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戛然而止。 待她凝神仔细听,除了风声,还有铁器撞击的声响。 黑夜里遮盖了人群的恐慌,伴随着一声声呼救,凄惨的哭声,蓝初心沉入海底,笑容僵硬在了脸上。 小鸟也跟着愣了愣。 地面上的树叶散在空中,一阵劲风呼啸而过,眨眼间,它被放在了枝头。 而摘杏子的人已不见了踪影。 杏林苑院内,摆放整齐的家具全部倒地,凌乱一片。 火红色的灯笼里烛光曲折惊悚,歇斯底里的哭喊声刺入耳膜,犹如一场深夜噩梦。 金色水缸里躺了两具尸体,血水溢出来,洒在地上,染红了青苔,女子头发散乱,跪在地上不停磕头,额头血流不止,只为护住一襁褓婴儿:“求求你们!不要杀她!她还小!” 闯入的土匪手里拿着大刀,银光凶狠,为首的那位掏出匕首,将尖锐的一端抵在女子下巴上,往上挑了挑。 “长的还不错!”土匪头子转头,勾出一抹猥琐的邪笑:“你们继续杀,我先玩玩。” 白皙的脚腕被抓住,女子慌忙后退,尖叫一声:“不要啊!啊!你要干什么!” 土匪头子很快剥掉衣裳,欺身而上,女子手里的孩子被抢走,土匪把她压在地上,任她苦苦挣扎,可力量悬殊,动弹不得。 胸前的衣服被扒开,她绝望地望着夜空,这时,土匪身后有人举起一块儿大石头,砸在土匪头上,一把推开了他:“放开我女儿!你个畜牲不如的东西!” 土匪没有防备,倒在一旁,毫不犹豫抽起大刀往前一捅。 刀子进入身体那一秒,房顶上一人从天而降,蓝初双目猩红:“住手!” 第32章 暗示 可惜蓝初还是来晚了一步。 聂丝是聂雨心的母亲,是蓝景在杏林苑救济的第一位母女,和她们有相同的遭遇,同样是因为生了女孩被夫家赶了出来。 她们和蓝初相处世间最常,关系也是最亲近的,当下被一刀穿过心口。 在她面前…… “母亲!”聂雨心嘶吼一声,她半撑起身子起身,瞠目欲裂。 聂丝气息微弱,匍匐在地上,嘴里吐出一口血沫:“雨心,快逃……” 蓝初落地那一刻,手里的杏子直接击中那土匪右眼球,她习武数十载,内力深厚,土匪捂住眼睛痛苦哀嚎,眼珠当场流了血。 蓝初走过去扶住聂丝,泪水接连涌了出来,她一时间难以接受,感觉喉咙发紧,沉声道:“聂姨,对不起,我来晚了。” “你们快走……” 聂丝看到蓝初后,表情更为痛苦:“你怎么在这个时候回来?快走!” 聂丝拼劲最后的力气,推开蓝初,死死抱住那土匪的小腿,嘴角溢出浓稠的血,滴在地上晕染一片,仿佛随时会断气没命。 她眼睛死死盯着两个姑娘,以长辈的身份命令:“小初,带她走!!你们快走!!” 山中的夜晚最是阴冷,从前蓝初最喜欢摸黑跑出去,沿着山路一直往上,恰好能赶到日出之前到达山顶。 聂姨这人胆子特别小,比常人贪生怕死几分,对此行为一直不赞同。 常常劝母亲管束她,说跑的太远,万一遇见凶猛的野兽,深更半夜非常危险。 现在聂姨让她快点跑了,蓝初膝盖却像是灌了铅,沉重地迈不开半步。 “想走?”土匪忽然一脚踹开聂丝,用手狠狠按压住刀刃。 聂丝痛苦地吐出一口血,缓缓闭上了眼。 血色染红了蓝初的眼眸。 她抬脚重重踹在土匪裆中,拿起石头狠戾地朝着他头上砸了过去,大吼道:“我说了让你住手!” 土匪晕倒在地上,蓝初视若无睹,“为何不听!我让你住手!” 她一下一下砸上去,出手见血,毫不留情,只要想到聂丝死了,便永远不想停手。 