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采花晾干到磨粉、积压包装进灯罩里头。 又将整个浮华的殿宇、宅地、花园、药圃,但凡是她会走动的地儿,各处都装点满了。 这种玩意儿,只要一丢丢微末的灵气,都能让整个房间亮得像白天一样。 哪怕是刚入门修行的孩童,也能用得。 她怕是不怕了,就是有时候起个夜,猝不及防被流萤灯的光一晃,人别想再继续睡,——那眼睛里得自个亮堂一晚上。 故而时绒等学了点火的法术之后,第一时间将这种小孩子才折腾的小玩意儿弃之不用了。乃至他在顺手采摘月荧花的时候,她都没能想到他会拿来做流萤灯。 时绒眯着眼睛,逆着光芒看那灯, 当时明明还挺嫌弃那灯用着不方便,现下却忽然有了些许的怀念。 想起夏日竹簧,漫山流萤, 白亦挑灯在前,雪衣墨发,宛如云中客,走进山水画卷。 回眸时,淡然浅笑,朝她伸出一只手:“绒崽,到师尊这来。” 宴安拿手在时绒眼前挡了挡:“怎么了,被晃晕了?” 时绒回神,温吞吞:“嗯,有点……” 继而回身冲着白亦招手示意,指向前方:“照一下那边。” 白亦的打光便跟着照过去。 流萤灯的光穿透力很强, 饶是如此,也只能在迷雾之中照亮十到十五米的距离。 白亦的小舟离他们五米左右,再往前探根本探不着什么。 白亦状似为难:“哎呀,照不到啊。” 程金金:“是呀,你们的船再过来点吧。” 白亦继续为难:“离太近了容易撞。” 他思索了一下,提议道:“要不然,咱俩换一下?” 笑起来,补充,“反正今晚也不会赶路了,只是原地修整。你看怎样?” 外头亮起来的光,将权音和风承都惊醒了。 来到船头,恰好看到时亦提溜着一亮得惊人的灯和程金金交换位置的一幕。 金友安安静如鸡地瞧着,不敢吱声。 旁边突然幽幽冒出来一句:“你们就不觉得不对么?” 风承:“啥?” 权音拿手指了指光芒正中的时亦:“他没有乾坤囊。” 风承说是:“散修的乾坤囊不是都交易给越天瑜他们了么?等越天瑜拿去换了积分之后,里头的东西都会给散修。” “那……”权音不解,“那他之前的丹药和这个亮死个人的灯,是从哪里掏出来的?” 一只手啪地将她指着时亦的手给拍了回去。 金友安淡淡地:“说话别拿手指着人,不礼貌。” 权音抱着自己被打红的手:“??” 你之前对散仙礼貌过? 知情人金友安心中暗暗冒冷汗: 从哪儿掏出来的? 自然是芥子空间,大乘期才能辟出来的芥子空间啊! 金友安观察这么久,感觉清慈道君他老人家来此似乎另有目的,既不在意比赛的结果,更没有要给人透漏马甲的意思。 他不识抬举、不小心地发现了道君的真实身份,便要积极地帮他遮掩才是。 金友安:“散仙在江湖里摸爬滚打地多了,一些敛物的秘法总能学着些。他们肯将乾坤囊都给越天瑜,没点依仗怎么能行。再怎么合作,总不能连傍身救命的东西都不留吧?” 权音和风承从没出过云隐仙府,听他这么一说,感觉甚有道理,连连点头:“原来如此!还是师兄见多识广!” 从白亦要求换位置起,时绒就知道出问题了。 待人一上船,赶紧往他身边靠,眼神示意:怎么怎么,是不是又有气运之子,绿光又闪耀起来了? 白亦沉重地点了点头。 手指伸出来想给她比个数,五个指头伸全了,尤觉不够,又缩回去,改成低低吐出两个字:灯塔。 时绒心里一咯噔:“……” 哦豁。
第24章 海面之上浓雾团聚, 像在眼前蒙了一层了薄纱,怎么望都望不真切。 宴安小心地驱着船,试探着往前行进了数米。 终于依稀见着一道黑影, 在迷雾深处随着海浪幽幽起伏。轮廓模糊, 像是一条在水面沉浮的大鱼。 流萤灯的白光照过去, 黑影倏然晃动一下,吓得宴安差点蹦起来,蹬蹬蹬直往后退:“啊!它在动!” 恰好一阵海浪涌起, 将那黑影高高举起, 往这边送来。 离得近了,黑影在光下露出略显尖翘的船头和原木色的船舷,造型简单, 一看就是青云会的制式船。 时绒心里早有预料,降智光环亮起, 必然是气运之子来了。 但这船明显已沉, 船上无人, 莫不是天道还想让她下海去救人不成? 脑子里心念刚起, 沉船便被海浪打得翻了个面儿。 被水泡得湿漉漉的的船底上正趴着一团漆黑的东西,湿濡而柔软, 在水面招摇。 等光照挪过去, 那漆黑的一团似有感觉一般, 缓缓蠕动起来, 回过头, 露出一张过分苍白的脸。 “唔啊!!” 宴安一下摊倒在了地上, 直往时绒背后缩, 发出语不成句的呜咽:“#¥%!@是鬼!” 被抱着大腿的时绒一脸麻木:修行之人还怕鬼? 时绒将他抖开, 指着那“水鬼”手上的手环:“宴师兄好好看看, 那是位姑娘,不是鬼,还挺漂亮。” 宴安:“啊?” 越天瑜和重新抖擞起来的宴安两人联手,将那位被海水泡得瑟瑟发抖的姑娘打捞上来。 