐年?” “您怎么会来我这儿?” 自春狩后,宋修尧明显怀疑了花月来,待她极是疏远,虽说宫中都在传贵妃终于失宠,但花月来乐得轻松。 “朕若不来,只怕就见不到你了。”宋修尧凑近花月来,掐着她的脖颈,另一只手攀上她的脸颊,犹如阴冷的毒蛇:“当初别苑,是你带着人去支援孟祐年?对不对?月儿,朕被你害得好惨啊。” 花月来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忍耐着,没吭声。 “朕那么喜欢你,你都与孟祐年勾结了,朕也没舍得动你,可是现在朕完了,你就要去找孟祐年了?”宋修尧笑着,眼眶赤红:“月儿,你好狠的心啊,你对得起朕吗?” 花月来倏的看向宋修尧,她咬着牙说道:“若不是你与犬戎勾结,我的母亲不会死,我也不会被困在深宫中!宋修尧,是你对不住我——我告诉你,我忍你很多年了。” 花月来少年时也是恣意张扬的明艳少女,深宫磨平了她的锋芒。而在这一刻,或许是想到一切终将结束,花月来忽然就不想忍了。 话音刚落,她便反手甩了宋修尧一巴掌,直接把他给打懵了。 宋修尧怒不可遏:“你疯了吗——” 花月来冷着脸,反手抄起一旁的花瓶,砸在宋修尧的脑袋上,然后拉起湫霜便往外跑去。 宋修尧额头上有鲜血不断蜿蜒而下,将他的双眸彻底染红。他说:“月儿,我活不了了,你也不要活了。” 留守在宋修尧身边的暗卫,跟随着宋修尧,一并往锦绣宫外跑去,去追花月来。 不知何时,已是夜幕降临,一身龙袍的宋修尧成了活靶子,不管是宋修竹的军队还是犬戎军队,看见他就砍。 宋修尧没能追上跑得飞快的花月来,最后被逼得在皇宫中躲躲藏藏,所幸有禁军保护,宋修尧翻身上马,带着一队人冲出了混乱不堪的皇宫,欲离开圣都避难。 今晚是月圆之夜,头顶的月光明亮又苍白,透着说不出的阴冷与诡谲。行至一条漆黑的街道时,一道极轻的、带着淡淡愉悦的声音,在宋修尧的身后响起。 “皇上?” 宋修尧霎时头皮发麻,下意识的想驱马离开,马儿却惊恐的嘶鸣一声,腿软得再也不能奔跑。 跟随着宋修尧的禁军连忙去扶宋修尧,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众人往身后看去。 光线昏暗的街道上,身着黑衣的少年静默的站在原地。他脸色苍白,整个人看起来都是透明的,唯有一双眼睛,因为仇恨而明亮。 禁军试图将刀劈砍那少年,刀刃却径直穿过了少年的身体。他们无法触碰到少年,预示着少年不是人。 ——是鬼。 戎戎看着宋修尧呆滞的目光,他觉得有些遗憾:“你不记得我了吗?你杀了我,废了我的四肢,将我钉在了棺材上,至今我的四肢与腹部,都还有一个又一个的窟窿。” “祝从戎?!” “我一直知道是仇恨支撑着我徘徊在午门,但我却忘了我的仇人是谁。”戎戎叹了一声:“你让我尸身不宁,无数个日夜,迷茫徘徊。宋修尧,我找你很久了。” 宋修尧头皮发麻,在戎戎出现的那一瞬,他仿佛还看见了这些年来他为了皇位而害死的每一个人,他们都如眼前的祝从戎一样,苍白而狰狞。 直到戎戎将被附在他身世书信中的镇钉,一枚一枚的刺入宋修尧的四肢,剧烈的疼痛传来,宋修尧才如梦初醒。 周围的禁军已经不见踪迹,因为失血过多,宋修尧甚至连爬着逃走的力气都没有,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戎戎将他的身体摆正,跪倒在皇城的位置。 滚烫的鲜血不断的从四肢的伤处流逝,让宋修尧的身体越来越僵硬。 戎戎缓缓的收回手,大仇得报,他心中执念消散,透明的魂魄也正被拽往黄泉往生。 戎戎也看向皇城的方向,暗暗说道:“我们已经认真的道过别了,不会再有遗憾了。” 话虽如此,他却满目不舍,带着遗憾与朦胧的情愫去往来生。