直到聂雨心从地上爬起来,探了探土匪鼻息,从身后搂住蓝初。 她嗓子已经哭的沙哑:“初初,初初,别打了,他死了。” 死了。 算是一命偿一命,她给聂姨报了仇。 土匪的脸上血肉模糊,几乎看不出人样,蓝初盯着土匪一动不动的身体,强忍住嘴唇上下颤抖,扔了石头。 她好像很快接受了自己杀人的事实,开口声音很稳,没有悲悯,冷若冰霜:“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是你自找的。” 院内四处着火,倒在地上的皆是熟悉的面孔,小雨,夏夏,禾苗,空空,馒头婶婶,还有很多很多…… 两个时辰前还围在一起吃晚饭的活生生的人,现在都死了。 火烧的越是烈,蓝初越觉得冷,刺骨的冷。 她视线扫了一圈,抹了把眼泪,咬牙抽出聂丝身上的大刀,给聂丝摆正身体,拉着聂雨心的手:“走!” 而两人还未跑出庭院,便撞见五六个身穿蓝黑色衣服脸上刻着“囚”字的人,几人挡住了去路。 为首的那个面黄枯廋,是常年在不见光的地牢里关押才会出现的样子,衣服上散发腥臭,脸上的□□更是让人恶心。 “让开!”蓝初开口。 “脾气够大。” 为首的人抚摸着杂乱肮脏的胡子,眯着眼睛笑着打量她:“蓝色衣服,长的水灵,不愧是皇上看上的女人,样貌果真一绝,果——” 然字还没说出口,蓝初冷笑一声,果断挥刀斩断那人头颅。 血溅起在她脸上,可她连眼睛也不曾眨一下,盯着那人死不瞑目的眼珠,神色如地狱里的修罗:“我给过你机会。” 如此出其不意的出击,惊呆了身后几人,他们吓的后腿半步,这时,东侧庭院的木门咔擦一声被推开。 两个身材粗壮的男子和前面的土匪是同样的打扮,拖着一个浑身□□,双目空洞的女人走了出来,将其扔在了众人面前。 其中一人踢了踢地上的女人,系上裤腰上的绳子,不满道:“滋味还不错,就是太老了,不经折腾。” 恍惚间,吹了阵风,女人银色发簪落在地上,乌黑的长发散落,半遮住了如玉的面容,衬得布满掐痕的身体更加凄惨。 簪子在草丛里划过一道银光,犹如能越过空气的尖刀,刺痛了蓝初的双眸,她眼瞳中映出了稀碎的光影。 有些东西在这一瞬间裂开了,再也无法愈合…… “……母,亲。” 蓝初脸色苍白如纸,动了动干涸的唇,可喉咙疼得几乎发不出声。 蓝景耳边侧方的杏花还在,是今早蓝初给蓝景插上的,蓝初嫌弃簪子太过素净,觉得她母亲配得上世上最艳的花。 如今花瓣谢了,但香气还在,和她红润的嘴唇一样,只是红的,却没了血色。 聂雨心捂嘴呜咽:“干妈呜……”她拼命摇着头,不敢相信这一幕。 干妈在她心里是最强大,最高洁的女人,不应该,不对,不可能受此般折磨致死。 十六年…… 蓝初活了十六年,即使知道天道不公也从来没憎恨过这个世界,但这一刻,蓝初恨! 她指尖痉挛似的颤抖着,心脏好似被绞成了肉沫,血肉淋漓,撕裂般的疼。 蓝初攥紧紧手中的大刀,冲向□□她母亲的人,眸中遍布血丝,眼泪断了线:“我杀了你们!!!” 那一瞬间她觉得她疯了,她要杀了这群人,杀光他们,放干他们的血,抽尽他们的筋骨,让他们永世不得超生。 一个,两个,一刀,两刀,全部为她母亲陪葬! 黑发飘散,蓝初眼睛一眨不眨,杀了两个土匪,斩了他们首级,又杀了几个囚犯,只留下了一个活口。 