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一问三不知,若是知道的也是一知半解,江沉阁索性也就不问了。 “糟了!”云瑛一怕脑门,脑袋上的细雪簌簌落下,“我差点把急事给忘了,姑娘求求你了,去看一眼山脚阵法吧,玄云宗的人声势浩大,他们觊觎苍山这片地方许久,都不是善茬。” 江沉阁环手倚靠在门边,懒懒道:“来者是客,我既然是你们魔宗的客人,焉有让客人去解决麻烦之礼,魔宗的长老们呢?” 云瑛掰着手指,“程阴长老去给受伤回来的弟子们采购药材炼丹了,盍功长老也不在门中,至于灵越长老……” “嗯?灵越长老怎么?” “我,我也不知道,总之灵越长老是除了宗主之外最神出鬼没的人,我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云瑛急得跺脚,恨不得把江沉阁拉去山脚,但又怕自己身上的风雪玷污了这样风华天成、美得不可接近的人。 云瑛急得眼眶泛红,黑白分明如同稚子般纯洁无瑕的黑瞳望来,“姑娘,求你了,玄云宗的人不安好心,不知怎么得到宗主和三大长老以及精英弟子都不在门中的消息,决定攻上宗门,等他们破掉最后两重阵法,我们一定会死的……” 江沉阁定定地看着她半晌,云瑛心底发憷,手捂里的指甲都被她掰断。 江沉阁收回迫人目光,或许真的是她多想了,一个灵根全无的小姑娘如何能加害于她,只不过是恰好碰上这么多看似不寻常的巧合罢了。 拢了拢狐裘,江沉阁无奈道:“走吧,去瞧瞧。” 随后二人步入茫茫风雪之中。 * 苍山山腰。 一行人约三十名,其中二十人身背玄铁重剑,腰佩三尺轻剑;其余十人则头戴方巾,屈肘搭着拂尘。 头戴方巾的十人手指掐诀,源源不断的灵力从指尖溢出,拧成一股合力对抗遮天的第二重阵法。 “阵法快破了,再使把劲儿!” 一束树干粗的灵力击打在透明的结界屏障上,击打处现出裂痕,随后裂痕如蛛网蔓延,轰地一下,整个结界都随之破碎。 “破了!” 他们举步欲前,可结界破碎后,漫天飞雪之中,隐隐现出一个身穿粉袄的圆脸小姑娘,而稍稍落于她身后的是一名身披雪白狐裘,身量高瘦的女子,若不是寒风掀起她紫色的裙袂,她几乎要融于雪景。 对方从山上而来,很可能就是魔宗中人,玄云宗的人身体绷紧,大喝:“你们是何人!” 可他们的严阵以待换来的却是对面之人轻蔑的不予理会。 江沉阁将帽檐拉低,挡住肆虐的风雪,淡淡问:“你说的就是他们?” “嗯嗯嗯。”云瑛小脸红红,点头如啄米,“他们很厉害的,前阵子在山脚撞上云锦师兄和他们起了摩擦,他们二话不说就仗着人多欺压师兄,可怜师兄刚刚才结的金丹就裂了。” 云瑛现在说起来还是一阵害怕。 江沉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魔宗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窝囊了,一个听都没听过的宗门都敢随意欺辱,“你师兄受的气,我帮他报了。” 抛下一句,江沉阁就要上前迎敌,玄云宗其中二十一人融合期,另七人金丹期,最后两人元婴期,在如今几乎渡劫期的她看来根本不算什么。 思索间,狐裘披风被拉住。 云瑛没头没尾地突然发问:“姑娘,宗主真的很喜欢你么?” 