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嘴被死死堵住, 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他挣扎着扭动四肢, 手脚却仍旧被铁环牢牢地束缚着动弹不得, 很快瘦弱苍白的手腕和脚腕都被粗粝的铁环磨破了肌肤, 留下道道瘆人的血痕。 他挣扎的弧度越来越微弱,他无力绝望地偏过头, 细碎的额发垂落, 遮住了他的脸, 一行清泪从鬓边缓缓滑落。 忽然几道犹如迅电流光的绿影般略过,直接将几个白大褂扇飞,少年的脸庞被未修剪过的碎发遮挡。 桑晚叫小翠解开禁锢着他四肢的铁环,少年却仍旧一动不动地躺在冰凉的手术台之上,犹如死了那般安静。 “没事,坏人都被我打跑了。”桑晚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背脊,她心底却知道这一切都是虚幻的梦境。 在现实里很多年前的那个冰冷的实验室里,没有任何人救下他。 少年这才惊醒般地猛坐起来,疯狂地扑进她的怀里痛哭起来,桑晚无措地拍着他的背脊,像是哄小孩子般温柔。 *—— 汀白蓦然睁眼,一根莹翠的藤蔓缠绕着他的手腕将两人仍旧相连着,汀白望着睡在身侧的人类幼崽微微有些出神。 如果那时候,她真的可以来救自己就好了。 汀白面无表情地端详着人类幼崽的睡颜许久,直到松回在屏风之后提醒该是时候祷祝的时候,汀白才给幼崽捻了捻被子,抽回目光起身。 松回一边为汀白更衣,一边忍不住劝道:“殿下,现下您的失眠之症好得差不得了,再把这个人类养在您的寝殿里,实在是有些不合规矩。更何况这个人类也是个不知好歹的,您却越发纵着她,传出去万一玷污了您的名声……” 汀白皱起眉头,声音冷了几分:“这个无需你来多言。” 松回看到汀白明显不悦的表情,心下一惊,连忙闭紧嘴巴。 或许圣子殿下自己都不知道,他已经越来越在意这个异族的人类幼崽了。 * 蓟苍用琉璃盏拂开茶沫,浅呷了口的云雾雪芽,浅笑道:“这次我能够夺回皇位,击溃蓟天那个弑父杀兄的逆贼,还是多亏了圣子和圣殿方面的助力。” 汀白脸上没什么表情,神色淡淡地颔首:“应该的。” 圣殿的权力在羽族中一向与皇族平分秋色,甚至隐隐凌驾之上。蓟天这个傲慢的大皇子心气太高,远不如圆滑的二皇子蓟苍会看眼色和利于掌控,否则圣殿也不会费心费力地助蓟苍铲除蓟天的势力,因为圣殿更愿意让听话的皇族成为他们的傀儡君王。 “可惜蓟天那个逆贼还是带着小股叛军潜逃了,就怕他之后还会卷土重回又生祸端……”蓟苍眼露担忧。 汀白却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残兵败将,不足为惧。” 桑晚原本正在和好久不见的秋箐温存,她听到消息之后几乎是急不可待地从后殿的院子冲向了待客厅,甚至都来不及装模作样地先礼貌寒暄几句:“大黑呢?他还好吗?你把他带过来了没有?” 蓟苍的眼底浮现出愧疚,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你别急,坐下来慢慢听我说,对了,我先帮你倒杯茶。” 桑晚一怔,见蓟苍这副顾左右而言他的模样,心底顿生有了不好的预感:“大黑他怎么了?” 尽管蓟苍觉得难以启齿,但扭捏了一会还是艰涩地开口:“我的人在下面万蛇坑底找寻了他的踪迹许久,几乎是快要将整个洞底都翻过来了,却都没……” “这怎么可能!