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父让她放心,他与警方谈些话,叫两人先回去。 尹见素乖巧点头,毫不怀疑父亲介入后案件的处理速度。 尹浩松见女儿走了,直奔主题,向旁边警员询问嫌疑人的具体信息。 他生怕12年那群疯子追到梧城,一接电话就急忙赶过来,也没问具体情况。 听完警员描述,确认这次事件只是意外,和那群人无关,尹浩松放下心来。 作者有话说: *求异法:如果被研究现象在A场合出现,在B场合不出现,且两个场合中仅有一个情况不同,则那项唯一不同的情况就是被研究现象产生的原因。
第27章 晋江文学城唯一正版 亲临深渊者又该如何自救 赵珂宁人缘很好, 豪华KTV包厢里来了许多人。 气氛相当热闹,半昏半昧的彩光肆意流淌,一时竟没人注意到寿星的离场。 周围几乎都是万芥舒不认识的人。 她两边耳膜被嘈杂音乐砸得发痛, 焦急等在原地, 手指绞着鹅黄色裙摆,时不时将头伸出门外观察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 才终于在走廊拐角见到陈安生跟赵珂宁。 万芥舒直奔两人,没顾上观察他俩的状态,探头往后面看了眼,问道:“发生什么了?另外两个人呢?” 陈安生简单交代了下事情经过。 “严重吗?”不知道问的是尹见素还是顾慕尘。 “不严重。”不管问的是谁, 都不严重, 反倒是旁边赵珂宁受了不小刺激。 交谈之间,赵珂宁已经在包厢角落处找了个沙发,一言不发坐上去。整个人蜷成一团,脸埋在臂弯里,一头大波浪瀑布一样散开。 完完全全封闭自我的姿势。 万芥舒这才注意到不对劲,满脸疑惑,用眼神询问陈安生。 后者没说话,无声摇头, 朝门外走去。 万芥舒看着陈安生的背影,摸不着头脑。 她拉上角落里的帘子,挪到赵珂宁身旁,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背, 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两分钟后,万芥舒眼前多了罐打开的果汁。 外壳不停冒出密密麻麻的水珠, 在空中晕出白蒙蒙的水汽, 又被头顶镭射灯染成五光十色。 顺势望去, 陈安生一向吊儿郎当的脸此刻难得收敛了些,少了点玩世不恭,多了点正经严肃。 万芥舒接过,手指贴上铁皮的那一瞬,凉意从指尖蔓延开来—— 果然冷饮还是跟盛夏才更般配,不然现在气氛怎么都凝固了? 再向陈安生望去,他手里拿着另外两个易拉罐。单手拉开环,一罐放在赵珂宁面前的桌子上,又打开一罐自己拿着。 赵珂宁终于从臂弯抬头。看了眼果汁,没接,只问他:“有酒么?”嗓音哑得不行。 “不好意思,未成年人禁止饮酒呢。” 陈安生意味不明勾着嘴角,吐出的话还是和平时一样欠揍。 啧,连酒壮怂人胆也不行。 赵珂宁皱了下眉,拿起面前的果汁,仰头灌下。 冰冰凉凉的草莓汁在味蕾留下甘甜口感,要是人生也这么甜就好了。 可惜啊,所谓人生,哪有万事顺遂的道理。恣睢如她赵珂宁,也不过是个用张扬面具来掩盖懦弱软骨的胆小鬼。 旁边万芥舒默默插了根吸管,小口啜着果汁,总感觉现在这场景有点诡异—— 赵珂宁周身气压很低,陈安生好像没什么要安慰的意思,反而隐约有点外露的戾气,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只有她一个人完全游离于事件外。 等一罐果汁见了底,赵珂宁单手捏扁易拉罐,想把它揉碎,更似借其揉碎某段不堪直视的过往。 皱巴巴的易拉罐在空中画出优雅抛物线,稳稳当当落进垃圾桶。 等易拉罐停止振动,静静躺在乱糟糟的垃圾堆里,赵珂宁终于再度开口:“他们好多人都说我讲义气。” 她微微歪头,看向万芥舒:“你觉得呢?” 发红的眼眶隐在昏昧光线下,不再明亮。浓眉依旧上扬,锐气却尽数收敛。 万芥舒咽下嘴里的草莓汁,移开吸管,试探着回道:“是很讲义气呀……” 赵珂宁唇角一勾,露出个自嘲的笑:“其实啊,我就是个怂到骨子里的怂货。” 万芥舒眨眨眼,不太明白对方在讲什么。 好在,赵珂宁并不需要她的回应,自己一个人讲下去了。 追溯到六年前,放学后的下午。 她好像打小就有丢三落四的坏习惯,走出半路才想起回学校取东西。 然后……她见到了什么? 有人将黄昏称作逢魔时刻,白昼与黑夜交替,邪魅大行其道。 平时和蔼的班主任化作恶魔,将同学压在身下。撕碎的裙摆、无力的挣扎、声嘶力竭的哭喊。残阳泣血,整片天空都被烧红。 可彼时赵珂宁是怎么做的? 她大脑一片空白,浑身止不住颤抖。等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在往外跑的路上了,中途还有好几次险些绊倒。 到家后她发了场高烧,请了好几天假,每段混沌的意识都在重复循环着那场噩梦。 等再返回学校,那名同学已经转学,班主任也已离职,只剩赵珂宁一个人在原地咀嚼自己的罪。 这还是她头一回当着别人的面撕开那道疤。六年过去,依旧血淋淋一片。 所以,以为见素差点遭遇同样事情的时候,会不受控痛哭。怕悲剧重演,她再次无能为力。 赵珂宁顶讨厌眼泪,可她眼睛里好像装了个水闸,怎么也关不住。 旁边万芥舒听完,愣了好久,难以消化这些信息。 