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湖的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冰窟,他要将集千百家灵力供奉给英招,百年如此,历代宗主如此,万古不变。 忽地,晏怀竹停住了步子,前方朦胧白雾处出现了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 晏怀竹冷了声音,“此乃禁地,擅闯者以命赎罪!” 那人却浑不在意地挑衅道:“我不惮于用你的命来赎罪。” 晏怀竹欲召出秋水剑,却发现他和秋水的联系被切断,且浑身的经脉都被一种潜藏在血脉里的粘腻物体阻滞。 他中毒了! “灵力被封的滋味如何?缚魂虽然不致命,却是能令人神不知鬼不觉地中毒,用来对付多疑敏感的你再好不过。” 晏怀竹额间渗出细汗,忍住身体不适,“我早已辟谷,不食不饮,身边更无任何可亲近之人,你如何能给我下毒?” 可当他一出口便灵光一闪回想起来——前日他曾吻过阿阁。 是啊,他不食不饮,这些年来步步为营、如履薄冰,很少有人能近他身,可他还是百密一疏。 可那个人为什么偏偏是阿阁?他不敢相信可事实摆在面前他不得不信。 如果阿阁将毒药抹在唇上,再诱他吻落,那么他自然而然会中毒。而阿阁只需要在事后服下解药即可。 晏怀竹只觉身体越来越虚弱,手里的紫金钵愈加沉重,紫金钵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里面汇聚千百名修士的灵光如萤火惊扰飞散。 五脏六腑像是被活生生搅碎再重组再搅碎,剧烈地疼痛使他无法支撑,倒在地上,渐渐地,连眼皮都变得沉重。 晏怀竹唇瓣染血如寒雪腊梅在洁白的脸上绽开,他咬唇令自己头脑清醒,“为什么……山门的禁制只有历任宗主才能打开,为什么你能进来……” 斗篷男子俯视脚边的他,心中是说不出的胜利快感,“哼,那就让你做个明白鬼,我在山门凹槽做了手脚,只要你将掌门羽令放进去我就能复刻出一模一样的羽令。” 说罢,斗篷男子拔出一柄青色的剑抵在晏怀竹的脖颈动脉处,剑身的纹路和冰冷的触感令晏怀竹倍感熟悉。 晏怀竹连声音都是颤的,“不,不对……” 斗篷男子手持青剑在他的脖颈上划出血线,“你是不是很疑惑山门禁制的钥匙除了羽令,还需要历代宗主的血?”他蹲下身,万分憎恶道,“当年你明明使计杀光了晏家所有人就以为可以高枕无忧,但你还是棋差一招。晏怀竹你根本不配姓晏!” 他猛地扯下斗篷,遮掩的面容在晏怀竹模糊的视野中变得清晰。 “你……!”晏怀竹惊骇,他竟然是晏寒英! “去阴曹地府向晏家先祖们赎罪罢。”晏寒英神色冰冷,看他仿佛在看一个死人,手中利剑高高举起落下,便要斩断他的头颅。 溅洒的鲜血滴入他的眼眸,所见皆是一片血色。偏偏一道女子妙音撕裂了他的苦海,将他从痛苦中拯救。 “抓紧我。”是梦么?他听见了阿阁的声音。 晏怀竹几乎要将自己的唇咬掉,双目中不断淌出温热的液体,让人分不清是泪水还是血水。 江沉阁一袭张扬的红裙翻飞,她本来寻晏怀竹要个解释,不想一路跟来第七峰,被破坏的山门没有阻拦她的脚步。 晏寒英绝对想不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是那螳螂,而她就是黄雀。 她见过晏寒英,知道他曾是点苍派大名鼎鼎的寒英道君,更是前任宗主引以为傲的儿子,若不出意外,当宗主羽化后他必定会继承他父亲的衣钵。 