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无论发生什么事,对的还是错的,只要跟他没有多少关系,他都会选择视而不见。 可是程流离一来,他身上的刺开始一根根地显现出来。但凡事情与程流离有关,他就会据理力争,半步都不会退让。 这样的寒渊,实在是越来越可怕。若任由其这么发展下去,说不准哪天他会把目光投向天帝这把宝座,而把剑指向他这位现任天帝的脖子。 寒渊这个人,既有着无边的力量,又性子淡薄,无欲无求,所以天帝一直以来才会这么看重。 可是现在,天帝发现,寒渊的欲出现了,求出现了。 或许寒渊自己还没有察觉到,但是天帝却能清楚地看见,寒渊的欲和求,是随着程流离的出现而出现的。 他不能再任由事情这么发展下去,趁寒渊还能抽身,他必须要想办法,掐死还处于萌芽阶段的那颗幼苗。 - 寒渊回到十七重天上,简单收拾了些东西,带着流离准备下界。这次下去跟以前不一样,以前是出门游历,现在是背井离乡。 流离回头去看,只可惜了她好不容易种起来的槐花树,凡间灵力不怎么充沛,种不出像这里的又漂亮又爽口的好槐花。 而且师父为了她,离开住了这么多年的院子,心里应该不怎么痛快吧。 她有些发蔫,低垂着头在后面一声不吭地走着。寒渊扭头看见,淡声问她:“怎么了?” 流离就说:“师父是不是不舍得这里?” 寒渊无所谓道:“没有什么舍不舍得,不过是个立足之地罢了,哪里不行。” 流离说道:“可是住久了总有感情啊。” 寒渊看她一眼:“是你不舍得吧。” 流离没说话。 寒渊说道:“你每回下界,总要去季诡城里原先的院子看看,初时那里是一片荒宅,你就施法修葺了一翻,变得跟以前的院子一模一样。 后来有新的百姓在季诡城里安家,占了那所院子,你还是会偶尔去一趟,看窗子上映出来的人影。” 扭头看着她,说道:“现在我们从沉厝宫里出去,你是不是又要偷偷过来怀旧了?” 流离抱着行李,说道:“这天上乌烟瘴气的,一点儿不像世人口中说得那样好,我才不来了呢。” 寒渊见她嘴硬,无奈一笑,把她拉到自己身边,问她:“天帝踢的那一脚,还疼不疼?” 他语音温柔,听得流离红了脸颊,摇头道:“有师父给我疗伤,早不疼了。” “那便好。” 寒渊把她抱着的行李拿过来,替她背着。 她跟着寒渊一起下界,回到了季诡城里。流离原先的家里已经有人住,寒渊给了那户人家一笔钱,让他们搬走了,从此就带着流离住进去。 寒渊每天教她修炼,带着她去人间各处捉妖。闲暇时流离会跑到犀兽林里,给里面的神兽带些人间的食物和美酒。 岁嗔已经长得很大,身形几乎已经快跟他父亲一样,可见了她还是会“姐姐”“姐姐”地叫,听得流离很有反差感。 过了两月,天上有涂过来传递消息,说天帝已经查明,给寒渊在杯里下药的是祝耘身边的一个仙娥,她本要伺机对寒渊不轨,多亏了祝耘看见,把寒渊救了回去。 天帝还特意让有涂来说,明日他就要对那个小仙娥实行火刑。 流离扭脸去看师父脸上神色,依他的心性,明天的鸿门宴应该是要去的。 可是次日,她从早晨等到傍晚,始终都不见师父动身。甚至他脸上的表情还如以往一般坦然自若,仿佛早已经忘了有涂昨天来说过的话。 流离爬到树上,一枝一枝地摘槐花,问他:“师父,你就不怕真的有人做了替死鬼啊?” 寒渊随意地躺在椅子里,脸上盖着本书,说话时,声音从书下闷闷地传出来:“天帝不会真的杀人。” 流离不懂:“为什么?” 寒渊道:“如果牵扯上人命,这件事就会闹大。天帝向来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不会这么做。无非就是给我个说法,把此事压下去而已。” 九重天上,那个小仙娥连盈已经跪在地上嘤嘤哭了两个时辰了,可左等右等,寒渊神君还是没有来。 连盈很心塞,到底还要演多久啊,再这么下去,她一滴眼泪也没有了。 天帝和祝耘同样等得心塞,让有涂出去看了一遍又一遍,每回报告的结果都是:“未见寒渊神君回来。” 祝耘沉不住气,从椅子里一跃而起,指着那小仙娥道:“别哭了,哭得我心烦!” 又问有涂:“你到底有没有把消息告诉给寒渊哥哥?” 有涂道:“小的确实说了啊,一个字都没差。” 祝耘怒坐回椅子里,问天帝:“父帝,你不是说寒渊哥哥一定会来的吗?这就是所谓的一定会来?” 天帝也是想不通:“是要来的啊,按他那脾性,不会看着有人枉死而不管的。” 祝耘冷哼一声:“恐怕现在已变成了不会看着程流离枉死而不管吧。” 天帝紧蹙起眉头,心烦地对那小仙娥道:“赶紧下去,去哪儿都好,就是别再回天界了。” 连盈瞬间放松,叩谢后忙不迭地跑出去了。 祝耘本以为今天总算能再见到寒渊了,到时候再说上几句好话,让他重新回十七重天去住,她就不用每天都牵肠挂肚的。可是筹谋一场,结果连个影子都没盼来。 可恨她为了演戏,把自己打成重伤,躺在床上将养了许久才好。程流离没教训成,反倒让她拐走了寒渊。 这口气不报,她怎么咽得下去。 殿里气氛正是沉凝,门外急匆匆跑过来一个小兵,跪下禀道:“天帝,不好了,伏测领兵跨过了鲵水,与我天界宣战了!” 