手里的冰镇果汁渐渐升温,周围空气却一寸比一寸凉。舌尖残留的草莓汁莫名变得苦涩。 赵珂宁有过这样一段往事,陈安生似乎也藏了好多秘密。 只有万芥舒一个人,神经大条得过了头,思维总是简单的线性模式。骤然接收这一大段信息,丧失了评判能力。 或许,人本来就是一个复杂的集合体。 只是她从小到大都被父母保护得很好,以为黑就是黑,白就是白,黑白就是分明,却忘了世界上还有那么多种色彩。 只是她自己固执地拒绝长大,一厢情愿盯着阳光看,却忘了有光的地方就有阴影。 那些令人发指的恶性.事件原来不止存在于新闻里,它们可能发生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也可能就发生在附近。 当黑暗降临在别处的时候,她会毫不犹豫跟大家一道高举见义勇为的旗帜,可如果……黑暗就降临在自己身边呢? 隔岸观火永远轻松,亲临深渊者又该如何自救? 世界观破开一个大口,裂成无数碎片,又缓慢重构。 万芥舒感觉自己忽然间成熟了许多,又好像没有。 怔了好半天,她才想起要安慰赵珂宁,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她回想了一下,小时候,难过的话,妈妈是怎么安慰她的? 想起来了。 万芥舒抱住赵珂宁,仿佛这样就能给对方传递去自己微弱的力量。 果然还是只会用小孩子的方式解决问题。 算了,管他那么多呢。 世界上有清醒理智的尹见素,有热情仗义的赵珂宁,也可以有天真幼稚的万芥舒。 她还是,慢一点再长大吧。 * 因为没在警察局待多长时间,尹见素想着赵珂宁的失常模样,还是来了KTV,在角落里找到对方。 赵珂宁的叙述里夹杂着不少自嘲,她依靠后半截内容大致推理出了事件全貌。 听完,尹见素偏头问顾慕尘:“你知道丹尼尔·卡尼曼教授吗?” 一位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奖的心理学家。 看似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可顾慕尘接受得毫无障碍,朝她挑眉:“系统一?” 尹见素点点头。 按照卡尼曼教授的研究,人脑中存在两套思维系统。 系统一依赖于情感和经验,可以帮助人迅速做出决策,类似于人们常说的“下意识反应”。而系统二依赖于理性和逻辑,权衡多方面因素后才做出反应,但通常处于懒惰状态。* 在绝大多数时间里,人脑都依靠前者进行直觉型决策。懒惰才是常态,人类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理智,不然书店里也不会有那么多精英人士的励志鸡汤了。 显然,彼时赵珂宁逃跑的行为属于系统一的指令。不难理解,但难以释怀。 顾慕尘下意识思考,如果当时在现场的人换成尹见素,她会做出什么反应? 念头才出,旋即就被压了下去——他不能想象她见到那样的场景。 交谈间引起了里面两人的注意,视线在空中无声交换一圈。 顾慕尘走到陈安生旁边,把从进门茶几上捡到的念珠丢给他。 陈安生伸手接住,敲了下脑袋,差点忘了这回事。 “谢了。”他道了声谢,把念珠一圈圈缠回腕上。 尹见素则坐到赵珂宁旁边,拍了拍她的背。 赵珂宁似乎对外界失去了感知,什么反应也没有。双手覆着眼睛,指缝里不停渗出透明液体,砸在沙发上,再一路滚进缝隙中。 明明她自己也算半个受害者,却深陷于沼泽无法自拔。 如果可以的话,谁希望碰上这种事? 教科书上歌颂光明,唾弃黑暗,却从没有人教过他们如何处理黑与白之间的那抹灰色地带。 余下几人互相交换目光,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一圈下来,都把视线停在尹见素身上,寄希望于她。 尹见素半晌无言,食指揉了下眉心。 郁结好几年的往事,哪有三言两语就把人劝开的?除非——用点特殊手段。 她凑到赵珂宁的耳朵旁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对方:“你介意催眠吗?” 虽然麻烦,但高效。 赵珂宁微微颤抖的身子停住了,双手缓慢从眼前撤下。朦胧泪眼里带了点迷茫,也带了点不可置信,缓冲良久才开口:“不介意。” 尹见素点头,在另外几人不明所以的目光中将赵珂宁带到包厢外,又顺手拉着顾慕尘的衣角,朝他道:“帮我看着点。” 虽然不清楚她要干什么,顾慕尘还是点头,跟在她身后。 这两人最近倒是越发熟络。 陈安生手指摩挲着腕上的念珠,勾了勾嘴角。 他随手将喝完的易拉罐捏成一团,丢进垃圾桶里。与先前躺在里头的那个空罐相击,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作者有话说: *参考:丹尼尔·卡尼曼《思考,快与慢》
第28章 晋江文学城唯一正版 她尾音上扬的时候很能哄人 光线晦暗, 气氛适宜。 这家KTV的隔音效果对得起它的价位,包厢里的嘈杂音乐并没露出来太多,也算清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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