喜欢么?江沉阁瞥了一眼灵识中,什么都还没做就已经有十分之三的苍霄好感值发愣。 “你自己去问他。”她甩话离开,迎着风雪向前。 望着江沉阁以一敌十的纤弱背影,云瑛眼眶泛红,咬着下唇,“对不起……” 而对于玄云宗的人来说,他们本就是趁着今日魔宗布防稀少才敢上门挑衅,眼见一个女子从魔宗的方向孤身朝他们款款行来,一时分不清她到底是太过狂妄,不知天高地厚,还是实力深不可测,竟敢单挑他们三十人。 但无论如何,都不能抵挡他们攻上魔宗的决心。 “擅闯宗门者,死。”清丽的女音在风雪中如羽毛,一吹就散,偏偏像有魔力般清晰地在他们耳中响起,引得众人的心弦没来由地一颤。 玄云宗的人一听,立刻进入战斗状态,区区一人就敢阻拦他们,怎么可能?! 的确,他们境界对江沉阁来说不高,但胜在人数众多,就算是大能也会双拳难敌四手。可她刚刚融合相柳内丹,不妨用他们试试相柳的威力。 “结阵!上!”玄云宗的人先发制人,十名手持轻剑的弟子从十个方位刺向江沉阁,身负重剑的弟子则将剑倒插在雪地里,封锁她所有的退路,最外围从拂尘中迸射出十束箭矢般的灵光,直直射向江沉阁。 江沉阁被包围了,玄云宗的人一出手就是死招,云瑛躲在岩石后面闭眼,不敢再看。 可意想不到的是,即将欺身的轻剑弟子猛然被江沉阁周身散发的气场震开,倒在雪地上,呕出鲜血。 十束灵光也被反弹,回击在手持拂尘的弟子上。 浑厚的气场散开,荡在重剑弟子身上,即使他们有重剑相抵,也被震得头脑发晕。 见此情景,云瑛张大了嘴,在她身后,一个浑身白色裘衣、佩戴银饰的女子脸上闪过惋惜,正是灵越。 “还要继续向前吗?”江沉阁的声音不温不热。 “洞虚期!不!不止,难道是大乘期?”手持拂尘的玄云宗长老,满脸不可置信,魔宗何时出了一个大乘期的人物他们竟然不知? 说好的今日魔宗布防最为松懈,是他们攻上魔宗的最好时机,怎么一切都变了呢?现在想来这个消息也是夜半子时送来的,来源根本不清楚。他们急于求成,没想到却中计了。 白皑皑的雪地里忽然出现密密麻麻的小黑点,小黑点形成黑潮向玄云宗移动,玄云宗的人一看,那哪里是黑点,分明是数不清的毒蛇虫蚁,他们不停地用剑砍,用灵力打散,可毒蛇虫蚁只会越来越多,他们根本没有招架之力。 不多时,玄云宗的人被虫蚁咬噬,身上脸上肿起大包,不幸被毒蛇咬到的,脸色更是变得青紫。 纵使他们再不甘心,也只有拖起受伤的同门,朝身后唯一没有被虫蚁毒蛇蔓延的道路跑去。 “此仇,我玄云宗记下了!”放下狠话,他们狼狈逃下山。 雪地里黑压压的虫蚁如潮水散去,再度钻入地里休眠,等到来年惊蛰时,再破土苏醒。 江沉阁收回招式,她还没有完全动用相柳的力量,至少钦原和土蝼都没有召唤出来,只就地取材召唤出现有的毒蛇虫蚁。 魔宗和玄云宗的恩怨她管不着,也不该管,只赶跑他们就好了。 远处藏身在岩石后的云瑛大张的嘴还没有合上,就这样结束了……? 身披银白狐裘的女子转身往回走,即将经过岩石时,云瑛方回神,正要挥手大喊“我在这”,倏然一个手掌捂住她的口鼻。 等江沉阁走远后,云瑛才被松开,她看见身后的人,怯怯道:“灵越长老,你也看到了,不是我办事不利。” 五日前江沉阁来到苍山,云瑛被苍霄指派给江沉阁,她也极为听话,日日守在XX殿门口,只盼江沉阁出来时她可以好好带她游览苍山雪景。 