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晔的尸首被发现时,正被悬挂在黑市的天灯之下公示。如此不体面的死法,也难怪周隼第一时间会想到仇杀。 而买凶者是谁,黑市的任务发布人也不一定清楚,更不可能帮着去查。 这是一本永远都不可能查清的烂账,拿不到证据,周隼只能胡搅蛮缠。时绒被横泼了一通脏水,受着无妄之灾,可不得闹心。 时绒对这种舆论攻势不感冒:“身正不怕影子斜。他要闹大那就闹大好了,我清清白白,上公堂也不怕同他对质。” 她精神爽朗,不像是遇见棘手难题需要等着长辈开解的模样。 沧明镜后知后觉,迟疑问:“那你来我这做什么?” 时绒默默看了一眼屏风后的白亦。 白亦给自己倒了杯茶,没吱声:“……” 沧明镜:“?” 是他错觉吗?怎么感觉这两人之间的气氛怪怪的。 莫不是在千机塔下头有什么不愉快? 时绒笑着道:“我这一学期换了院子,怕师尊回家的时候认不得路。眼见天色晚了,便特地过来给师尊带带路,请他回家呢。” 白亦嘴角往下绷了绷,没能压住那点翘起的喜意,深感窝心。 心里那点小不自在的情绪瞬间烟消云散,受用得不行,立时又想起身同着她走了。 这个念头甫一浮现出来,便让他心惊了一下:绒崽近来待他愈发地随意,可是拿准了他人美心善,必然步步退让,万事都不会同她计较? 白亦的心绪兀自大起大落着。 千机塔下那热情的一吻,时绒至今没给他一个解释。 从前的她可不是这样的。 先前的绒崽嘴上耍着流氓,至少态度带着敬重与珍惜,一旦有个试探的小动作,便紧跟着一套撒娇卖萌,将他哄地明明白白。 白亦屡屡被占便宜而没吱声便是如此。 他被吃了豆腐,但绒崽喜笑颜开,赞那豆腐香香甜甜,可好吃了。 他被夸得心情一好,也不是非得同她计较。 可这次却什么都没有。 她的试探也不如从前般稳打稳扎地透着小心,大突进地亲上了他的嘴不说,还惦记着撬开他的牙关,吻得那叫一个激烈。 要多放肆有多放肆,显然是不拿他这个师尊当回事了。 白亦每每回想,都觉着嘴唇发麻,耳根发烫,又无比心塞。 因而自怨自艾了大半个下午缓不过神来:她待他不那么上心珍重了,什么名分都不给,就把他轻薄成这样。 果然,太轻易得手的东西,是不会被人珍惜的。 屏风外,沧明镜欣慰着道:“你有心了。自己受着伤呢,还惦记着师尊。” 时绒不知这句“惦记”是不是话里有话,但她无所畏惧,一概应下:“是。” 白亦眼前火盆上的茶壶发出欢快的尖啸声,沸腾着冒出些许水汽来。 沧明镜压根没想太多,毫无眼色道,“不过师弟他既然已经去了面上的幻阵,又交了青云侍的令牌,以清慈道君的身份留在青云学府,帮助修复千机塔,再同你住一个院子不合时宜。我另外安排了住所,也是清静之地,晚些的时候会安排青云侍给他带路,就不劳你费心了。” 时绒:“……” 白亦:“……” 一左一右,两道目光齐刷刷地扫过来,简直能把他穿透。 沧明镜愣住:“怎么?” 他的视线也在两人之间往返了一趟,“有什么不妥吗?” 白亦凉凉:“没有。” 时绒默了半晌,也跟着皮笑肉不笑:“没什么不妥,师伯思虑周全,是我考虑不周了。” 没想到鼓足勇气走这一趟过来,想要闯关通关的,却连boss的面都没见着,先在突然冒出来的守卫跟前折戟沉沙。 沧明镜语重心长:“你现在最要紧的是自己的身体,早早祛除体内淤堵的灵气为好,别仗着年轻,挥霍身体的本钱。” 白亦:“……” 纵然不满沧明镜突然从中搅局,但这话他是认可的。 什么都比不得她身子重要,旁的都可以放一放。 于是开口道:“嗯,疗伤要紧,你先回去歇着吧,好好闭关几日再说。” 师尊都发话了,又是在院长面前,不便操作,时绒无可奈何应是。 迫不得已退了出去。 等人走后,白亦拂袖起身,绕过屏风走过来。 “这是吵架了?”沧明镜一脸过来人的从容,打算给师弟开解开解,“有什么事同师兄说说。何必和一个小辈计较,她主动都来找你求和了,做师尊的还有什么不能原谅的呢?” 他俩之间定然是有猫腻的。 不然时绒进屋的时候叫他,他一个整天我绒崽长绒崽短追着他念叨的人,竟然态度怪异,只应了声嗯,躲在屏风后面连面都没露一个。 这阵势看着不对。 沧明镜怕师弟性子清冷,太端着,不好哄。 到时候当着他一个外人的面弄得时绒下不来台,会伤了小辈的心。 这才想着把人支走,先从中调停调停。 没想到师弟并不买账,睇他一眼:“谁说吵架了?我俩好着呢。你若是不横插这一手,还会更好。” 沧明镜:“……?” 我一双看透世间万物的玄师慧眼,都看不懂你俩之间扑朔迷离的关系! 时绒闭关去了。 千机塔灵潮暴动之后留下一大堆烂摊子,万重佛莲之预兆暂且不提,还有不少家长为学生受伤而过来讨要说法的。 