最后一个不能死,因为战斗还未结束,惨叫声还在继续,蓝初刀抵在他脖子上:“你们多少人?” 那人吓的失禁,尿液嘀嗒洒在地上:“来的土匪有二十余人,门路我也不清楚,脸上刻字的和我一样,是北岈镇地牢里的囚犯,总共十三个。” “谁让你们来的?” “我也不清楚。” 蓝初直接割掉了他的耳朵。 那人痛不欲生,跪在地上磕头,哭喊道:“我说,我说,私下里传是皇上瞧上了祖宗您,宫里的娘娘自然怨恨,我们也是迫不得已啊。” 蓝初眸光暗了暗:“她就不怕皇上怪罪?” “上面的意思是杀无赦,还有,” 那人说着忽然捂住嘴,蓝初刀尖紧逼,冷声道:“还有什么?” “……任由我们尽兴享乐。” 蓝初指关节咔擦一声,下一刻,她毫不犹豫斩了一刀。 那人倒在地上,再也没有起来的机会。 杏林苑的修建是毫无章法的,因为府邸每年都在扩增,别院之间的通道更是错落无序,易守难攻,她们并非没有胜算。 可…… 蓝初看向聂雨心。 相伴长大,她们一直是对方肚子里的蛔虫。 “初初,我支持你。” 聂雨心从地上的尸体衣服里抽出匕首,看着她:“我们并肩作战,一起疯。” 疯子是不怕死的,来一个,便杀一个。 半个时辰后。 血腥味儿在黑夜里蔓延,厮杀的院子里恢复死寂,杏林苑百余人,只有三十个活口。 谁也没有说话,安安静静开始收拾一地残痕,灭火,安置亲人…… 黑气弥漫,蓝初身上的蓝色衣裙早已看不出本来的颜色,血顺着手臂上的伤口流了下来,她看也不看一眼,撑着刀,艰难地朝着东侧屋子走去。 她遍体鳞伤,脊背上三条刀痕,匕首刺穿胳膊,聂雨水怕她会流光血,拦住她,红着眼:“你别动了,需要什么告诉我。” “衣服。”蓝初闭上眼,眼角泪水顺着下颚流下,声音嘶哑:“母亲的衣服。” 她说这话时气若游丝,目光空洞,像死了一样。 聂雨心哽咽片刻,嗓音暗哑道:“我去拿。” 两人给蓝景换好衣服,束好发,蓝初磕了三个头,将旧人的眼睛合上。 她将凋谢的杏花换上新的,干涩道:“母亲,阿初给你报仇了,你且安心的去吧。” 等院子里血迹清扫干净,蓝初身后跪了三十个人,面前躺了一百零三旧人,皆穿戴整洁。 聂雨心跪在她身后半步,默默给她的伤口上药,也不劝她休息,因为知道劝了也没用。 谁能睡得着? 过了不知多久,蓝初突然偏头道:“雨心,把聂姨和母亲葬在一起吧。” 聂雨心手上顿了顿,红着眼眶嗯了一声。 半晌,蓝初又叹了口气,像是在惆怅,说:“如果知道,昨晚的吃鱼是母亲最后一次给我挑刺,我一定多吃几口。” 话落,身后有人小声哭了起来,很快传染了一群人,哭声遍布庭院。 如果说,蓝初在这一刻最恨的是后宫那位不知姓名的娘娘。 之后发生的一切,她最恨的便是自己。 那时候的蓝初,天真的以为,皇上会替他们主持公道,她等到了黎明,只等到了一道圣旨。 上面说:半月前,国师曾算到,杏林苑上下皆为妖怪转世,不久会霍乱人间,朕微服私访特亲临此处,抄此府,杀无赦,以安抚天下。 钦此。 第33章 暗示 说是杀无赦,其实不然…… 冰冷的铁链拴住手脚,长戟架在肩膀上,动弹不得,蓝初眼睁睁看着昨夜活下的三十人死在士兵的刀下,心坠入寒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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