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梁雯昨日归家后,便把在船上发生之事悉数告知,伯母伯父两人皆惊吓不轻。梁章是她们老来得子,平日溺爱惯了,便从小养成一副娇纵性子,她俩知晓儿子的性格,并未太责怪梁雯莽撞,而是仔细询问恩人是何人,好备些谢礼送去。 在听闻那女子名唤‘曲影’,身侧有个孕中夫郎,所至之处乃曾经的曲府后。梁家妻夫二人对视一眼,彼此皆有惊讶。 梁家在平江扎根百年,也算一方盛族,当年曲府种种也算有目共睹,她们与曲家那对夫妻也算点头之交。当年曲府灾祸过后,梁家也曾派人去上过一炷香。 而关于曲府那年幼小姐的下落,则众说纷纭,又说死了的,也有说被山匪绑走的,后来时间一长,也便没人关心了。可那曲家小姐名唤‘曲雁’,而非‘曲影’。 梁雯看着神情严肃的伯母,忽而福至心灵道:“她夫郎唤‘齐雁‘。” 这一瞬变得十分好理解,曲雁与她夫郎随意取了化名,目的便是不想让平江之人知晓她们回来了。梁母沉默良久,特意为备了一套厚礼叫梁雯送去,说梁家想设宴感激恩人,只往她不要推辞。 于是第二日午时,梁雯拎着大包小包直奔曲府而去。 曲府门匾已拆,就连门环辅首都已生锈,梁雯只好用最古朴的方式,用手敲。 她敲了几下,觉得十分费劲,还不如她喊一嗓子的快。就在梁雯咳了咳嗓子,气势昂扬准备一展嗓门时,那扇厚重的门吱呀一声。两人猝不及防对视。 梁雯刚猛吸一口气,表情怪异又滑稽,她慢半拍调整了下自己的表情,觉得曲雁没当场笑出来已经给极自己面子。她今日来时特意收拾一番,目的便是挽救一下自己为数不多的形象。 梁雯哈哈两声,“曲小姐,真巧。” “不巧,这是曲府门口。” 曲雁声音淡漠,她自门后走出,在看见梁雯身后那堆东西时,神色丝毫未变。 “曲小姐,您对舍弟有救命之恩,我伯母特备薄礼命我送来。梁家后日设宴府上,希望能当面致谢,还望您莫推脱。”背起在心中默念过的腹稿,梁雯便正经起来,言行也稳重许多。 曲雁停下脚步,她接过梁雯递来的礼单,目光一行行扫过,眸中有了几分兴致,梁雯见此赶紧接着说。 “曲小姐,你昨日写的方子果然管用,舍弟只服了一日便精神许多。伯母伯父自知晓你夫郎还有孕后,特意将家中珍品让我带来,说是能补身子。” 梁家不愧是家底雄厚的世族,出手阔绰,但是扫一眼便知晓确实有好东西,除了给孕夫的滋补之物外,还有几本医书藏品。倘若她只是个寻常大夫,对此定要十分激动,奈何她于药仙谷内长大,那几本医术的真本也收藏的谷内的藏书阁中。 真正让她有兴趣的却是其中一种药材,对齐影续接经脉有益,药仙谷虽有,但多多益善。 “当日情急,换做旁人也会出手相助。梁府如此厚礼相赠,若我不收下,倒显得我却之不恭。” 梁雯一听便知有戏,她连忙招呼着小厮先把礼品抬进曲府,“人命哪能同这些死物比,若当时我弟弟真出了事,我怕也没脸活着回来了。” 等把礼送进去,发觉曲雁站在门口,没有半丝请她进去坐坐的意思。 “曲小姐,你可是有事要出门?” 梁雯是土生土长的平江人,她应比自己更熟悉这里,于是曲雁点头,“你可知晓,附近何处有卖男子衣裳的,还有杂货铺。”天气一日比一日凉,齐影仍着单薄夏衫,也该填些新衣。 “成衣店前街便有,杂货铺则在南街里侧,地方有些弯弯绕,不如我带你去。”梁雯边说边大概给她指了方位。 曲雁点头,“也好。” 街上人影川流,喧闹热闹之景竟比临州更甚,其中不少人都身背行囊,一副行色匆匆模样,而且皆朝一个方向赶去。 见曲雁眉心微蹙,梁雯还以为是她不知晓,便解释道:“再过一月便是平江庙会,寺庙大主持会下山诵经祈福,许多信民都会提前去山下占地,以求沾些福气。” 平江佛教盛行,这还不算最大的场面呢。梁雯未看见曲雁眼中极快划过的厌恶之色,只跟在她身旁走,可走着走着就发现曲雁脚程变快许多。 待进了铺子里,梁雯才得了喘口气的机会,她靠在门口擦去额角细汗。与她一起的曲雁气息连大气都未喘一口,步伐仍十分稳健,她身材并不壮硕,可体力却极好。 梁雯思索片刻,十分好面子的支起身子,“为何忽然走的如此急?” 曲雁看向铺子里琳琅满目的衣裳,神情认真挑选着,“他不知晓我出来,醒来若见我不在,怕是会出来寻我。” 梁雯一噎,想起这个‘他‘是指谁后,半响后才憋出一句。 “曲小姐对夫郎,还真是宠爱有加。” 曲雁嗯了一声,坦然应下这句夸赞。这下梁雯更无话可说。 衣裳需要裁制,曲雁留下定银,又将齐影衣围告知店家,令她制好后送至曲府。那店家听见后愣了愣,再回过神时人已走远。 “曲府竟回来人了,真是稀奇。” 在杂货铺内,当梁雯听清她所要为何物时,连她一个大女人都觉面上又几分羞红,可曲雁却神态自若,仿佛只是寻常之物。亏得梁雯没有男人与子嗣,不然她便能知晓,齐影若是有孕,根本用不上那物。 