第55章 宋修尧死得悄无声息, 跪向皇宫的方向,直至鲜血流尽,身体僵硬, 算是以死结束了他今生的罪恶。 但这一切还未结束。 一片混乱的皇宫之中, 慕铮带着领禁军奋力厮杀, 他武艺高强, 砍普通的士兵就像是砍西瓜一样,普通的士兵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 漫长的夜晚尚未过去,慕铮脚下已经堆满了残缺不全的尸体,他踩着一具又一具的尸体,妄图冲出皇宫。 从更远处的方向,传来了高昂的号角声, 印着苍鹰的旗帜冉冉升起, 代表北地的军队赶到。 慕铮自然也看见了那面旗帜,他意识到大势已去,眼中陡然浮现出悲哀与狠戾。他提着刀,冲向为首的孟祐年。 孟祐年握着手中的长剑,迎上了慕铮手中的刀刃,他冷声说:“你跟错了主子, 还不束手就擒?” “我既选择了这一步, 便不会后悔。”慕铮陡然愤怒了起来:“我不可能回头了!否则我就真的一无所有!” 两人交手,慕铮自知并非孟祐年的对手, 但他出手阴狠,手中的暗器倏的射向孟祐年。 孟祐年躲避之时, 慕铮挥砍出手中长刀。孟祐年提着剑印上去, 他慕铮本来是可以躲的, 但在苍白如纸的月光下, 他仿佛看到了什么令他震惊的东西,瞬间失了一切力气。 孟祐年的长剑,刺穿了慕铮的腹部。慕铮捂着血流不止的腹部,看向空无一人的前方。 一身深蓝衣裙的鸢尾,正站在尸山血海之上,静默的看着他。对他说:“慕铮,好久不见。我想告诉你,我很后悔,并且一直恨着你。” “鸢鸢……”慕铮怔怔的看着鸢尾,在她平静而又厌恶的目光中,不甘心的咽了气。 鸢尾盯着慕铮的尸体看了很久,空缺的记忆,逐渐浮上心头。 鸢尾的确是宫中的女官,名唤纳兰鸢,跟随在先皇后的身边。纳兰家虽日渐式微,但底蕴尚存,沈夫子是她父亲的弟子,算是她的师弟,他们青梅竹马的长大,本该缔结良缘。 可是纳兰鸢喜欢上了那个跟在宋修尧身边名唤慕铮的侍卫,但她是宫中女官,慕铮是皇子侍卫,身份上的差距,不可逾越。 或许人都是这样,越是得不到的越觉得珍贵,纳兰鸢将这段感情看得很重,直到慕铮要她,在花朝节当晚,开内宫门。 内宫的门一旦大开,军队便能长驱直入整个后宫,进而占领整个皇宫。 纳兰鸢并未被爱情冲昏头脑,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不愿意,然而也正是在那个时候,她发现她身怀有孕。 她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在慕铮的甜言蜜语之下,迷失了自我。 在尚且清醒的一个清晨,纳兰鸢为沈夫子摆了一个棋局。棋局对应的每一步,都是她的求救信号,她希望沈夫子可以带她离开皇宫。 纳兰鸢既希望沈夫子能够看穿,又希望他不要明白,她陷入了纠结中,直到花朝节的那一夜,她最终还是选择为慕铮开了内宫的大门。 犬戎冲进来的那一刻,烧杀掳掠,无恶不作,哪怕纳兰鸢知道,很快宋修尧便会带着人,来“平息”这一场杀戮,她依旧觉得胆寒。 那时先皇后已经产子,婴儿的啼哭声响彻在刀剑碰撞的声音中,紧接着,刀剑碰撞声不见,宋修尧带着慕铮,踏入椒房殿中。 虚弱的先皇后紧紧的抱住她可怜的孩子,望向宋修尧:“皇弟,放过我的儿子。” “皇嫂,我可以放过你,但这孩子,不行。” 宋修尧话音刚落,慕铮便拎着刀大步走向先皇后,纳兰鸢终于有勇气,扑了上去,护住了先皇后。 慕铮的动作倏的顿住。 宋修尧眉头微皱,不耐的看了她一眼:“你还在等什么?” 慕铮的手微颤。 先皇后深呼吸一口气,语调极快的说道:“皇位唾手可得,你也不必多杀一个幼子,他才刚刚出生,不会有任何威胁!你留下他,不但能平悠悠众口,更可换回一个好名声!” “我拿我的命,换他。” 话音刚落,虚弱的女人便扑向了慕铮手中的长刀,血溅椒房殿。 宋修尧眉头紧锁,半晌才转身离开。慕铮知晓这是要放过那小皇子一命,正想收刀时,纳兰鸢便撞向了慕铮的刀口。 尖锐的长刀,贯穿了她的腹部。她用最懦弱,却又是最决绝的方式,彻底结束了她与慕铮。 “我很后悔,我会一直恨你。” 这是她留给慕铮的最后一句话,自此之后,因为愧疚,她在椒房殿外,徘徊不前,惶惶不可终日,直到记忆消逝,她也未曾离去。 …… 早在街道上的犬戎军队妄想肆意烧杀掠夺之前,孟祐年便已带着军队,将其控制住。十七年后,他不会再让圣都遍地是血的悲剧上演。 在处理完圣都内的乱象之后,孟祐年才开始支援皇宫。在看见北地军队的那一刻,带领着军队杀入皇宫的那位犬戎将领,才知他们是被瓮中捉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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