那下面只有坑顶一个出口。”桑晚情绪激动地打断了蓟苍的话:“他的原型那般巨大,应当很显眼才对,就算他变回了兽人形态,也不可能凭空消失。” 蓟苍从衣袖中摸出储物囊,掌中白光显现,讪讪地说道:“我的人确实是把那坑底都找遍了……却只在暗河边寻到了这个。” 漆黑如墨的鳞片分外熟悉,还凝固着暗沉的干涸血迹,光是看着这染血的鳞片桑晚都能猜到大黑当时找不到她之后有多么的绝望。 “在暗河边发现的……”桑晚紧紧地捏着那枚鳞片,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或许是因为大黑时常看到她在暗河边驻足停望,找不到她的大黑只能抱着最后的希望,进入了那条无比湍急的地下暗河。 “大黑他一定是从那条暗河离开了,说不定还留下了什么蛛丝马迹的,派你的人继续找,万一还能找到他……”桑晚死死地盯着蓟苍,目光中隐隐带了几分恳求。 蓟苍为难地摊开手:“那条暗河之下连接的水道蜿蜒曲折,暗流凶险,遍布着无数的漩涡湍流,根本无从找起。” 苦苦等待了春去秋来大半个年头,等来的却是一个坏消息。桑晚难免变得情绪激动起来:“当初你明明答应了要把我和大黑一起带出来的,你明明答应了的。” 蓟苍身为皇子,一朝扳倒他的皇兄成功上位,如今登基在即,哪怕面对曾经的救命恩人也开始摆起了谱,一副打着官腔的模样辩驳道:“什么叫都怪我?那时局势紧张,我还不是别无他法。再说了我也已经尽心尽力地帮你找了几天了。” 桑晚愤愤不平地瞪了一眼蓟苍,气急败坏地便转身离开,在拐角处差点撞上一直等着她回来的秋箐,秋箐眼含担忧地看着桑晚这副垂头丧气的模样,下意识地往后回望,正巧对上蓟苍灼热的视线。 两人四目相对的时候都怔了怔,蓟苍风度地露出个彬彬有礼的浅笑,秋箐耳朵一红,含羞带怯地转过身。 *————— “殿下,这人类真的愈发不知好歹了,最近这几日不仅不好好吃饭囔囔着要出去,夜里更是不安分地闹腾您,让您您竟然都不生气。这只人类崽子何德何能……” 松回忍不住又开始小声抱怨。 汀白不悦地瞥了一眼松回:“小孩子不高兴了闹会脾气,你跟她计较做什么?再这样多嘴,以后就不要待在我身边近身伺候了。” 松回瞠目结舌地傻在了原地,仿佛不敢相信刚才那句话会是汀白说出口的许久反应过来之后才连连告罪。 圣子殿下向来厌恶人类,别说会因为人类小孩年幼而心慈手软了,他反而最厌恶憎恨的就是吵闹调皮的人类孩子。 汀白没有理会跪下告罪的松回,目不斜视地走入里殿。 桑晚抱着膝盖缩在墙角,听见长袍拖曳在地的声音之后,她一脸恼恨地抬起头:“你的失眠症也好得差不多了,放我从圣殿离开,我要去找大黑。”还有小芬,琥珀,紫珏他们。 桑晚被软禁在圣殿已经大半年了,就算好不容易出了圣殿去主岛逛逛,身后也寸步不离地跟着许多侍人,根本没有逃脱的可能。这些时日一直强行忍耐,不过是为了等到大黑的消息。 得到大黑失踪的消息之后,失去了盼头的桑晚也不想再被这么软禁下去。 汀白清清楚楚地看清了桑晚眼底的怨恨,汀白怔了怔:“你在梦里对他……明明不是这样的。” 从不会对他露出这样幽愤厌恶的眸光,会温柔地拍他的背脊哄着他不要再哭。 桑晚冷笑一声:“你也知道是他。你们是两个人,我一直分得清楚。” 梦境里的少年只不过是汀白从前记忆的化身,良善而纯澈,并不是现在这个将人命视若草芥,阴毒残暴的圣子殿下。 桑晚同情汀白幼年的遭遇,也理解他对人类的仇恨憎恶,但也无法忘却他曾经数次想要对自己狠下杀手,始终记得他最初对自己的所作所为。 