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陆满脸写满紧张二字,他深吸一口气走到紧闭的门前,抬手敲了敲木门。 “大师姐,您与齐公子可要用早膳?” 门里半响没有回应,小陆都快急哭了,他就说不要叫她们起来用膳,虽大师姐为人和善,万一齐影有起床气可怎么办,大师姐不会为了蓝颜训他吧。 小陆苦着脸回过头,剩下几人还一脸鼓励的看向自己。待敲第二遍时,小陆逐渐发现不对劲,他轻轻一推,木门便吱嘎一声,幽幽打开。 屋内一个人影都没,连床铺都整整齐齐摆放着。 一个女人揉揉眼睛,箭步冲上来,“娘嘞,大师姐和她男人呢,我昨天晚上是做梦了不成。” 见人不在屋内,小陆也放松了些,“许是有事出去了,大师姐的马儿还在后院呢。” “是在寻我们?” 就在几人交谈之际,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曲雁牵着齐影自院外走来,在看见人影时,齐影指尖一动,将手从曲雁掌心抽出来。他竟是害羞了。 听完几人解释,曲雁唇角带笑解释道:“不必劳烦你们,我与他已用完早膳。” 这一切还要从昨夜说起,曲雁与齐影住的是一间屋子,自然也是同一张床,除去师母回来那晚,这是两人第二次同塌而眠。 齐影少眠又觉浅,纵然如今的生活不需提心吊胆,但这个习惯仍旧未被改掉。以往泡过药浴还能入睡快些,可如今出门在外,身侧又躺着曲雁,更久久不能入眠。 夜色静谧,唯有夜风偶然吹过树梢,传来沙沙响声。药堂的床铺不如谷内宽敞舒适,曲雁轻转过身,揽住男人腰身将他往怀中带了些。 他闭着眼,躺的极为板正。 “又睡不着?” 齐影耳尖泛起痒意,他微偏过头,耳尖与曲雁的软唇轻擦而过。下一瞬便睁开双眼,目光干净透彻,半点睡意也无。 “可惜这里不能药浴。” 曲雁语气无奈,她为此配过许多药,可效果最好的还是药浴。 “我无事,不会耽误明日行程的,若打扰你睡不好,我去别屋也行。” 齐影声音极轻,其实每次休息时他从不会乱动,根本不会打扰别人休息。曾经在浮屠楼里,他曾保持过五个时辰一动未动,最后直接晕死过去。 “你睡的同小猫一样,怎怎会打扰我,只是舟车劳顿,休息不好会极为疲惫,你如今的身子怎么能与从前比。” 齐影因那‘小猫‘二字有些羞赧,但好在是黑夜,脸红了也没人发现,他默然半响,迟疑道:“要不将我掐晕,明早再唤我起来。” 曲雁看向齐影认真神色,她甚至怀疑她一点头,下一瞬他便会毫不犹豫朝自己睡穴下手。可强制人昏迷只会更为伤身,曲雁好气又好笑。 她心思一动,“不用,我们做些助眠的事。” 齐影尚不知晓何为助眠的事,直到他发丝被拨开,衣领被松开时,才猛然意识到一件事,差点没从床上坐起来。 今夜是他最后一次服用十日散与忘尘的解药,他已不用再受此困扰,也就是说,曲雁随时都可以要他。 齐影呼吸一窒,他颤着指尖正欲解开腰带时,曲雁将他整个人从床上翻了个面,他茫然一眨眼,这个姿势他似乎并未见过。 曲雁若是知晓他脑中的胡思乱想,定然会气笑出声,下一瞬,女人温热的指尖覆上齐影脖颈后侧。 “此为安眠穴,失眠或头痛皆可按压缓解。”曲雁一边揉按穴位,一边想着他方才的紧张神情与动作,眼底有些无奈。 方才的话确有歧义,她对齐影的想法从未变过,若是可以,她现在就想要了他。 可至少不能在今夜,也不能在途中,药堂环境过于简略,软膏之类的也没在身侧,临时起意只会令他更难受。 曲雁的手法极好,齐影只觉后颈发烫,而后竟昏昏欲睡过去,翌日醒来时天色刚朦胧亮起,他原打算悄悄起床,转头便撞进一双漆黑眼眸。 “睡得如何?” 齐影声音微哑,茫然点点头,“极好。” 曲雁一笑,“其实还有一种助眠之法,比揉按穴位更为有效,下次带你试试如何。” 齐影不疑有他,“好,是何法子?” 于是曲雁笑意更深,眼底神色晦暗,她压着齐影腰身,在男人不解的目光中,轻轻吐出四个字。 “玄/素之术。” 等齐影反应过来是何意时,脸颊蓦然红透,连忙起身收拾。他自入了药仙谷,穿的便都是男子衣衫,与从前简洁的女装全然不同,有好几件他都是独自琢磨许久后才会系的。 如今一紧张,竟连穿衣时都系错了带子,他愈解愈紧,还是曲雁过来帮他重新系好的。 她还调笑道:“你这么紧张,倒像是我要生吞了你。” 齐影先是下意识嗯了声,反应过来后才惊愕看了曲雁一眼,低声说了句没有。 临州至平江城要经两城一江,脚程最快也要七八日,两城的官道倒是好走,但过江需走水路,顺风时两日便到对岸,若是运气不好赶上坏天气,那便要折腾三四日。 自从临州离开以后,曲雁与齐影一路南下,终在第九日的午时来到江边,日光洒在身上,暖烘烘的叫人睁不开眼。 曲雁将马儿放开,她则与齐影走至江边,风从对面吹过,江面泛起粼粼波光,湖面映金,看上去倒有几分美不胜收。 “要渡江的快点上船喽!今天最后一艘!” 