他们之间说到底是君子之交,远远没有晏怀竹与她的关系亲厚,加上天道忽然派发任务,她便出其不意对晏寒英使出瞳术,伺机救下晏怀竹。 晏寒英维持挥剑的动作,他猛然清醒过来,眼前除了一滩血迹便再无任何人影。 剑柄似要被捏出指印,“晏怀竹你逃不掉的,今日以后你将会是一条丧家之犬,狼奔鼠窜、疲于奔命!” * 鲜血染红他的视线后,晏怀竹便再也不能视物了。搭在肩上的手不断有鲜血滴落,晏怀竹知道那是阿阁抓住晏寒英剑刃所留下的伤。 江沉阁知道他的状况十分糟糕,“我带你回玉璃宫。” “不,不能回去。”晏怀竹否决,“晏寒英能进入禁地背后一定有帮手,我遭此大难却无任何救助,说明宗门内已经出现叛徒。” “那去哪里?” 晏怀竹无奈,“去哪里都好,总之别回宗门。” “好。” 接下来一路无言,江沉阁知晓他并不好受,便让他依靠着自己稍加休息,她则加快速度御风赶路。 二人下了丹心山,再走几里路前面就是宁州府。 江沉阁有些力竭,她虽然中毒比晏怀竹轻,但又是逼毒又是施展瞳术,丹田灵力消耗得很快。 于是她搀扶着晏怀竹前往州府,途中遇到了意想不到的一队人马。 他们约百来人,领头四人一个是手摇羽扇的儒士,一个是赤|裸上半身的肌肉大汉,还有一个是苗疆银饰打扮的女子。 第四个人的身量很高,站在人群中如鹤立鸡群般显眼,那男子身穿玄色暗纹的衣裳,即使只有一个背影也完美呈现他蜂腰猿背,鹤势螂形的身材。 听闻动静,他转过身来,江沉阁只觉得脑袋嗡地一片空白。 作者有话说: 江沉阁:滴——富婆卡。 终于,第三只前任出场了。
第六十章 【叮——探查到重要人物——魔宗宗主, 渡炎尊上,苍霄。】 灵识中的五花缠枝手镯上的曼珠沙华绽开,露出赤色的玉珠花蕊, 上面赫然刻着“霄”字。 江沉阁定定望去, 他脸型略长, 乌黑的头发高高束起,鬓角若刀裁, 剑眉星目之中蕴含坚毅,眉心有一簇赤红的火焰纹。 他一身玄色衣裳、高束的头发与一袭红裙、扎起马尾的江沉阁的装束不谋而合,二人像一对璧人,屏蔽了四周山林人影, 遥遥相望。 最终, 还是晏怀竹打破静谧局面,他咳嗽道:“我们遇见谁了么?” “小子, 你遇到的可是魔宗哦。”苗疆女子灵月嗔笑道,等着看他屁滚尿流爬开的滑稽场面。 对于正经修士来说,魔宗的名号无疑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果然, 晏怀竹的呼吸有一刻的不稳, 落难之际居然遇上与点苍派势不两立的魔宗, 天要绝他。 晏怀竹此刻发髻散乱、满面血污、腰间的玉佩碎了,宫绦纠缠, 让人难以与平素着装讲究、一丝不苟的清润君子相联系。他扬起苍白的笑容,“阿阁,你放下我走吧。” 江沉阁看他一副认命赴死的模样,“说什么呢, 你先在这儿等我。” 她将他扶着靠在一棵树后, 临走时, 晏怀竹抓住她一片衣袖。 “我不会有事的。”扯开衣袖,她坚定道。 魔宗恰好在山脚下与自家的宗主相逢,便休整队伍准备回驻地,正好让江沉阁碰见。 昳丽的红衣从浓郁的苍翠茂叶中步出,不知是红与绿的鲜明对比令灵月刺目,亦或是女子艳冶柔媚的五官令她不忍逼视。 灵月微眯眼眸,此人太过耀眼。 魔宗不相信一个看起来柔弱纤瘦的女修会有什么出其不意的招数,都冷冷看着她走近,江沉阁一直走到离魔宗一丈的位置。 灵月拦住她,“你不能过去。”见到魔宗没有屁滚尿流爬开,她敬她有骨气,但不代表可以放任她。 江沉阁没有看她,就在原地缓缓抬眸,对上那一双墨色深浓的瞳仁,“苍霄?” 