她说不上恨他,却也无法原谅他。 汀白一向不是个好脾气的人,被桑晚用如此冷言冷语地挑衅,竟然也不见丝毫生气。 听松回禀报桑晚已经这几日都不曾好好吃饭,居然屈尊降贵地用撩起衣袍蹲在她的身前,端着玉碗抬手用勺子舀满热粥,递到了桑晚的唇边:“吃。” 桑晚厌烦地偏过头:“我不吃,我不想吃,我要出去,我不想待在这里!” 汀白充耳不闻,固执地伸着勺子再度递到桑晚的嘴边:“吃。” 桑晚烦躁地用手拂落勺子连带碗碟,玉质的碗碟立即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裂成无数碎片,汀白长身玉立,静静地站起来,他微蹙起眉头,像是在看着一个不听话的孩子胡闹。 汀白这副根本听不进去话,软硬不吃的模样让桑晚更觉得崩溃。 她不顾一切地把身侧床褥的枕头也丢了出去,直接砸中了汀白:“我说了不想和你待着,我要找大黑,我要小芬,琥珀,紫珏……就是不想和你待在一起!” 软和的枕头砸中汀白,他并不觉得分毫疼痛,但人类幼崽嘴里吐出来的那些话语却让汀白不悦地紧皱眉头。 她嘴里一直念叨着要找大黑,还有什么小芬的怪称呼便也罢了,甚至还口口声声地说要离开圣殿,只是因为不想和他待在一起。 不乖的孩子,应该受到最严厉的惩罚。 但是汀白却舍不得杀她。 汀白的目光逐渐变得阴鸷和诡异起来,眼底有一丝锋芒寒星飞逝划过。 这样不听话的孩子,就应该被剥皮抽筋地制成人偶,这样她再也不会胡搅蛮缠,嘴里也不会说出他不喜欢听到的字句,只会乖巧被他抱在怀里,安静地陪着他一起睡觉。 桑晚忽觉背脊一凉,下意识地抬头望去,汀白的神态却已经恢复如初。 汀白思来想去,刚才无数次差一点便要动手,最终念头一转,还是打消了这个想法。 毕竟人偶没有任何体温,这样冰凉的死物给予不了他任何温暖,也不能再进入他的梦境,安抚他的情绪和驱散他的梦魇。 桑晚还浑然不觉自己刚刚逃过了一劫。 汀白皱紧了眉头,冷冷地丢下一句话:“你很在乎那个叫秋箐的女人,如果你再这般胡闹下去,以后就不要再和她见面了。” 桑晚瞳孔一震,身侧垂着的手指登时握紧。 汀白这般直接的威胁,并不警告着再也不让她见秋箐,更是把秋箐的性命安危系在她的身上。 很快有侍人端着托盘上的各种膳食鱼贯而入,汀白夹了块桑晚喜欢吃的话梅排骨递到她的嘴巴,桑晚沉默地张开嘴,味同嚼蜡地吞下。 她的余光偷瞄向了汀白的耳坠,心底一个没有把握的计划正在偷偷发酵。 *————— “小晚,眼见圣子殿下待你这样好,我也就放心了。”秋箐坐在桑晚的身侧,眼看周围的侍人恭敬地捧来各种珍贵的小食和茶水,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 秋箐抚了抚胸口:“托小晚的福,圣子将我调进了圣殿做事,这在以前是我想都不敢想的殊荣呢。” 桑晚勉强地扯了扯唇角,却碍于周围的眼线不能多说什么,甚至连提醒秋箐两句都找不到机会,只能露出一个僵硬的假笑。 “小晚,你怎么看上去闷闷不乐的呢?是给圣子殿下治疗太过劳累的缘故么?若是哪里不舒服,定要告诉姐姐。”秋箐发觉到桑晚的反常,眼含担忧地询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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