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云鹤看着她血肉模糊的掌心,张了张嘴,说不出任何责怪的话来,只好叹道:“过几日、过几日便好了。” “过几日我便再也见不到他了。” 祝云梨死死盯着被自己一剑捅穿的燕饶,见他痛苦地挪着身子,试图向她这边靠近一些,却渐渐停了动作,两手滑落,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自始至终他一直垂着头,不想让她看见面目全非的自己。 祝云梨松了手,似月就那样停留在他心口处,再没动静。 剑是如此,他也是。 “我救不了他。”祝云梨喉头干涩,喃喃道,“兄长,我唯独救不了他。” 祝云梨轻轻眨了下眼,竟然有泪自眼角滑落。她下意识抬起右手在颊上一抹,便将那滴泪沾在指尖。 她愣愣地看着那晶透的泪珠,忽然想起,自己已经有多少年未曾掉过眼泪了? 作者有话要说: QAQ
第34章 苏檀走上前,探得燕饶此时确是生机全无,回头对众人道:“此子已除,所有人随我入仙牢擒下魔尊。” 还未待众仙师响应,滔天魔气从仙牢内冲出。 “本座在此。”虞胤负手而立,冷冷扫视在场诸位。 他看见跪倒在地、心口插着一把仙剑的燕饶,神色微变,睨着祝云梨:“你杀了他?” 祝云鹤挡在她身前。 “是,我杀了他。”祝云梨越过兄长的肩膀看向虞胤。 虞胤微眯了眼,一个闪身到燕饶身后,手轻拍在他背上,将似月剑打回祝云梨手中。 “本座今日不与你等纠缠。”他揪起燕饶的后衣领,拎着他消失在众人眼前。 阿落扑过去,却扑了个空。 其余仙师互相看了看,便欲散去。 苏檀却是皱眉:“不对。” 站在他身侧的苏仪问道:“父亲此话何意?” “虞胤野心极大,将一统三界的全部希望寄托在那厄神身上,如今便这般轻易地被我等解决,他竟没有多大反应……”苏檀细细思索着,“我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对劲。” 他问祝云梨:“那法子是何人说与你?” 祝云梨默了默:“是燕饶自己说的。” “你便信了?” “这世上唯有他是与厄劫玉联系最为紧密之人,我不信他,还能信谁?” “有没有可能,他骗了你?”苏檀缓缓摇头,“不,是厄神先骗了他,他才骗了你。” 祝云鹤迟疑片刻,出声道:“苏掌门,燕珏也如是说。” “他身在魔界,所知皆出自魔尊之口……”苏檀面色不霁,沉声道,“诸位,苏某有个可怕的想法——” “也许魔尊要的,正是我们杀死燕饶呢?”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这岂不是正遂了魔尊的愿?” “造孽啊……如今那孽障落到魔尊手里,此乃三界之难啊!” “这、这简直是无解之局!难道便只能如此坐以待毙?” …… “诸位还请冷静。”苏檀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为今之计,仙门只得主动出击。若是那厄劫玉当真被毁便也罢了,若这是一场惊天骗局,等着我们的,必是一场恶战。” 祝云梨怔住,一时恍惚。 “不、不会的……就算他是骗了我,似月也真真切切地将他心口捅穿,他怎还能有活着的可能?” 苏檀静静望着她,启唇道:“若我猜的不错,虞胤等的便是你将燕饶杀死在那一刻。容器死,厄神生。” 仿若晴天霹雳,轰的一声砸在祝云梨头顶。 她脑中一片空白。 所以燕饶的死,非但没能阻止这一切,反而让魔尊的计划得逞了? 他们骗得他好惨。 祝云梨胸中燃起怒意,她提着剑:“我去杀了虞胤。” “衔月仙子且慢。”苏檀喊住她,“你一人去,无异于送死。便请诸位掌门集结门中弟子,一同前去,讨伐魔界。” 他顿声道:“此一战,或早或晚,终难避免。” 祝云鹤拽住祝云梨的手腕:“云梨,别冲动,先随我回青鸾山。” 他感受到她的手腕发凉,知她此时心里难受,便握紧了些:“燕饶已去了,我们能做的只有阻止魔尊,否则他的死岂不是一场笑话?” 祝云梨被兄长口中“笑话”一词狠狠刺到,渐渐平静下来。 她轻声道:“我不会让他成为众人口中的笑话。” 她抬眼对上祝云鹤担忧的目光:“兄长,他是为了救苍生而死,他不是笑话。” 祝云鹤暗叹一声:“我知道……” “我随兄长回山,然后入魔界——”祝云梨眼底泛着冷意,“诛杀虞胤。” 她御剑先行:“阿落,来。” 阿落跳到似月上,被她一拉便稳稳站好。 祝云鹤同苏檀道别后,御剑追上。 * 魔界,阎罗殿。 “父尊英明。”虞盏看着燕饶眉心红似血的印记,笑得畅快极了,“如今便只待厄神掌控饶儿的身体,成我魔界大业。” 虞胤再次探了探燕饶体内生机:“祝云梨那一剑,当真是捅得决绝。我已探不到他的生机,唯有厄神的力量在他体内横冲直撞。” 