灵月只觉一股巨大的风将自己掀到一边,身后出现无数的惊呼,她稳住身子定睛一看也震惊地愣在原地。 苍霄不顾余下弟子的想法,众目睽睽下他用上最快的身法,来到那烈焰火红的身影前,一把将她拥入怀。 这个拥抱相隔了三千年,是漫漫黑夜里疯狂生长的想念,是死寂混沌中手脚冰冷的锁拷,是天界宫门前喷洒的鲜血,是……那么多东西将他束缚缠绕,可在听到她口中叫出自己的名字时,一切藩篱都破碎解开。 如果说水下的亲吻是情不自禁,那么现在的拥吻就是失而复得后的深情。 这个吻漫长而热烈,江沉阁几乎快要窒息,就在即将晕过去时,她被松开,从未觉得空气是那么香甜清新。 江沉阁定定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男人,他没有太多的话语,但墨眸只有她的倒影,满是想念。 肌肉汉子盍功安好掉落的下巴,问:“我们什么时候有了宗主夫人?” 旁边手拿羽扇的儒士也不要扇子,哑然道:“我也不知……” 盍功打断他,“你怎么可能不知,你父亲跟随宗主的年份最久,离世时不都将宗主的事□□无巨细地告诉你,就希望你接替他好好照顾宗主的吗?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程阴闷闷,“我是真不知道。不过我看得出来宗主对她有意是真的。” 说罢,程阴和盍功偷偷觑了灵月一眼,灵月神色十分难看,眼里是说不清的羡慕与嫉妒。 他们都是宗主身边的人,对彼此也十分了解,他们的父亲或母亲都是当初追随宗主的人。三千年前宗主传闻陨落,实则是闭关,但也只有程阴的父亲了解内情,焰山荒凉,又怎是闭关的绝佳地点?宗主是受了情伤,将自己画地为牢罢了。 程阴的父亲去世时便叮嘱程阴,要他待宗主出关后,一心一意追随宗主。事实上,程阴也那么做了,不仅是程阴,盍功、灵月也如此。 灵月生性跳脱,游戏人间,本对灵月母亲的临终嘱托不甚在意,可当宗主出关后,她便收起爱玩的性子,满腹心思都放在宗主上。 魔宗里是人都瞧得出来灵月喜欢宗主。 可如今看来,灵月终究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了。 一番依偎后,江沉阁将晏怀竹在宗门禁地受伤的原委说出,并说他们没有去处。 苍霄听后朝身后的门徒下了命令,留下五十人,其他人先回宗门。 吩咐下去后,苍霄凝视着江沉阁,身经百战的江沉阁也被他盯得脸颊发烫。 就在这时,虚弱的声音打破他们之间暧昧的氛围,晏怀竹撑着树木,虚弱道:“阿阁……” 江沉阁被惊醒,见他朝着与自己南辕北辙的方向叫她的名字,不由心中一紧。 她离开苍霄的怀抱,握住晏怀竹在空中乱抓的手,“我在这儿。” 像是淹死的人抓住救命绳索,晏怀竹抓住她的手不放,嗓音嘶哑道,“阿阁我看不见了,你不要走……” 苍霄似乎并不在意他夺取了江沉阁的注意,于他而言,一个丧家之犬没有任何威胁。 于是他走上前道:“他的伤势很严重,我们先去州府,那里有治伤的药。” 晏怀竹却拉紧江沉阁的手,不安地问道:“他是谁?”他是故意出声的,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让阿阁不惜暂时抛下身负重伤的他的男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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