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离说道:“师父有事出去了。” 那就好。阎王暗暗松了口气,摆正了脸上神色,伸手朝袖中掏去。刚要把东西拿出来,身后蓦地响起一声清朗低沉的问话:“你来做什么?” 阎王吓个激灵,手顿在袖中不敢再动作。慢慢回身看着寒渊,不自觉就赔了笑:“神君回来了?” 寒渊淡瞥他一眼,举步走进堂中。这时候阎王才发现他并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在他身后还跟着那位千娇百媚的涤星仙子。不知为何,在看见涤星的那一刻,阎王暗暗松了口气。 “我问你来这做什么!” 寒渊微有不耐,蹙眉看着阎王。阎王恍过神来,嘴唇蠕动了几下,躬身道:“禀……禀神君……本君……本君奉命……特来传旨……” 他盯着寒渊让人倍感压力的目光,右手伸进左手袖中,掏出了天帝亲手所书的圣旨。 “流离听令!” 这句话把流离吓了一跳,抬起头来满面雾水地看着阎王。就见阎王朝她走近了几步,手里托着那卷明黄的帝旨,阴森森地开了口。 “流离,天帝听闻你与许泽有千年的缘分,很是感动,特为你们亲旨赐婚。” 此言一出,屋内众人皆是震动。许泽愕然往流离那边看去,却见她第一时间下意识地往寒渊那边看了一眼,这才扭头撞上他的视线。 那一刻,他分明看见她的眼里生了恐惧。 “什么缘分?”她声音里发着颤,难以置信地盯着阎王:“你在说什么?” 阎王不太敢看她,低着头道:“你还不知道啊,许泽他……” “阎王!”许泽愤然出声,阻住他话头。 流离心中更是惊奇,看看许泽,又看看阎王:“到底是什么?” 阎王心虚不已,不自然地咳了几声。事情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完全是因为他。 他误信了歹毒妇人,还当真以为天上尊贵的依雪仙子对他有意,痴心妄想迎她入门。 她说她不愿如他后院那些寂寂无名的女人一般,过个几十几百年就被他抛诸脑后。 为了证明他的真心,她必须要被八抬大轿抬进冥府,婚礼当天的喜宴要盛大而空前,最好让整个冥界都知道依雪要嫁进阎王府了。 她如了意,不仅整个冥界都知道了,闹得天帝也听去了一耳朵。谁不知道天帝那人最是睚眦必报,尤其是在女人上头,六百年前广德星君酒后亲了个侍女一口,岂知那侍女是天帝帐中美人,气得天帝把广德贬成了凡人下界历劫,到现在了还没回来。 阎王虽然是并没动过依雪一根手指头,可却狗胆包天要迎她入府,这事情不知比广德要严重多少。 若不是越简仙子给他提了个醒,恐怕他阎王的乌纱就要保不住了,不仅如此,恐会还有生命危险。 所以那天当他见了天帝,看到天帝周身竭力隐忍着的滔天怒气,他知道他只剩下了越简教给他的那条路。 “阎王喜事临门,可喜可贺啊。” 那天书案后的天帝冷飕飕地开了口,却并不抬头看他,目光只是凝在许久没有动过的折子上:“不知朕要包多少红包给你?” 阎王就做出了一副懵懂的模样,躬身道:“天帝这是何意,属下不知。” 天帝冷哼一声抬头看他:“你冥府的唢呐都快吹上我天庭了,你说没有喜事?” 他脸上略略惊诧,故作冥思状想了想,这才恍然大悟道:“确有喜事,确有喜事。那许泽只是本君座下一个小小的鬼差,不曾想竟能惊动天帝操心他的婚事,属下待许泽谢过了。” 天帝一蹙眉:“许泽?” “是啊。”他直起身来看向窗外流云重重,暗暗咬牙道:“下月十八,许泽将要迎娶过路客栈的流离姑娘。冥界向来死气沉沉,此番我冥府与过路客栈结亲,倒是能添一些喜气。” 天帝闻此一惊,瞬间来了兴致,起身朝他走了两步:“你说什么?这两人怎么要成亲?” “天帝不知,那许泽和流离可是一段佳话啊。”他努力地把话编得真实,为了真实,就要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地说:“许泽是本君座下十分得力的鬼差,原是个多情的人,流连花丛间,片叶不沾身。后来就遇上流离那丫头,因千百年来见她轮回不幸,实在过得太苦,不知不觉对她情根深种,虽是人鬼殊途,却也始终痴情对她,甚至为了她甘愿去了人间历劫,只为护她一世。 如此深情,就连本君都不得不动容啊。如今他们千帆过尽,终成眷属,本君自是要为他们风风光光办一场亲事,如此动静才大了些,不想惊扰了天帝陛下。” 天帝的脸色瞬间转怒为喜,那喜悦甚至超过了他的预期,仿佛流离要与许泽成亲其实是桩有利于天下的大功德。 “好好好!如此佳话,朕一定要成全。” 天帝当即激动地写了一道旨意,亲自给他们赐婚,命他们于四月十八日及时完婚。 阎王手里捏着那方圣旨,想了想,深觉流离虽是寒渊神君的高徒,可她毕竟乃凡人出身。 而许泽是山中精怪修炼成仙,身份自然高她一头,如今迎娶她也不算是委屈了她。既是如此,他何必在这里愧疚自责。 阎王瞬间转了心思,略直了直腰杆说道:“流离,不管是什么,总之现在天帝已经为你和许泽赐婚,这可是莫大的荣幸啊,你该谢恩才是。” 