虽说是天灾,但青云学府守塔长老擅离职守,没能及时处理事故不说,反而让几个天乾头排的天骄顶在前头,付出不小的代价,一个个重伤昏迷,才把局势稳了下来。 那些可都是大族中最紧要的后生。 出了事,谁能承担得起后果? 各族后怕不已,一股脑跑过来要肃查。 可擅离职守的周晔长老人都死了,这又是另外一团理不清的麻烦事。 访客一堆接一堆,沧明镜被烦得一个头两个大,时不时来寻专心修复千机塔的白亦,拉他这尊大佛出去四处救火镇场子。 白亦的下榻之处乃是整个青云学府最好的客居,岳庭院。 也是唯一的湖景房,就坐落在岳庭湖旁。 推开窗便可得见水波粼粼,三两只仙鹤在湖边嬉闹,清风徐来,岸上杨柳依依。 美则美矣,却静过了头,万籁俱寂的,像是回到了浮华山。 沧明镜将他这一番感慨听了去,诧异道:“你近来心性变了不少呀?若嫌冷清,青云学府那么多好苗子,你随便挑拣两个指点着打发打发时间也好。” 白亦不置可否。 略略思量,感觉也不是不行。人到底是群居动物,还是要与人相处才更踏实。 第二日,清慈道君住在岳庭院的消息传开。 居所前时不时地有学生过来游荡徘徊,或是假意在湖边垂钓,或是在岸上练剑。 只盼能有个机缘,给仙尊瞧上一眼,万一合了人家的眼缘,说不准还会开口提点他/她一二。 远远见着,便或是恭敬或是热情洋溢地同他打招呼:“清慈道君安好~~” 白亦:“……” 第三天,清慈道君的居所外多一道结界。 青云侍尴尬地站在结界外对络绎来访的学生解释:“不好意思啊,清慈道君喜静,这片儿是私人院落,不对外开放了。” 又来找白亦的沧明镜目睹了一切:“……” 不是,你前天不是这么说的啊。 白亦觉着他还是孤单着吧。 别家的娃儿太吵闹,也没一个合他脾性的。 入夜之后沐浴焚香,躺在美人榻上做皮肤和头发保养,一面在碧水镜里头刷着绒崽打赛的视频打发时间。 横看竖看,还是自家崽好。 看她一拳KO岳子温之前,还先提示一句:“师兄看这儿~看我这纤纤小手,打人疼不疼?” 不觉笑出了声:真是又乖又可爱。 那么大力道砸在人家下颌骨上,也不知她手打疼了没有。 正怡然自乐,碧水镜嗡嗡震响了两下。 时绒的消息弹出来—— [放下咸鱼当卷王]:师尊~你能出来一下吗? 白亦心里一跳。 [白亦]:怎么?你出关了? [放下咸鱼当卷王]:是呀。 [放下咸鱼当卷王]:几天没见,想您啦,您出来一下嘛。 白亦看着碧水镜,拗不过般摇了摇头,叹道:“真是黏人。” 立马起了身,收拾收拾脸上敷着的面膜,挑选出门要穿的衣服,整理头发。 时绒等了半刻钟。 [放下咸鱼当卷王]:您人呢,怎么还没出来? [白亦]:刚沐浴。 时绒懂了。 也没催促,按照惯例准备等半个时辰起。 夜深人静,弦月昏暗藏在云中,四下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不远处传来吱呀的开门声。 有人一身雅正端方,貌美不可方物,终于出得门来。 时绒自我安慰:还行,这次拢共就花了一刻钟,算很快了。
第107章 湖边空旷, 相去甚远不见一点烛光与人影。 月辉暗淡,白亦挑灯沿着湖边行走,是夜幕之中唯一的亮色。 他一路走, 心里就一路嘀咕:不知绒崽大半夜的将他叫出来, 还偏约在无人的后山,是想做什么。 白亦脑中浮现了几个猜想,耳根有些发红。 末了,略整了整衣带, 确认纽带都系得紧紧的, 给人轻易扒拉不下来,这才放心大胆地往后山去了。 山野内漆黑的一片,连月光都被大山遮挡着, 照不进来。 没有花海,没有萤火虫, 没有一切浪漫的气氛。只有光秃秃的草地上架着的一头野猪, 被热烈的篝火烤得滋啦啦流油。 时绒穿着一身乌漆嘛黑的黑衣, 整个人快融在夜色, 大喇喇地坐在地上,对他咧着一嘴儿小白牙, 笑得没心没肺:“师尊来啦!” 那过于质朴的画风让白亦一滞:“……” 不经意间毁了他好多幻想。 时绒并不知道他期待了什么, 师尊整日里都是这般岁月静好的精细绝美画风, 她也察觉不出有什么特殊的。 但多日不见,忍不住多喵了他几眼。 奇得很, 人就在眼前, 思念似乎也并不能得到纾解, 越看越想看, 就想同他离近些。 拍了拍身边特地捡过来备好的干净大石块:“您坐呀, 看,夜宵我都给您准备好啦!” 一边拿刀戳着冒油的野猪,一边热情道:“我今日出关活动手脚的时候,逮到了一头小野猪,香得很,想着一定给师尊您尝尝~~” “……” 谁大半夜的吃烤乳猪? 白亦嘴巴动了动,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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