回程时梁雯已累的不行,她开始后悔为何脑子一热要给曲雁带路,而后者还有闲心的买些吃食。 等两人再回到曲府时,梁雯连门都未进,直接爬上自家马车,还特意掀开帘子道:“曲姐,如此我便不进府打扰你们了,替我朝姐夫带个好吧。” 梁雯很是自来熟,出去一圈连称呼都变了,曲雁自动忽视后一句,点点头便回了府内。 也不知晓他醒没醒,身子还难不难受。 齐影走到前堂时,正瞧见曲雁提着东西走来,他目光环视一圈,并未发现其他人的身影后,抬步朝曲雁走去。 “李伯说你正在宴客,可是那个女人。” 听他声音仍沙哑,曲雁从怀中掏出个物件,拆开外层的油纸塞进齐影唇中。 “嗯,她已走了。” 微甘的滋味在唇齿融化,曲雁记得他从前吃糖的习惯,特意叮嘱了句,“此糖润喉,多含一会再咽。” 齐影耳根一红,轻轻点头。 “怎不再休息一会?” “睡不着了。”齐影喉结一动,声音小了几分,“也未有多难受,不必休息。” 只是初时有些痛,而后便是羞人的愉悦,那痛意比起他从前所受之刑,根本算不上什么。 曲雁从他脖颈处扫过,在看见那几处红痕时,唇角勾起抹弧度,这只是露在外的地方,掩在衣下之景才令人回味。 昨夜的齐影,甚是乖巧美味,曲雁食髓知味,若不是顾及他身子,怕是能折腾整夜。 齐影对曲雁脑子想法一概不知,口中含着糖块,绯色的唇微动着。他扫过地上那些物件,又看向方才被放在桌上的布包,曲雁为他解释。 “地上那些是梁家派人送来的,说后日要设宴答谢。”明日是她母父祭日,那梁家也是会选日子。 “你要去吗?” “去。” 梁家请她前去,绝非一个答谢宴那般简单,应是要探她口风,看看自己这个曲家后人会不会留在平江。 齐影点点头,他最不擅打交道,若是可以选择,他更喜欢自己独处。 曲雁把桌上的两个布包递给他,“给你买的。” “我?”齐影语气惊讶,在看清里面是何物时,脸颊瞬时烧红一片。 一袋是平江小吃,而另一袋则是男子用的月事布。曲雁怎么会知晓他快到日子了,齐影将那袋口拢紧,羞于再多看一眼。 “昨日我见你翻行囊与衣裳,便猜你要买,今日正好出门,便替你买了回来。” 曲雁语气温润,她看着耳根通红却故作平静的男人,心弦又被撩动几分,分明更亲密的事都做过了,这件小事竟还令他羞涩。 齐影指尖掐着袋子,垂眸道:“多谢。” 曲雁眸子一眯,发出声意味不明的轻笑,“你我之间,说谢字太过生分,你若真心想谢,不如来点实际的。” 实际的…… 齐影看向曲雁唇角的笑,又看了看自己手中袋子,神色顿然有些局促,他犹豫了半响,指尖在袋子上来回摩挲。 曲雁好整以暇看向他,就在她等着男人乖乖过来时,齐影小声开口,声音仍有沙哑,“我身上未有银两,可否宽限我几日,我出门寻两趟活便能攒下。” 自从他在药仙谷醒来,便一直在谷内白吃白喝,如此算下来,他确实欠了曲雁许多银两,如今人家要,他则囊中羞涩。 曲雁的笑意逐渐僵硬,她看向神情认真又不安的齐影,恨不得将他脑子敲开看看里面究竟在想什么。 “你以为我管你要钱?”曲雁语气与表情都十分怪异。 齐影抬眸,满脸都写着‘不然呢’三个大字。 她快被气笑,果然,就不该寄希望于这不解风情的小暗卫,昨夜才教了他,睡一觉便全忘了不成。 “我昨夜与你说过什么来着。” 虽不知曲雁为何提起这茬,但一想到那些秽语,齐影喉结一滚,本就烧红的脸颊更甚几分。昨夜曲雁说过太多,令他出声,又令他承认自己的感受,到后来那些更羞人的话,齐影直接选择左耳进右耳出。 “这般情况下,你应过来我身边,主动献吻。”曲雁循循诱导着,她将齐影拉来身前,顿了顿又说,“而非与我算账,懂了吗。” 齐影受不住她炽热的目光,僵住背脊点点头。他攥紧拳头,扫过曲雁含笑的唇,酝酿半响才大着胆子贴上去。 蜻蜓点水般的一吻,堪堪擦过她唇角。 曲雁指腹轻抚过,眼中流出无奈笑意。古板害羞也挺好,她偏生就喜欢这样的。 梁家送来的东西不少,李伯他们年岁大了,曲雁便自己将东西放在堂内。齐影在得知这些补品功效后,动作一顿,手中续断险些没掉下去。 “我也没想到她是梁家人,委屈你再演上几日,等浮屠楼来人后我们便回临州,或是你想去哪玩,玩上一圈再回也行。” 齐影还未来过平江,应带他先玩几日的,就是不知晓他喜欢去哪,是喜好山野景色,还是繁华市集。 “你喜欢……”曲雁刚欲问,回头便见齐影紧抿着唇,眉宇间藏着愁丝。 于是她语气一转,“莫担心,浮屠楼有求与我,若那人真是你师父,她们亦不会将他怎样。” “浮屠楼规矩森严,若师父真凭假死逃离,难免一番刑罚。”齐影将那些药材摆好,垂眸轻声道:“只是,师父既已逃离,又为何会被浮屠楼的人寻到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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