眼前的一切全都荒诞不经起来,这个时候流离才发现,并不是她脱离了人世就到达了绝对的安宁,而是一直以来她在过路客栈,在师父的羽翼之下被保护得太好,其实世界依旧是那个危险重重的世界,这里有一个人掌握着绝对的权利,他让她死,她就不可以生。 “我不嫁!” 可她还是不肯屈服,就算知道会碰个头破血流,她也不能安安静静地做他权利下的服从者:“我谁也不嫁!我一辈子都不嫁!” 阎王似乎冥冥中预料到这丫头的心思,也看得出她对许泽只有朋友之谊,绝对没有任何其它情愫。 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一步,他实在没脸出面说什么重话,蠕动了下嘴唇低着头不语。 倒是立于寒渊身旁的涤星仙子在满屋寂静中突然笑了一声,说道:“常听梦影姑娘说,许泽仙君心里一直放不下一个人……” “涤星!” 许泽又是及时打断。涤星却是坦然看着他,说道:“这也并非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况她早晚都会知道,何必要瞒,不如就趁今天这个机会告诉她。” 转而看向流离,目中流出几丝笑意来:“许泽是在刚入地府为差时见到了她,原只是瞧着她可怜,并没留什么心思。可后来时间过去,他身边那些女仙有的上了天庭,有的犯事被关进冥府,只有那个女孩始终也没有从他眼前消失。 两千年来,他一次次地看见她去投胎又回来,不知不觉中就生了情意,渐渐对她照顾起来,甚至为了她甘愿去了人间历劫,护了她一生。 我一直好奇,不知那姑娘是谁,竟有如此大魅力。今日才知原来是寒渊神君高徒,倒确实是个清灵毓秀的人,不枉许泽对你一片痴心。” 流离已经听得完全呆愣下来,怪不得,怪不得全校人都避而远之的丧门星,只有许泽会毫无缘由地亲近她,保护她,做她身边唯一的朋友,在她死去以后也从不怕她,最后甚至为了她而死。 原来,他竟早在两千年前就认识她。她一时说不清楚心里是何滋味,事已至此,仿佛说什么都是错的,“如此一段良缘,确实早该成全得好。” 阎王适时站出来说话,暗暗地给许泽使眼色:“天帝好不容易成全你二人,你快去,跟流离一道叩谢天恩。” 许泽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半晌,抬眸往流离那边看去。流离也正看着他,一双熟悉的眼睛微微发红,目中是不可说的两难。 即使她竭力隐忍着情绪,他也看得出来,她不愿嫁他,沉默只是不想寒了他的心。 阎王看这两个人木偶一般谁都不说一句话,最后只得寄希望于寒渊,壮着胆子过去道:“神君,想来流离这丫头脸皮薄,不好意思说什么。你是她师父,不妨就替她做主,快快接了天帝旨意吧。 眼见着这天就快亮了,成亲典礼就要开始,得快点给新郎新娘装扮起来,千万别误了吉时啊!” 流离如被兜头泼了盆冰水,惊慌地回过神来,满眼祈求地看着寒渊:“师父!” 她朝他跑过去,无措地拉住他一只手:“徒儿谁也不想嫁,徒儿只想一辈子陪在师父身边,直到灰飞烟灭的那天!” “流离!”阎王语气之中带了不耐:“天帝已经下旨,岂是你说不嫁就不嫁的。况且你成亲之后还是可以跟在寒渊身边修习的,又不是入了佛门,你守的哪门子戒!” 涤星出来说道:“阎王莫急,我看流离姑娘只是一时太欢喜了,没反应过来而已。许泽仙君如此丰神俊朗的一个人,哪个姑娘见了能不倾心,更别提流离跟他还有两千年的缘分了。” 举目往众人脸上看了一圈,说道:“今天是大喜之日,我们都该恭贺流离姑娘才是。” 涤星伸手示意阎王带来的那几个侍女过去,侍女们双手往上一托,手上纷纷现出一个木制托盘,上面搁着刺绣精美流光溢彩的大红喜服和造型精巧的发簪步摇,其中为首的侍女走过来,含笑对流离道:“奴才们给姑娘梳妆。” 说着便幽灵一般朝她伸出了手,要把她拉进后院里的屋去。流离手下不自觉用力,死死地拽着寒渊:“师父!” 沉默良久的寒渊却是早已冷了眉目。看到那鲜红如血的嫁衣时,心下更是一沉,手上就用了力,猛地甩开了流离的手。
第92章 流离被寒渊甩了一个趔趄,她怔怔站在原地,久久不言,两只眼睛恍恍惚惚地看着自己的手。 涤星几步朝她走了过来,亲昵地扶住她肩膀,说道:“看你,开心地都呆了呢。” 叫来那为首侍女:“快来给姑娘装扮起来。” 她们又来拉扯流离,流离心神俱乱,正要不管不顾夺门而出,身体却猛地僵住了,有什么东西困住了她的双手,封住了她的喉咙。 她瞬时动弹不了,也说不出话,一时间顿在当场。无论怎么发力都挣脱不出禁锢,只能任由侍女带着她往后院走。 许泽知她并不甘愿,正要出口阻止,阎王却在他耳边暗暗说了一声:“别再做无谓口舌,天帝亲令,谁能违抗!” 许泽这才放弃下来。 阎王见势忙要去跟寒渊道别,可四处看了一圈,屋子里哪还有寒渊的影子。 他忙拉了许泽急急忙忙赶回地府,遣退了一干闲杂人等,苦口婆心对他道:“你这是怎么了!我好心好意为你终身大事着想,你怎么倒打起退堂鼓来了?我可告诉你,判官手下那个裴绪对流离什么心思你不是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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