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她问十四,程月凝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微妙了起来。 朝灵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的表情变化:“……怎么了?” 程月凝“咳”了一声,善意提醒道:“他在隔壁,大概心情不好,你若无事就先别去找他。” 朝灵:“?” 在她睡着的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程月凝欲言又止眼神躲闪?为什么十四心情会不好? 她不会在睡着的时候,做了什么丢人的事吧? 想到此处,朝灵的嗓子直接提到了嗓子眼,想也不想就冲出门去,跑到隔壁十四房门口准备找人。 苏钰眼疾手快,趁她还没开口,把人扯了过来:“小祖宗……你不要命了?” 朝灵更是莫名其妙:“月凝姐姐说十四心情不好,我过来看看。” 苏钰噎了一下,展开折扇挡在脸前,然后凑到朝灵耳边,神神秘秘道:“听我的,别去,你去了他更生气。” 朝灵提在嗓子眼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和我有关?” 苏钰深沉又怜悯地点头:“和你有关。” 朝灵:“我…我怎么他了?” 苏钰:“你气死他了。” 朝灵:“哎你别一句话分几段说,快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她都快急死了! 苏钰顿了顿,忽然笑起来,那是一种幸灾乐祸又乐见其成的笑,朝灵都想揍他:“昨夜十四带你回来时,路过了客栈前头那条大黑狗,就是你天天喂那条。” 朝灵:“然后呢?” “你听见狗叫就醒了,不过那会儿睡晕了有点神志不清,跟喝了酒似的,一直想去摸狗,一边摸还一边叫十四的名字。” “说什么‘十四乖,不要叫’,还说什么‘你的毛没有大猫的好摸’,乱七八糟的,十四当时那个脸啊,简直比剑术老头还黑!” 朝灵:“……” 苏钰还在笑:“朝小灵你可以啊哈哈哈哈,十四平日里这么凶,我们都不敢惹,你倒好,人家救你,你还骂人。” 朝灵只觉眼前一黑。 在幻境里被十四欺负完,她就带着怨念睡过去了,只不过她睡着了做梦,梦见十四变成了一只狗,一直和大猫打架来着。 完了,这么丢脸的事,她积攒多年的厚脸皮都撑不住。 朝灵愣愣地重复:“完蛋了……” 苏钰看她灵魂出窍,忍笑忍得一抽一抽的:“无妨,很快就过去了,你这两天多哄哄人家,端正态度讨好道歉,十四不会计较。” 虽然苏钰觉得以十四对朝灵的态度,对方估计只是装腔作势生个气而已。 朝灵三魂七魄缓缓归位,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苦着脸点点头,好在她从小到大丢脸的事干了不少,否则她真要没脸见人了。 她一边在心里噼里啪啦写着《挽回十四的一百零八式》,一边定了定神,看向苏钰。 “对了,你昨日提醒之后,剑术长老就打断了荆姑吹奏,可为何我还是被扯进幻境之中?” 苏钰收了扇子,低着头沉思,似乎也不理解为什么,过了一会儿才问:“你在幻境里看到了什么?” “……”朝灵结巴了一下,然后含糊道,“就看到了些……莫名其妙的事。” 苏钰故作揶揄地“哦~”了一声,语气怎么听着怎么欠揍,不过他倒没深究,只是提出了另外一个想法。 “按照常理,你不会被拖进去才对,但荆姑死前执念颇深,你大概也是受她的影响,不过天骆城妖术离奇古怪防不胜防,下次千万要小心。” 天骆城在十洲之外,离云间更是十万八千里,朝灵先前只在典籍中看过。 据说天骆城建在古漠之中,背靠一条奇异的流金瀑布,遍地黄金宝石,富庶无匹,朝灵那时新奇许久,缠着陆霁给她讲天骆城,不过陆霁一句话就熄灭了她的热情。 “天骆是妖修混居之地,当地之人,喜食小儿心肝。” 年幼的朝灵当晚就吓得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一连做了好几日被掏心掏肝的噩梦。 “那首曲子……”朝灵回忆着那段怪异刺耳的旋律,总觉得心理不踏实。 “那是乱魂之曲,名为《鬼吞》,亦是天骆城的邪术之一,施术者可策乱怨魂,残害中术者心智,”见朝灵不明所以,苏钰又补充,“我先前遇到过一次,差点丢了性命,故此得知。” 苏钰这么了解,朝灵反而将信将疑,她深知天骆邪术知者甚少,遇者更是鲜有。毕竟是连陆霁宋闻星都不了解的疆域,苏钰竟然这般这般熟悉,但思及平日里苏钰就是本行走《修真博物录》,熟知各类飞鸟鱼虫内功心法,便不觉得怪异了。 “此事背后,定有蹊跷。”朝灵总结道。 且不说一介凡俗却掌握异域邪术这一点就引人怀疑,荆姑死前对自己说的那些话…… 苏钰点了点头,只不过没说什么:“背后蹊跷就交给苍云吧,剑术长老已经全权接管此事,你我初进学宫,量小力微,就算想说什么,他们也不会听的。” “我们先把委托完成,其余之事再说,那些失踪男子的亲属,已经在客栈外等候多时了。” 朝灵一顿。 对啊,蜘蛛洞中的那些尸首尚未处理,想到此处,她又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抛诸脑后,三步并作两步下了楼。 