天帝一跃而起:“你说什么?” 此后数年,天界与妖界大大小小共打了十九场战役,伏测如有神助,带领妖族打得天界节节败退。无论天界将官怎么打,摆什么阵,他都能轻轻松松破解掉。 两族交战,荼毒的只有人类。原本山清水秀的人间,现在变得满目疮痍,尸横遍野。 天启一百八十八年十月初十,伏测带领妖族控制住人间西南一部,于洺名山与天界展开对峙。 两方僵持中,伏测修书一封,派人拿给天帝。 天帝把信拆开,看到里面的内容后,眉头却是渐趋舒缓。 他拿着信去下界找到寒渊,请他领兵捉拿伏测,解救被他俘虏了的数万百姓。 寒渊听完他来意,说道:“天界难道就没有领兵之人了?” 天帝道:“派出去的几员大将死的死,伤的伤,实在没有可用的了。依伏测如今功力,恐怕只有你能与之抗衡。” 寒渊淡敛着眉,一双眼睛里清冷无波,脸上半分情绪都没有:“你回去吧,这场战事我帮不上忙。” 天帝愕然道:“寒渊,以往苍生有难,你可都是第一个站出来的,怎么收了个女徒弟,竟变得这样绝情起来。难道只有她程流离的命是命,众生的命都不是命了吗!” 寒渊眼眸冰冷,始终不带一丝笑意:“一场必输之战,就算我去了也无济于事。” “什么?”天帝没有听懂,深锁起眉头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寒渊垂下眸子,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天帝也没再问,把伏测的信拿出来,放到寒渊桌前,说道:“你若不想领兵也好,伏测已有求和之意,你看看吧。” 暗黄的信纸展开在桌上,边角微微翘起。 寒渊抬眼,淡淡往上面扫去。 蓦地眼神遽冷,瞳孔骤缩起来。 信上只有短短一段话:吾与程流离宿怨苦深,若天界肯把她交予我手,吾愿退守妖界,从此与天界井水不犯。否则,西南数万人命,三日后消弭于瞬息之间。 一向波澜不惊的寒渊神君瞬间紧握起拳头,额上青筋隐现。 他扭头逼视着天帝:“你要把流离交出去?”
第111章 天帝闻言,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说道:“数万人命都在他股掌之中,我只能听他的!” “你以为交了流离他就真能退守妖界吗?”寒渊眼中寒芒愈盛,语音泛着凛凛冷意:“他苦心经营许久,只是为了谋夺你天帝之位。无论跟流离宿怨有多深,也不可能会守信退守妖界!” “那又怎样!”天帝难得在他面前提高了声量,拍桌而起道:“现在把程流离交出去,百姓还有一线生机。若是不交,结果只有一个,就是数万百姓都会白白丧命!人族向来是六界里最弱的一族,若连我都不保他们,我还有什么脸面当这个天帝!” 他越说越激动,胸膛急剧起伏:“寒渊,我今天来不是跟你商量的,而是来通知你的。你刚才也说了,我们再跟伏测打下去,只会损兵折将,根本没办法从他手里胜一场。 况且他手里还捏着那么多条人命,我们根本就没有可以选择的权利。 为今之计,只有先把流离交出去。若他信守承诺自是最好,若不然,你再带兵去与他决一死战。现在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流离在门外站着,把他们的话一字不漏听进了耳里。 天帝看向她的方向,背了手道:“你和她还有两天时间话别,好好珍惜吧。两日后,带她去天界见我,我会着人把她送给伏测。” 寒渊眸色深沉,从齿缝里冷冷挤出几个字:“你休想带走她!” 天帝胸有成竹道:“这件事,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只有问问你那位小徒弟,她愿不愿意去。” 天帝推门走出来的时候,别有深意地扭头看了流离一会儿,说道:“数十万条性命,就全系于你一人之身了。” 天帝走后,流离在自己屋里坐了一下午。天将晚时,她去院里摘了些槐花,做了几道菜给师父送去。 师父正一言不发在椅里坐着,下颌紧绷,脸色十分难看。 流离算了算日子,不知不觉,待在师父身边已有一百二十四年了。现在想想,仍觉得这一百二十四年像在做梦。 有时候躺在床上,她时常会问自己,六界有那么多人,为什么师父偏偏会收她为徒。 只要这么想一想,就有一股巨大的不真实的幸福感将她淹没。 她每天看着师父的脸,只是简简单单地看着,心里就会十分满足。若能没有意外,她就能一直待在师父身边。只要能一直待在师父身边,她愿意付出自己的一切。 可是意外这种事情,或早或晚,它总会发生。裹挟着雷霆之力,把所有侥幸打得溃不成军。 而你又无能为力。 她隐下眼里的泪光,举起手,给师父盛了碗汤,搁在他面前:“师父,该吃晚膳了。” 寒渊丝毫未动,一张俊美的脸因为愤怒更显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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