三日过去,殿门始终未开,她没等来江沉阁,却等来了灵越长老。 灵越长老平素就待她极好,她不能修炼,担忧其他宗门寻仇自然也就不能下山,只有灵越长老执行完任务还记得带山下的糖葫芦、杏花糕等好吃的小礼物送她。 灵越长老告诉她,明日会有玄云宗的人上门挑衅,届时宗门内人手空虚,情况危急时要她去招摇殿将里面宗主带回来的姑娘请出来。 灵越喜欢宗主苍霄是全宗门上下都知道的事,当宗主带回来一个姑娘时,云瑛还担忧灵越长老会伤心,听她说完后忙不迭答应。 外面的野花哪里有灵越长老好,她当然要帮自家人咯。 面对来势汹汹的玄云宗,云瑛发怵的同时才明白,灵越长老是想姑娘去送死,试想有谁能在玄云宗三十名精英弟子的围攻中活下来。 而她云瑛也就成了帮凶。可出乎她意料的是,姑娘不费吹灰之力就把玄云宗的人打跑了,别说受伤,他们连姑娘狐裘披风的狐毛都没碰到。 姑娘还活着,她既高兴又忧心,没想到一转身就碰到了灵越长老。 灵越的眼眸闪过一丝暗光,低丧道:“我都看见了。” 云瑛看出灵越心情不好,又怕她迁怒于自己,便趁她愣神时溜走,想去找江沉阁,可哪里还有她的影子。 * 寒风似刀,江沉阁裹紧了披风,绵绵落雪落满头,江沉阁觉得自己好像一个移动的雪团子。 她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可大雪茫茫,目之所及一片白色,几无差别,放出神识也只在十里之外看见被隐藏在风雪中的宫宇一隅。 罢了,一直朝前走吧。 江沉阁一路行,一路碎碎念叨,不理解苍霄好好的忘忧潭不住,偏偏举宗门搬来这不毛之地。 要知道三千年前魔宗的驻地可是在风景秀美、气候宜人、灵气浓郁的忘忧潭上。 远远瞧见宗门,江沉阁脚步变得更急,不小心踩上被白雪掩盖的突兀石块,身体向后倾倒。 她正要旋身稳住,却陡然落入一个温厚的怀抱,醇厚的嗓音在头顶响起,饱含思念,“阿阁。” 江沉阁被苍霄扶直身子,秀眉一竖,“你还知道回来?” 听不出多少愠怒,更多的是嗔怪撒娇,江沉阁眉梢一跳,连忙补充道:“当初是谁利诱带我来魔宗,又把我丢在魔宗五日都不见一面。” 苍霄摇头,笑道:“怎能说是丢呢?我不是指派云瑛陪你作伴吗。” “一个未修行的小姑娘,我也不好发泄不满。这些天,你到底去了哪儿?做了何事?都要给我一一道来。” 苍霄无奈道:“阿阁,你可是给我捅了一个大|麻烦。” 江沉阁讶然,“是点沧派?” 她让苍霄救晏怀竹,让魔宗弟子帮忙镇压相柳之乱,原本按照他们的形势来说,魔宗不落井下石就不错,更何况是去帮他,帮点苍派。 这也是她老老实实兑现诺言,随苍霄来魔宗,并在没有苍霄的看管下,依旧乖乖呆在魔宗的原因。 他的牺牲不比晏怀竹小,她只能尽力补偿。 “是,也不是。”苍霄长叹一口气,事情要麻烦得多,相柳之乱后应该是点沧派休养生息、重建宗门的时候,可不妨晏怀竹动用正道之首的权势,让其他的宗门来对抗魔宗。 魔宗分散在十三州的势力被他们一一拔出,苍霄出马才去各州平稳局势,若埋在州府的势力都被拔除,苍山就是魔宗最后的坚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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