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媳收敛了丈夫的遗骨,又向众人道了谢,才拉还在骂人的婆婆慢慢离开,送走一樽大佛,季闻雪的脸色也稍微好了些,朝灵抱着手走到他身边,他也难得主动开口:“你好些了吗?” 朝灵见鬼一样抬头看他,对视一阵,朝灵忽然贼兮兮地笑起来:“啊……想不到我们季大少主还会主动关心人,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 季闻雪被她一句话噎个彻底,脸上也有些挂不住,花了点时间才恢复那个骄矜刻薄的苍云少主的形象,“本少主只是怕你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然后正直道,“毕竟你昨夜抱着狗不撒手的还模样历历在目。” 朝灵:“……” 出息,居然会扒别人的黑历史了,扒的还是她最不想提的那一段! 朝灵:“季闻雪!” 这边二人被争吵声吸引,转头一看对面两个人果然又在斗嘴,苏钰张了张嘴,和程月凝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然后熟练地屏蔽五感,装作没听见。 那边二人越吵越凶,眼看着只差拔剑,苏钰只觉得耳朵起茧,再转头时却看见身侧不知何时立了个人影,正黑着脸望向争吵的两人。 苏钰最擅察言观色,自然看得出这位好十四表情不对劲,在心里为朝小灵默默点了个蜡烛,然后不动声色跟着其他苍云弟子处理遗骨去了。 朝灵和季闻雪你来我往吵了一阵,最后在程月凝的介入下结束了争吵,朝灵对着季闻雪比了个不太友好的手势,一转头却看见近处站着道熟悉的身影。 十四静静看着她,脸上神情莫测,看样子已经看自己吵架好一会了。 眼神短暂相接,朝灵莫名生出一种如芒在背的心虚感,那种感觉就像是……幽怨的妻子和出去喝花酒被抓包的丈夫。 思及昨夜自己的丢人事迹,想也知道十四现在心情不会好到哪儿去。 朝灵抬起手朝着十四挥了挥,算是打招呼,然后厚着脸皮挪了过去,掩饰一般清了清嗓子:“昨晚做了个梦,梦见十四了。” 沉渊帝君心中警铃大作,以为她要把幻境里强吻一事抖出来质问一番。 她居然还记得? 朝灵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十四的脸色,然后按照计划继续引出话题:“我梦见十四你……” 十四不动声色握了下拳头:“……我什么?” “我梦见你变成狗了。”
第1章 除夕 十四:“……” 话一出口, 朝灵也知道不妥,连忙找补:“就是梦见而已,梦见的不作数, 十四当然不是狗。” 十四又暼了她一眼。 朝灵总觉得越解释越乱, 补丁越打越变味, 她张了张嘴,想继续说点什么, 十四眼疾手快,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你别说话了。” 朝灵:“……” 大概是因为幻境里发生过的事, 加上昨晚丢的脸,朝灵平日里侃侃而谈的劲全没了,一看见十四,油嘴滑舌也不知道躲进了那个旮旯里。 朝灵开不了口,只能睁着一双巴巴的眼睛看着十四, 待他放开,才凑过去:“我错了,十四别生气了好不好?” 十四盯她半晌, 目光有意无意落在不远处季闻雪的背影上:“错在哪里?” 朝灵挠挠头:“我都已经听苏钰说了, 昨晚你带我回来时……” 十四打断她:“这种事情不必向我道歉, 再想。” 朝灵不明白了,她当着别人的面,对着狗叫十四的名字他都不生气,那她到底还做了什么过分的事? 可是十四问错在哪里, 还让她再想, 就证明对方确实不高兴。 她想不出来。 “那还有什么?莫非是昨晚睡熟后, 我梦游到你的房间夜袭?” 十四:“……不是。” 朝灵稍微拉高声音:“那是什么?” 十四又不说话了, 半晌留下一句“自己想”之后, 就再也没理她。 朝灵内心忐忑,又念着还有事情没做完,只能压下那点疑惑,没像个烦人的蜜蜂一样揪着十四不放。 她等了一整日,终于等到此次发起委托的小姑娘来认领江成文的遗体,把刻着字的两块玉佩交给了她。 小姑娘脸色憔悴,在看到两块一模一样的玉佩时,再也崩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我就知道,所有人都说他始乱终弃,他不要我了,我就知道……他不会丢下我不管的。” 朝灵没办法,拉着人一通安慰,最后看着小姑娘恍恍惚惚离开,将其余杂事交给人间官府,几人才启程回苍云。 虽然此一程有诸多意外,但好在事情圆满解决,虽然没做什么,朝灵却感觉累到不行,回清风居大睡一觉,又写了封信到云间,问了《鬼吞》邪曲和她体内禁制一事。 她是水灵根没错,但她体内还有道天生的炎火,十岁那年炎火第一次发作,差点烧走她半条命,根据陆霁的说法,是大猫送的法器护住了她的心脉,她才得以活下来。 随着年岁渐长,她体内炎火也越来越烈,好几次都没控制住,差点伤了人,陆霁百般无奈之下,决定用禁制暂时锁住炎火,再抓紧时间寻求解决之法。 偶尔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她也会撤掉禁制使用炎火保命,但这次和季闻雪在洞里大战蜘蛛,她明显感觉到事情有点不对劲。 