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木枝毫无情绪波动,对枫无眠全然陌生。 哪怕她的心机比海还深,也不该伪装的如此自然吧? “无论如何,今日我都会杀了你。”枫无眠接着清禾的话补充。 “哎哎哎,正堂之上,不可以直接人身攻击。” 但木枝仍然没有露出慌张表情,只是缓缓从床上艰难坐起。 牵扯到伤处,以木枝的养气功夫,也不由蹙眉。 清禾看着都觉得疼。 于是,原本准备冷眼旁观的她,还是敌不过内心的不安,抢先出手扶住了木枝。 “你慢点。”她干巴巴道。 “谢谢你。”木枝温柔道谢。 “只是任务需要罢了。”清禾嘴硬。 木枝靠在床头,总算长舒口气,此时她额头已疼出淡淡冷汗。 无木枝言地看着杀意盎然的枫无眠,露出有些苍白的淡淡笑容, “你和你姐姐感情很好。” 透着淡淡艳羡意。 “不必如此讽刺。”枫无眠平静道,“我姐姐需以你换命,而你恰好是有罪之人,可为我所杀。你我之事,仅此而已。” “所以,木枝有何罪?”清禾接道。 “戕害活人,淫.秽.乱.交。”枫无眠不耐道,“前日我亲眼所见,还要我如何说?” “她在慈周心庵正堂,与三个老头子如何,需要我详细描述么?” 他看出清禾对木枝有些情绪,刻意以此作话头。 但是没那么喜欢木枝的清禾却微微摇头。 “这件事,非得铁证如山,方能将这八个字挂在她身上。” “为何?”枫无眠不解。 据他平日隐匿所见,凡人无分男女,最爱说的不就是围绕女性的那方面下流话题么? “因为我认识过,因为这种事情而死的人。” 海岛夜晚辽远的鲛人之歌,她从未忘记。 木枝嘴唇动了动,微微垂眸,语气平静道。 “那是……神使在为我开光祈福。至于活人,乃是神使所杀,我爱莫能助。” “哦,色孽。”枫无眠露出有些轻松地表情,接着又透出冷淡的厌恶,“如此自甘堕落,当真可憎。” 清禾不喜欢他表现出的这种态度。 “不要这么说话,”清禾明确表明,“我是女人,我不喜欢听。” “可你又不会自甘堕落,下贱到与多人媾和。” 枫无眠极度厌恶这样的女性。 “你也不必说我未经他人之苦。” “我自幼与姐姐颠沛流离,吃尽苦头,可便是再难,我姐姐也立身极正,从未堕落门风。” 他尊重姐姐的贞烈,所以也听从姐姐的教诲,恪守原则,哪怕为重金利诱,权威压迫,也坚决不杀无罪之人。 枫无眠为姐姐与自己的原则感到骄傲,并不觉得有何不对。 清禾听得眉头越皱越深。 这种想法她觉得怎么听都不对劲,并且有很多想要反驳的话说。 可贴合这个时代背景的,贴合当前情景的,一时之间,她居然想不出能说什么。 半晌,只反驳道:“若她是被逼迫,不得不委身呢?” 木枝有些诧异地看了清禾一眼,没想到她会如此为自己开脱。 “你现在需对天道起誓,接下来你说的都是实话。”清禾认真注视着木枝,“你可有利用如此混乱关系,谋取会危害无辜之人的利益?” “需说实话。”她告诫,“此刻说谎欺瞒天道,下场真的会死。” 木枝深深看她一眼,摇头。 很好,没被雷劈。 “那可是你主动引诱他们的?” “有些是,有些不是。”木枝如是道,并无羞惭恐惧之态,“不过这位刺客说得对,我确实作风不够干净,颇多入幕之宾。” 闻言枫无眠露出厌恶表情,只差说句“看吧”。 清禾则微蹙眉头。 “那不敬神灵,又从何谈起?”