古槐之下,整整齐齐躺了数具白骨,数量足有二十上下,全都用白布盖住头颅,只露出衣饰供亲属辨认。 朝灵刚走到古槐边,苏钰也跟了上来:“昨夜荆姑驱策的怨魂,就是树上挂着这些。” 苏钰先前说槐树招鬼,那么大一棵肯定都挂满了,谁知他是个乌鸦嘴,一语中的。 槐树上挂的香囊里,放的不是祈愿,全都是引鬼的符箓,荆姑暗中豢养鬼魂,古槐又在镇中,久而久之,嫁衣镇都被阴气覆盖,无论多少喜庆的颜色,都压不住这滔天的怨气。 不过奇怪的是,昨夜之后,那些怨魂居然全都无缘无故消失不见,只留下原地迅速枯死的槐树,镇上阴气也散去不少。 他们把这种怪异的现象归结于荆施术者身死,策魂之术被中途打断,怨魂失去指引,原地溢散,至于个中真相,早不是他们几个刚入学宫的新人管得了的。 忽然翻出这等惊天命案,嫁衣镇顿时入死水进了滚锅,炸得彻彻底底。 围观人群大吵大闹,质问哭叫声不绝于耳,姻缘客栈的老板早被绑到了民间官府,现场乱作一团,若不是场上站着个黑脸抱剑的季闻雪,非得出事不可。 “我的儿……你死得好惨,你若听娘的话,别娶那个不检点的女人,又怎会遭厄,我的儿啊!”有认出尸首的母亲,抱着儿子的衣服和白骨哭叫起来,引得人群中一阵大恸。 “婆婆……您别难过了,若是伤了身子,得不偿失。”母亲旁边站了个年轻的妇人,正强忍伤痛安慰老母。 谁知那母亲非但不领情,反而狠狠推了一把对方:“扫把星!若不是要娶你,全儿又怎会半夜同我吵架离家,现下遭了魔掌,都是你的错!你给我滚!” 朝灵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死者为了妻子和母亲争吵,半夜离家后来到嫁衣镇,思及成婚一事,便找到荆姑为妻子赶制嫁衣,谁知此一行,便一去不回。 季闻雪站在两人身边,看见老母推到儿媳,皱了皱眉,然修道之人少染世俗,别人家事更不能管,他只能道:“令郎已身死,请节哀。” 那老母闻言抬头,浑浊的眼珠瞪着季闻雪,蛮不讲理道:“你们不是苍云的修仙道士吗?让你们斩妖除魔的时候到哪里去了?现下人都死了才来,还有什么用?!” 朝灵眼看着季闻雪的脸色变了又变,生怕他一个暴怒就拔剑抽人,然而对方只是站在原地,忍了又忍,最后居然破天荒地忍住了。 朝灵咂咂嘴巴,心想苍云少主虽然脾气恶劣,但风度尚可。 那大娘还在骂人:“造孽啊!我儿命怎么这么苦,偏偏让你遇上了这群不中用的道士,还娶了个恶媳妇,你这一走,我该如何是好?” 哭得肝肠寸断,竟是将责任都推到别人身上。 她儿媳跪在尸首侧,看着死去的丈夫默默掉眼泪,听到婆婆的话,脸色越发惨白。 苏钰和程月凝也皱着眉看她。 几人都是名门修士,不食人间烟火,自然对付不了这种一看就喜欢在村口骂街的恶婆婆。朝灵以前跟着爷爷在村子里,泼妇吵架见过不少,看苍云这边落了下风,当即就心火就起来了。 “是啊,你儿命苦遇人不淑,人家辛辛苦苦查案找人,你儿媳贤惠温柔伺候你,都比不上您满嘴的爱子之心。”她抱着手臂悠悠开口,那恶婆婆却猛得抬头,恨不得在朝灵脸上盯出个洞来。 “哪里来的小野蹄子,你家大人有没有教过你要尊重长辈,我儿不在了,你竟还在此幸灾乐祸!” 朝灵有点郁闷,好歹她也是闯了蜘蛛洞救了季闻雪的人,怎么到她嘴里就成了没大人管的小孩? “我家大人可没教过我尊敬您这种长辈,我家大人还说了,以后若是要嫁人,遇见恶婆婆千万有多远跑多远,免得委屈自己。”朝灵笑眯眯地说话,目光却落在她身后的儿媳身上。 那老母见朝灵指桑骂槐说⑨SJ她是恶婆婆,脸上一红,更是撒起泼来:“你……你个小贱蹄子,还有你,”她拽了一把身后的儿媳,面相凶得比朝灵见过的冤鬼还丑,“好啊你,克死我儿子就算了,还伙同外人来欺负你婆婆,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说完扬手,朝着儿媳脸颊狠狠扇去。 巴掌还没落下,手腕就被人攥住,转头却看见骂她的小丫头片子沉着脸,看上去格外阴沉:“你别欺人太甚。” 被恶狠狠一瞪,她下意识缩了下手,但大庭观众之下她料朝灵不敢对她做什么,于是鼓起勇气反瞪回去:“我教训自家媳妇,和你有什么关系?!” 朝灵一把松开她,扶起地上的姑娘,居高临下:“我就是见不得有人倚老卖老,我乐意。” “你说谁?!” 朝灵歪了歪头:“谁急我说谁。” “人家大老远过来替你找儿子,你骂人办事不力,你的委托书呢?你儿媳强忍伤痛对你和声细语,你反倒恶语相向,既然大家都在这儿,那就评评理,到底是谁蛮不讲理?” 这种泼辣老妇人她见多了,窝里横得不行,最怕流言蜚语,一旦成为人群焦点,非得气炸了不可。 果不其然,朝灵话音刚落,就有围观的镇民开始谴责她,老妇人则红着脸和他们对骂,朝灵还在幸灾乐祸,却被人从身后拽了拽衣袖:“姑娘不必再为我出头,婆婆年事已高,我怕她气出病来。” 朝灵咂了咂嘴,把儿媳从头到尾打量一遍,才认真道:“你倒是好心。” 脾气好成这样,怪不得纵得她婆婆这般不识好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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