带着方言的呼声传来,老船妇站在岸口,正对二人呼喊着。 曲雁目光从江上收回,与齐影两人一同上了船,船舱狭窄,正好够容纳两人,整艘船也不过能容四五十人。 “来过平江城吗?” 齐影停下手中整理的动作,对曲雁摇摇头。浮屠楼位于北方,临州城则在十三城的中央,自那往南一带,皆不在他接任务的范围内。 “我也好多年未回来了,都快忘了那长什么样。” 齐影系着手中行囊,低声开口道:“你是平江人。” “算是吧,我母父是平江人。”曲雁顺着窗子往向蔚蓝天际,又将目光看向齐影,“其实并非是浮屠楼将地点选在平江,是我想带你来。” 齐影心中早隐约猜到,但此刻话从曲雁嘴中说出,忽而添上一丝道不清的暧昧,仿佛他们真是一对私奔的眷侣,待看遍这大好河山后,最终定居在某处僻静的山村。 齐影短促嗯了声,正赶上船身一颠簸,他不小心将手中行囊碰倒在地,他刚要俯身,可曲雁比他更快一步。她将地上的物件拾起,后知后觉发现手中是齐影的贴身衣物,她连忙叠好又放回去。 男人耳根微微泛红,好在曲雁放好后便拿起两个小盒,自若转走话题,“他给的零嘴不少呀,芝麻丸,还有核桃仁,你怎不吃,可是不喜欢这些味道?” 曲雁手中的东西是在前几日临走时,药堂一个男孩硬塞进齐影怀里的,多是一些补气血的零嘴,说路上打发时间吃。齐影当时还有些局促,最后是曲雁替他收下的。 “吃了的,只是吃的不多。”齐影没有吃零嘴的习惯,这几日又忙着赶路,尝过两次后便被他扔在脑后。 曲雁忽而拎起一个油纸袋,面上表情有些怪异,齐影跟着看向她手中之物。那也是零嘴中的一个,吃起来酸甜中夹着微苦,他未吃出是什么做的,但却挺喜欢那个味道。 齐影面上先是不解,随即意识到什么,在药仙谷时曲雁便对他忌口极多,于是神色正了几分,“可是我不能吃的?” 曲雁放下手中袋子,平静道:“没什么,此为男子安胎所食,偶尔当零嘴吃一两次不碍事。” 齐影动作一顿,他僵着接过曲雁递来的油纸袋,又烫手一般的将它塞进最里侧,等做完这动作,觉得耳根都微微发烫。 他身子尚是完璧,又何来安胎一说,药堂那男孩想的未免太长久了。 “走吧,去吹吹江风。”曲雁扫过他局促羞涩的面容,坏心捏了下他耳垂,看着男人连耳尖都红透的模样,心间极为满足。 船板上已有不少人,正逢晚霞落下,偶尔几只水鸟飞过,十分诗情画意。两人自木梯而上,也不往前面凑,只寻了个僻静的位置靠着,惬意享受凉爽江风。 可惜美景刚欣赏一会儿便被打破,喧嚣自人堆中传来,还夹杂着小孩的哭闹声,齐影眉心微蹙一瞬,身旁的曲雁安静剥着橘子,下一秒便喂进齐影口中。男人咽下橘瓣,霎时有些羞意。 不多半响,一个年轻女人从人堆急匆匆中钻出来,她头发一侧如乞丐般杂乱,一侧又编着几个麻花辫,乍然一看如精神错乱一般。 女人身后还跟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手中拿着把木梳,一边哭一边追着她跑。 “小祖宗,你行行好吧,别可着我一人祸害了。”那女人身姿灵活的躲开看戏的船客,直直往曲雁他们的方向而来,在看见齐影那一瞬间,眼睛都泛起亮光,回身对小男孩招招手。 “小祖宗,你别哭了,这有你喜欢的好看哥哥,你去给他梳头行不行。” 她说罢给男孩指了指,见他当真不再哭的那么凶后才松了口气。她本意是让那小祖宗别哭了,可见小男孩当真举着木梳跑过去,她咬咬牙,随即走到齐影身前,拨开眼前乱发,故作温雅行礼。 “这位公子可否帮我一个小忙,舍弟实在太爱给人梳发,尤其爱寻秀美佳人,公子可愿意陪舍弟玩一会,当然是有报酬的。” 齐影看向她如被雷轰过一样的发型,表情变得有些微妙,她是拿人当傻子不成。 梁雯面上也有些挂不住,可是她刚才问了一圈,实在没人愿意陪这小祖宗玩,出钱都没人愿意,这才厚着脸皮走到这对女男身前。 “不行。” 齐影声音冷淡,拒绝的意思十分明显。 梁雯面容一僵,眼见小祖宗又要哭,立刻着急道:“公子,您生的如此俊秀,人定然也是菩萨心肠,舍弟年幼,你别看给我梳的乱,他对男子极为温柔的。” 曲雁慢条斯理的剥着橘子,在听见那句‘生的如此俊秀’时,指尖一用力,一瓣多汁的橘肉便被她按破。 见男子身旁的女人抬眸,梁雯以为还有转机,唇角的笑又扬起几分。 “这位小姐……” “我夫郎身子有孕,需得静养。” 曲雁神情平静,仿佛是真的一般,她又喂给齐影一瓣橘肉,含笑悠悠道:“这不,我都得哄着才行,怎舍得他被人捉弄。” 齐影身子僵硬,酸甜的橘肉嚼在嘴中,却尝不出任何味道,拒绝的理由那般多,曲雁为何非要说他有孕。 齐影不知晓,这是曲雁身为女人的占有欲作祟,她恨不能给他打上标记,时刻宣告齐影是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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