第七十章 神灵新娘 “你不知道么?慈周心庵正在筹谋向天道献祭新娘。”枫无眠说道,“我还当你如此关心木枝,一定将此处情况都了解透彻了。” “那现在不是在了解么。”清禾语气稍显不耐。 如今她看枫无眠,已然没了第一眼时的惊艳。 为何不能体谅他人难处,自己千辛万苦做到,便也强求别人做到? 清禾心里如此想,只是木枝自己都没异议,她暂时不好开口,但语气却冷淡几分。 “将如此污秽之人献祭给天道,不是亵渎神灵之罪?” 清禾盯着枫无眠:“我观你也不似尊敬神灵之人。” 枫无眠回答道:“我虽未笃信天道,但路左相逢,总归会进庙供奉一二,感念当初对凡人之庇佑。如此,不能称作虔诚,却也是清清白白,从无伤天害理之行。” 这话说得冷漠,却是事实。 尽管对女性态度是隐含的偏见冷酷,但这位出身落魄名族的少年杀手,目前还真没干过伤天害理之行。 清禾去瞧祓神态度。 却见白衣男子不知何时已盯着枫无眠瞧了,此时唇角微微翘起,露出似笑非笑地讥诮弧度。 神灵很少对某个人表现出如此态度。 他的嘲讽冷脸只会在清禾面前表露,在外人面前,神灵几乎从不会出现情绪波动。 但他同样没有动手,直接一劈了事。 枫无眠同样感受到了祓神冷漠的注视,他抬眼望去:“不知前辈对我这番言论有何指教?” 祓神仿佛意有所指:“你一言一行,影响皆是自身气数。” 化神期修士,修行时已然触碰到仙人众隐藏的秘密——天道,自然知道慈周心庵供奉的不是邪神,而是真正存在的神灵。 也是由此,不少人都连忙重新捡起天理,尝试感应天道,以减弱突破合道期时的天雷强度。 “我问心无愧。”枫无眠认真相对。 “如何问心无愧了?”清禾终于冷冷开口,“我与你态度相左,天道论迹更论心,倘若木枝心地清清白白,如何神灵与她碰触便是接触污秽?” “出窍期便不要妄言天道了。”枫无眠微微摇头,“你如何有我了解天理?” 常理来论,化神当然比出窍接触天道机会更多。 清禾险些被逗乐。 “至于问心无愧,”枫无眠冷淡道,“自是因为,我枫氏相传二十三代,皆以清白正义传家,男不得作奸犯科,女不得为奴娼伶。即使家道中落,我们也从未堕落祖宗高洁之名。” 说到此处,枫无眠想起自家姐姐,与木枝更是形成鲜明对比,便又多说了几句,以示姐姐相比木枝的洁净无瑕。 他怎会感知不到清禾对他转冷甚至透着排斥的态度? 可这却是枫无眠最引以为傲的事物,是他与至亲阿姐共患难的过去。 “枫氏在南厌部洲,当年也算是大族,以炼器出名,炼出的法宝万金难求。” 曾经的天地兵器簿,天榜前十一度曾被枫氏包圆。 “我是枫氏长房嫡子,父亲是南厌排名第一的炼器大师。” 枫无眠注视着清禾,眼里燃烧着冰冷的怒意。 既然看不起他们,那便来听听吧。 落魄流离的姐弟二人,如何漂泊至另一块部洲,仍然坚守清白,不曾堕落声名的。 年仅三岁的枫无眠,已然展现出过人的天赋。 “只是我没能继承父亲的炼器天赋,相比炼制锻造,我更喜欢挥舞父亲炼制的武器。” 好在枫轻语对炼器颇有兴趣,倒也不至于家传就此落寞。 “我姐姐从小就是个优雅端庄的世家之女。”枫无眠愠怒的脸上终于显现出少许柔和,“外表温柔,但内心极其坚韧。” 灾难的预兆,显现于十三年前的某个傍晚。 在一次开山寻铁的行动中,枫氏在自家族地中发现了灵脉,如此珍贵之物,即便是枫氏也不能独占。 然而为了炼制传说中足以匹敌仙人的神器断水刃,痴迷炼器之道的枫无眠父亲决定推迟九日,再将灵脉讯息与其他人分享。 九日。 仅仅九日而已。 须知道,炼化灵脉这等融入天道血肉的庞大存在何其艰难,即使枫氏全族不吃不睡,通宵达旦的炼化,也绝无可能。 “可人心贪欲便是如此急不可待。” 南厌名门根脉相通,联姻诸多,皆是拔出萝卜带着泥的关系。 其他名门无法忍耐这九日枫氏对灵脉的占有。 而带头动手的—— “是与她定亲的未婚夫家。” 枫轻语的未婚夫,连同其他名门强者,将枫氏尽灭。 名门子女都是自小相识,哪怕年岁尚幼,也会知另一人便是自己日后的道侣。 枫轻语同那十五岁的天才公子,曾经也是般配的。 可在那个血色之夜,却也是那少年公子当着她的面,将她阿父亲手格杀。 “当时我尚且力弱……不,我就是个废物,只会躲在阿姐身后。” 尽管一朝剧变,但枫轻语并没有当场崩溃,她冷静地利用与未婚夫的旧情,带着枫无眠逃离。 之后借由在外的家仆,隐姓埋名,离开了南厌部洲。 如此方才暂且安稳。 “但阿姐彼时虚岁不过十一,我年仅三岁,生存下去谈何容易。” 清禾听到此处道:“你既然知道世道苛刻,你阿姐持身清白,又带着你这累赘,极为不易,又如何要以此来苛求别人?” 在她看来,枫轻语这弟弟几乎算是白养,有个对他这么好的姐姐,还对女性苦难如此冷漠偏见。 属实令人反感。 “苛求?肆意放.荡能被纵容理解,甚至视为常态,反倒我阿姐玉可碎而不可污其白的气节被视作偏执愚蠢,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枫无眠冷笑。 听到此处,清禾忽然明白枫无眠一直强调的根源在何处了。 ——约半在他心底,也渴望姐姐能过得松快些,甚至用那些手段也无妨。 可偏偏被洗脑最严重的,其实是枫轻语。 而枫轻语再顽固、再偏执,其目的都是为了保护他这个弟弟。 所以作为姐姐苦难的受益者,枫无眠说不出任何反对的话。 他反而必须弘扬,维护这份“气节”。 清禾不由感叹:“某些话,说得多了,便连自己也信了。” 此时她进一步明白了,祓神刚才为何说“一言一行,影响皆是自身气数”。 “所以木枝自然有罪。”枫无眠冷冷道。 清禾瞧木枝脸色不知何时已变得惨白,甚至目光闪烁,透着心虚慌乱之意,不禁有些奇怪。 从目前接触后的表现来看,木枝乃是颇为灵活的女子,不该听不出枫无眠言语中的漏洞。 十六岁的少年杀手,又笃信姐姐教授的死理,想要逆转局势,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一点不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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