写完了信,又思及荆姑一案尚有疑点未查,剑术长老很有可能不知情,她又去找人。 谁知自己才刚到剑术长老的门口,就被人轰了出来。 “那个野丫头?她来做甚,来看我有没有被她气死吗?不见。”剑术长老气急败坏的声音从房内传来,朝灵可以想象得出老头抖着胡子骂人的脸,不想热脸贴冷屁股,也害怕被骂,在剑术长老门上贴了个条,转头就走。 嫁衣镇之事闹出好大一阵风波,剑术长老的胡子都白了不少,似是背后牵涉颇广,朝灵依旧每日摸鱼摘花,早课迟到了就罚抄,剑术课偶尔挨骂,还有就是……哄小弟。 从嫁衣镇回来之后,十四的态度就变得有点奇怪。 也倒不是说刻意避着,朝灵约他去后山玩他也会去,罚抄写不完他也会帮一把,但是她就是能够感觉到小弟对她的态度有了很微妙的变化。 忽远忽近的,捉摸不透。 朝灵旁敲侧击过几次,想问问十四到底是怎么了,可对方不冷不热,怎么都撬不开嘴。 难不成……真的生气了? 十四带自己回来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才引得对方态度突然变得模棱两可? 朝灵是在清晨的寒意中醒来的。 她花了点时间清醒过来,换上了学宫昨日新发的校服,推开门却愣住了。 下雪了。 苍云地处温暖之地,雪来得晚一些。和云间不同,云间远离十洲,隐于偏僻山间,往年这个时候,山中早就满目皆白,乍一看到雪,朝灵忽然有种久违之感,掐指一算,自己来到苍云也快三月了。 陆霁和宋闻星还没给自己回信,朝灵不满地想。 院子里白茫茫一片,屋檐上堆了厚厚的雪,她抬头,正好和对面的人对上。 十四刚打开门,一抬眼就撞上同样出门的朝灵,难得她今日没赖床,居然准时起来上早课。 朝灵见十四不说话,主动挥了挥手跑了过来。 “下雪了,马上就是除夕,过两日我们偷偷溜下山去人间玩怎么样?”她脖子上围了一圈毛绒绒的衣领,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皮毛,说话时会下意识用手把玩,十四看她一会儿,似乎是在斟酌,过了一会才慢慢开口。 “接下来几日,我可能不在苍云。” 朝灵一愣:“你要去哪儿?” “回家,处理些杂务。” 萧明达传信让他回无罪渊,事关烈灼之炎和朝灵,他必须亲自走一趟,为免怀疑,他只能谎称告假。 不过朝灵的反应比自己想象中要大。 “回家远吗?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朝灵巴巴地问,恨不得下一句就是“回家远吗?我可以跟你去吗”。 十四在脑袋里默默回忆了一下无罪渊里那群五花八门的妖魔鬼怪,觉得这种冲击对朝灵来说还是为时过早,只能默默避开对方的目光,冷漠道:“处理完自然就回来了。” 朝灵:“那你什么时候走?” 十四:“明日。” 朝灵又蔫了。 虽然她觉得回家是人之常情,告假也无可厚非,但是她初来苍云,对此地风土人情格外向往,盼了除夕很久,夜里偷偷摸摸记了好些好吃好玩的地方,就等着拉十四一起去。 十四不在,游玩的乐趣也要减半。 更重要的,她也从来没有和别人说过,除夕是她的生辰。 她幼时被遗弃,四处流浪,经常饥一顿饱一顿的,后来跟着村里的大黄玩迷了路,除夕的时候被爷爷捡回了家。 那时候她不懂事,见人就笑,除夕之夜万家灯火,烤煮猪羊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她衣裳单薄,手脚被冻得通红,和大黄缩在角落里睡成一团,爷爷路过时喊了她几声,她就坐起来笑。 当晚她就被心软的爷爷带她回了家,爷爷还对她说:“咱两是在节日相见,那往后今日就是你的生辰吧。” 后来爷爷染疫而死,她被带回云间,她从未问过自己父母的事,还是一直把除夕当做自己生辰。 她一直觉得生辰要和重要的人一起过才行,在云间时,每年除夕,她都会收到师兄们各种各样的礼物,厚厚的书或者一堆吃的,还有沉迷捉妖的师兄送她妖怪头骨,水鬼无限生长的头发,半夜会发光的眼珠…… 一想到十四不能和自己下山,她就莫名失落,就连白日练剑都无精打采,剑术长老看了都急火攻心直直摇头。 苏钰心比头发丝还细,他不爱舞刀弄枪,剑术课比朝灵还懒散,看见朝灵郁郁就知道有事,收了剑过来逗她:“怎么,十四兄又惹你不高兴了,还是你始乱终弃后良心不安?” 朝灵收了剑,转头看苏钰一眼:“你别胡说八道啊,十四是我小弟,我怎么可能对他有非分之想,再说了……我像那种会始乱终弃的人吗?” 苏钰完全避开了朝灵的重点,只注意到了最后一句:“哦我懂了,那看来始乱终弃的另有其人……真是看不出来。” 朝灵:“……” 她冷笑着把剑拔出半寸,苏钰看她脸色,连忙认错:“行行行不说不说,十四兄是你的心肝宝贝我不说行了吧。” 朝灵收了剑,苏钰八卦之心大起,又凑到她身边:“怎么了朝小灵,无精打采的,和我说说?” 朝灵一五一十地和苏钰分享了自己的忧伤。 苏钰默默听着,听完又默默地展开折扇挡住脸,自言自语:“还真是始乱终弃的戏码啊……我这乌鸦嘴。” 朝灵瞪他一眼,叹了口气,最后释然道:“算了,十四不在,那我们就自己去,听说山下有座春香楼味道不错,除夕还有人唱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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