她神色不似正常,裹着外衣缩在角落里,戒备地看着船上的所有人,咬着唇不言不语,一副受惊的模样。 宴安打量着那姑娘的脸,似是将他认出来了,提着灯在她面前蹲下来:“咦,你不是那个悬壶谷的牧丹青吗?” 牧丹青听闻这一句,眸低涣散的光泽一聚,终于有了些许亮光,愣愣:“你认得我?”看清他身上云隐仙府的身份牌,又低低自言自语,“云隐仙府……你不是幻影?” 时绒眯了下眼。 越天瑜:“我们是其他参赛者,你在说什么?” 按照牧丹青颤颤巍巍、颠三倒四的自述看来,他们沉船这事儿还挺玄乎。 他们悬壶谷的弟子在青云会上只有两个名额,是掌门亲自出面,找了擅长奇门遁甲的云岩阁说项,方勉强凑成了一队。 这样的队伍,因为利益不一致,相互之间多有制约和隐形的较量。 双方好歹维持表面平和地撑到了渡海,结果一头扎进迷雾之中,迷失了方向。 到了困境之中,联盟之中积压的不信任感,瞬间爆发了出来。 牧丹青夜里休息的时候,突然被本该守夜的师兄唤了起来。 师兄气势汹汹道云岩阁的人在船上做了手脚,让他们陷入了幻阵。而云岩阁人也对着他们怒目而视,说是他们撒了致幻的药物,非得讨要个说法。 更诡异的是,牧丹青起身之后,便在船头亲眼看见,海面迷雾之中有千军万马在厮杀,刀枪剑戟纷飞,喊打喊杀声不断。 可再定睛细瞧, 哪还有什么千军万马,浩渺的海面上,早已飘满了成片的尸骨! 她吓得不轻。 那头师兄们却宛如迷了心智一般,在船上大打出手,最终双双出局,将船也击沉了。 牧丹青脑子里混混沌沌,不知这究竟是幻影还是真实。 前头不远便就到了鲛人群岛,她实在不想放弃青云会,便死死抱住船,闭着眼睛,打算生挨到天亮。 “幻雾?” 越天瑜皱起眉头。 若这雾气里面真有古怪,他们现在三支队伍皆在迷雾范围之内,若是通通发作起来…… 嘶溜—— 宴安呆呆地坐在原地,吸了下鼻子,揉了揉。 船上睡着冷,他好像有点感冒了。 那吸鼻子的声响不大,但在突然寂静下来的小舟之内,显得格外突兀。 宴安刚要尬笑两声缓解那莫名的尴尬, 下一秒,就被人单手抓领口地拎起来,一拳照着脸呼了上去。 咚—— 宴安整个被掀翻摔到在船上的时候,人还是懵的。 半晌才爬起来,捧着脸,难以置信地颤抖着嗓音:“你、你打我?” 时绒面无表情:“你吵。” 宴安出离地受伤了:“我吵什么?我刚刚就吸了一下鼻子!我吸一下鼻子你就打我?!这世上还有没有王法了?” 时绒:“你吸鼻子,你一定是感冒了。自己赶紧去沉船上隔离,别传染给别人!” 宴安:“……” 宴安爬起来就想和时绒干架。 但还没摸着时绒的衣角,就被一人拦住了。 时亦苦口婆心劝和道:“船上活动不开,别打架,都冷静一点。” 宴安:“?” 谁不冷静,你说刚刚是谁不冷静先打人的?不许打架怎么光抓我一个人的手? 你没看出来是谁先搞事的吗? 宴安气得脑瓜子嗡嗡的,都没意识到自己居然被一个散修简单地钳制住了。 死活挣扎不开,“行,不打架!”指着时绒,“你让开,我就和她一对一好好聊聊,行吧?” 降智光环拉满的时绒哪受得了这个激,一弯腰要从白亦手臂下头钻过去:“来,你来!” 两个小学生隔着时亦叫嚷起来, 这下越天瑜都看明白了,两人八成是中了招,赶忙上去制住宴安。 牧丹青本想帮忙抱住时绒,刚碰着她的肩膀,便觉手下一滑,什么都没能抓住。 时绒滑开两步,警惕地贴着棚子站着,满脸不悦:“你干嘛摸我?咱们又不熟!” 牧丹青:“……?” 神经病啊? 越天瑜见牧丹青拿时绒没辙,匆匆找出条绳子来将宴安给捆了,便要自己去抓她。 连抓几下没得手,反被时绒一脚踹了出去,扑到船沿边上,险些跌进海里。 踹完还冲他摇了摇食指,嘲讽:“队长,南波湾,呵~” 越天瑜:“……” 虽然听不懂,但感觉不是好词。 那“雾气”似乎会影响到人的思维,将平时积攒、压抑隐藏的情绪成千上万倍地放大,早前埋下的一丝丝不满都能引发成员之间的矛盾。 这船上“坏了”两个,都已经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了,越天瑜难以想象其他两条船上会是怎样的光景。情况如此紧急,再顾不得男女大防了,伸着两手,飞扑上去就要抱住时绒。 白亦哪看得下去。 见人如此不讲究,眉毛拧得要夹死苍蝇。先于越天瑜,一把将时绒拽到自己面前。 怕她会再逃开,单手擒住她的两个手腕,将人压到遮阳棚的撑杆上,还不忘用手垫一下她的后脑,低声:“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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