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逸苦笑一声,“你女儿当真跟你一样倔,皆不服我管教。” 守在门口的魏钰见两人十指紧握,咽下口中苹果,揶揄吹了声口哨,齐影耳根更红了几分。 曲雁带他走的不是回庭院的路,而是一处从未去过的地方,直到看见那匹通体漆黑的马儿,和一旁拿着包袱的梁纪倩,齐影才意识到什么。 他转身看向曲雁,不可置信道:“我们是要出谷?”
第二十四章 曲雁嗯了声, 从梁纪倩手中接过包裹,随即翻身上马,女人长丝随风飘起, 笑的轻松惬意, 她对齐影伸出手。 “走吧。” 梁纪倩原准备在旁搭把手, 结果见齐影利落上马后, 缩回手若无其事退了两步。 “师姐,你二人尽管浪迹天涯去吧, 师母若追究起来, 还有我与三师姐顶着呢!” 她说的凛然正义,一副天塌下有她顶着的模样, 不知晓的还以为两人是亡命鸳鸯。只听曲雁含笑应了声好, 随即勒紧缰绳。 马儿扬起前蹄嘶鸣一声,随即朝谷外奔去,凛冽秋风刮在面上,似小刀般剐人,齐影却眯起眸子,难得表情轻松。他许久未骑过马了。 曲雁揽住他的腰身,两人身子几乎紧贴在一处, 她垂眸瞥了眼齐影神色, 见他并无不适后才扬起马鞭。 梁纪倩目送两人身影至消失不见,这才转过身来, 淡然从怀里掏出帕子, 擦着被马蹄扑了满脸的尘土。 一炷香后, 弟子们目瞪口呆的看着向来文雅的四师姐, 洁白的衣裳满是黄土, 浑身上下只有脸算白净。 魏钰还啃着苹果, 本欲搭在梁纪倩肩的手堪堪收回,看她的眼神有些嫌弃,“你这是干嘛去了,刚和乌云它们从土里打滚回来?” 梁纪倩神色怅然,“非也,我去送师姐了。” “师姐去哪了,我正巧有事寻她。她将我月银扣了,上个月欠酒楼的钱还未还,先给我一月垫垫也好呀。” 梁纪倩忽视魏钰的絮叨,冷不丁冒出来一句。 “师姐与他私奔了。” 魏钰口中一噎,被果肉呛的将脸憋红,好不容易咽下果肉后,抬头不可置信问道:“她和齐影,私奔了?!” 在看见梁纪倩缓慢而沉重的点头后,魏钰扔掉苹果,当机立断转身走向自己庭院,边走边念叨什么。 梁纪倩看的困惑,“你这是又要做什么?” 魏钰正色凛然道:“私奔。” 开玩笑,大师姐都和她男人溜了,自己再不溜不是且等着受师母折磨吗。曲雁在时她还能偷个闲,如今这谷内谁爱留谁留,她魏钰是一日都不能留。 想起师母小时候磋磨她们的方式,魏钰浑身打了个冷颤,收拾行囊的动作更快一些。 山谷外的林间小路上,一匹漆黑的马儿疾行,一女一男骑在马上,神色轻松惬意。距离药仙谷最近便是临州城,她与齐影在日落前便可赶到。 一路上曲雁本担心齐影身子不适,可他看起来心情颇佳,丝毫没有受颠簸的影响,甚至还有种期待之色。 眼看着到了城门前,曲雁松开缰绳,任由马儿悠哉悠哉慢走,她揽在男人腰间的手动了动,笑着问道:“浪迹天涯的感觉如何?” 齐影腰身微僵,他目光看向不远处赶路回城的村民。有挑着扁担正擦汗的老者,还有坐在马车内品茶的公子,还有笑意盈盈的一家三口,那家的女人怀里抱着个孩子,她夫郎手中提着油纸小食,肚子高挺起,看起来月份不小。可无一例外的,她们神色皆轻松自在。 他收回目光,垂眸看向身下马儿,唇角勾起一抹浅笑。 “感觉极好。” 曲雁眼底染上些笑意,慢悠悠道:“那你可愿同我浪迹天涯,四海为家。” 齐影心律有些加快,他故作镇定,目光看向不远处敞开的城门,良久后才幅度极小的点了点头。 马儿被守卫拦下,她揽着齐影的腰身一同下马,将两张文碟递给守门将领。守卫上下打量了她们几眼,觉得有些面生,于是照例盘问。 “你二人是何关系,从何处来。” “我与夫郎自流溪村而来,我夫郎身子不适,特来带他来城里寻医。” 齐影身影一怔,微微瞪大眼眸看向曲雁,又在守卫看来时敛起神情,乖顺站在曲雁身侧,当个寻常人家柔弱夫郎。 守卫扫了两人一眼,曲雁说的诚恳大方,她也觉得没什么问题,便将文碟还与对方放了通行。在曲雁接过时,齐影眼尖的瞥到。 那文碟上写的名字是,曲影与齐雁。 虽知晓不过是随意的化名,可齐影仍克制不住心间那股莫名情绪,他指尖一动,曲雁便抬起头,佯作紧张揽住他腰身。 “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她们还未走远,方才那守卫也也看向他们,他抬头撞进曲雁含笑的眸中,便知她是故意而为,齐影耳根一红,索性配合她演到。 “不必紧张,只是头有些晕。”为了扮好一个柔弱的夫郎,他语气压的极轻。 曲雁眼中笑意愈深,虽已离了守卫的视线,可她仍继续配合道:“头痛可大可小,待一会回了屋子,我给你揉揉。” 她说罢还抬手轻揉了下齐影眉侧,在看见男人羞红的耳根时,唇角弧度又深了些。 天色已近黄昏,两人走在路上挨得这般近,倒也有几个朝两人看过来的,直到身前来了一个年轻女子,看着两人神情若有所思。 “大师姐。” 曲雁将马儿缰绳递给她,见齐影盯着那人身影,便开口解释道:“她是药堂之人,一会去药堂歇一晚,明早再出发。” 他顿了顿,问道:“我们到底要去何处?” “我还以为你不会问我,一直乖巧跟着我走呢。”曲雁笑着牵住他手腕,才继续说,“去平江城,师母尚在谷内,我不便与浮屠楼之人见面,平江路遥,也方便谈事。” 其实还有一个缘由,曲雁母父皆是平江人,还有半月便是她们的祭日,她想带齐影回去见一见。 每提及浮屠楼,齐影的情绪总会波动,好在这次不再是害怕。她与男人漫步在城间,夕阳余晖洒在路上,路旁的摊贩在三三两两收拾,如此百日如一的场景,齐影却看的十分认真。 “我师父常说,凡尘百感,可生老病死,爱别离,求不得才叫真正的人间。”齐影说罢咬了咬下唇,有些局促补充了句,“我读书不多,若说的不对,你莫笑我。” 曲雁牵着他走向前方某处,语气一如既往地温柔,“你师父说的不错,只是太悲观,此为人间七苦,其实还有人间百乐。人生总该是喜比悲多。”最后一句,她像是在说与齐影,也想是在说服自己。 齐影紧跟着曲雁的步伐,他还未听过这个说法,于是奇道:“何为百乐?” 曲雁与齐影停在一座酒楼前,对他一笑,“第一乐,美食之乐。药膳吃太久,该给你换个口味了。” 小二热情的招呼两位进了包间,此时上客不多,一楼大堂内有乐师抚琴助兴,倒有几分雅致。 小二目光看过曲雁,又看向她身旁跟着的男子,思索一瞬后便乐呵呵道:“这位贵客看着有几分面熟,可是来过小店用膳,咱们酒楼的回头客会赠送菜品。” 齐影本以为她在同曲雁说话,抬眸才发现小二看的竟是自己,而曲雁也正看向自己,神色有几分探究。 齐影解释道:“我未来过。” 小二不好意思的笑笑,又没忍住偷瞄齐影几眼,才将手中菜谱盛上,“不好意思,这位夫郎生的面善,许是我把您与其他客人记混了。” 齐影对吃食并无要求,曲雁只点了几道招牌,那小二记好退下后,还在门口低声自语了几句。 “不能呀,我没记错呀,也可能是太忙了,真记岔了?” 随着小二的走远,那声音也逐渐消失,她与看向齐影,神情若有所思,几瞬后便轻声开口。 “你可知晓,并非每个男子身上都配有守宫砂。” 齐影不解的转过头,曲雁为他倒了杯清茶,这才继续道:“齐影,守宫砂酿造不易,价格昂贵,唯有出身高门世族之人,才追捧此物,小门小户的男子,不会点这东西。” 曲雁言下之意已十分明显,齐影握紧茶杯,语气微哑,“我自有记忆以来便在浮屠楼,其余的,皆记不起了。” “你若是想,或许可以寻到。” 既是被抛弃的,身家如何又同他有什么关系呢,齐影虽对‘家’有期望,却从未想过去寻那个把自己弃了的家。 见齐影摇头,曲雁也及时收住。 好在饭菜紧跟着上来,扑鼻的香味诱人垂涎,小二在旁介绍着菜品工艺,曲雁夹起鱼肉垂眸挑着鱼刺,身旁小二话题一转,开始介绍起这道鲫鱼豆腐的做法。 待小二说完,曲雁也停下筷子,她将那块去了刺的鱼肉夹到齐影的碗中,“鱼肉益脾,多吃些。” 小二也没想到这转折,卡了一瞬后顺势道:“夫人可真宠爱您夫郎。” 男人持筷的手一顿,面上染了几缕绯色,在小二离去后才道。 “我自己来便可以。” 待快用完膳时,方才那小二又过来,手中端着一道菜品放在齐影身前。 “贵客虽是头次来,但我见您面熟,便自作主张赠您一道回头客才送的菜品,这道酒酿汤圆乃是店里特色,许多夫郎公子都喜欢吃。” 曲雁想起方才齐影埋头吃饭的模样,问了句,“还吃得下吗?” 齐影看了眼碗身大小,点了点头。曲雁眼中含笑,看着男人端起那碗酒酿汤圆,许是她眼神太过赤/裸,齐影只吃了半碗便放下。 晚上齐影端着那碗黑糊糊的汤药,第一次觉得有些难以入口,他今天吃的太多,此刻实在有些撑。 她们并未住在酒楼,而是在济善药堂借住一晚,只图方便煎药,临州药堂的人是认识曲雁的,可当她们看见大师姐身旁的男子时,一个两个皆盯着他寂静良久。 齐影扫过她们,一个个又错开视线看向地面,在大师姐带人去后院后,她们才敢叽叽喳喳围着一处热议谷内传闻。 “这便是大师姐的心上人!我竟然有机会看见!” “是啊,我以为大师姐会孤身一辈子呢,谁料这么快就寻到伴。” 立即有人反驳道:“你这是什么话,凭咱师姐的实力,多少男人扑怀里她都不稀罕,这男人定有过人之处。” 眼见几人争论不休,一个男孩从其中钻出,弱弱补充了句。 “可我怎么觉得,他与我去知府府上问诊时的一位夫郎很像。”男孩的声音湮灭在讨论声中,并未有人在意他的话。 翌日上午,济善药堂内出现怪异一幕,七八个人围在一处房门前,嘴中不知窃窃私语什么,最终推出一个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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