他眸中罕见地带上些笑意:“真是天助我也。” 虞盏附和道:“恭贺父尊,大业将成。” 虞胤抬手制止她:“还未到庆贺的时候。” “父尊的意思是?” “仙门那边定然会有所行动。”虞胤沉声道,“若是他们信了厄神已死,此时是一举歼灭魔界的最好时机。若他们不信……” 虞盏接下他的话头:“兴许此时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传本座命令。”虞胤喊来两位护法,“魔界上下加强戒备,待战。” “是。”二魔立刻下去传命。 虞盏抬手抚上燕饶的脸颊,柔声道:“当真是为娘的好孩子。” 下一瞬,他便睁开了双眼,猩红如血,浸满凉意。 “把你的手拿开。” 是厄神。 虞盏立刻收回手,退到虞胤身后。 厄神转动眸子,扫视阎罗殿一周后,毒蛇一般的目光定在虞胤身上:“你便是这一代魔尊?” “不错。”虞胤颔首,“厄神此番苏醒,不枉本座辛苦筹谋。” “你想一统三界?” “这便是本座唤醒你的缘由。” “可以。”厄神微眯了眼,“然你得应下老夫一事。” 虞胤凝眸看着他:“你讲。” 厄神伸出手指指向他:“老夫要同你共用一具身体。” “你敢!”虞盏怒道,“谁准你这般对父尊讲话?” 下一瞬,她便闷哼一声,被一股无形的威压逼迫着往地上跪去,膝盖正正好朝着厄神所立处。 厄神顶着一张同她有几分相像的面容,阴恻恻笑道:“老夫有什么不敢的。” 他虚拢五指,跪在他面前的虞盏便像是被扼住了呼吸一般,面色涨红,口中嗬嗬作响。 虞胤适时开口:“住手。” 厄神似笑非笑看向他:“哦?” “本座答应你便是。”虞胤眸色沉沉,“放了圣女。” 虞盏脖颈处那股大力骤然消失,涌进喉中的空气呛得她大声咳嗽起来,仍不忘抬眼看向虞胤:“父尊……不可……” 虞胤没有理会她,而是问道:“为何要同本座共用一具身体?” 厄神抬起燕饶的双手放在眼前,各看了看,叹气道:“这小子的身体实在弱得可怜,老夫真怕猛一发力便将他全身筋脉给撑断了。” “魔尊的身体足够强……”他放下手,眼中流露出贪婪之色,“况且,老夫也想尝尝这三界之主是何滋味呢。” * 三日后,魔兵来报,仙门已逼近魔族地界,浩浩荡荡,气势如虹。 魔尊下令,全界出动。 黑云遮日,魔气升腾,界河两岸皆为乌泱之象。 祝云梨面带冷色,两眼紧盯着自众魔后方走出的虞胤,而后视线稍一偏转,便看到了那双血瞳。 她瞳孔骤缩,攥紧手中似月剑。 身后有仙师惊呼出声:“那、那是……” 虞胤嗤笑一声:“怎么,知道自己死期要到了,竟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吗?” “你好生卑鄙!” “卑鄙?”虞胤重复了一声,凝眸看向祝云梨身后那位仙师,“不过是耍了些小手段,怪只怪你们仙门蠢笨得很,本座说什么你们便信什么。” “可那孽障明明已经死在衔月仙子剑下,怎还能站在此处?” “要不然说你们蠢笨呢。”厄神缓步走到虞胤身前,“老夫稍稍透露出一点恐慌的情绪,便被那傻小子当了真,傻乎乎地主动求死,将这具身躯让与老夫……” 他眯眼看向祝云梨:“说起来,老夫还得多谢这位衔月仙子。幸有你相助,才成全此事。” “你住嘴!”祝云鹤怒声斥道,“休要将脏水泼在云梨身上!” “老夫所言句句属实。”厄神依旧冷冷地盯着祝云梨,“这位仙子如今可是你们仙门的罪人,不如便交与老夫处置,也算是替仙门……” 他话未说完,似月便已直朝着他眉心刺去。 凛冽剑意甫一袭来,一众魔兵皆御起魔气抵挡。 厄神两眼红光闪过,硬生生止住似月的冲势,然后手一挥,便将似月打回去。 “仙子这是恼羞成怒,欲将老夫灭口了?” 祝云梨接下剑,冷声道:“恼羞是假,灭口是真,我欲取你性命,是为阻止你与魔界勾结,为祸苍生。” “说得这般大义凛然……”厄神抚掌而笑,“焉知你又不是为了一己私情?据老夫所知,这傻小子,可是对你用情颇深。” “胡言乱语!”祝云鹤气道,便欲提剑冲上去。 “兄长莫要受他所激。”祝云梨拦下他,转眼再度看向那张她无比熟悉的面容,“我为燕饶报仇,同护天下苍生一事之间,并无冲突。” 苏檀站出来,一向温和有礼的面容上如今也带了冷峻:“挑拨离间有什么意思,厄神这么大岁数了,怎还这般幼稚?” “哦?”厄神敛了笑意。 谢长空也道:“废什么话,今日仙门便要灭了你魔界,让你等再无作乱的可能。” 他说罢,便径直祭出神剑试槐。 “槐央山弟子听令,不惜一切代价,剿杀魔族!” 谢昭和谢暄两人跟在他身后,冲入魔兵阵中厮杀。 像是一点星火落在了干草垛上,霎时燃起熊熊大火,无人逃避,无人幸免。 此战关乎三界命运,仙门众人皆是赌上了自身性命,只求能为受他们庇佑的百姓争得多一分生还之机。 然而虞胤所言非虚,厄神当真是拥有能够毁天灭地的力量,更别提他此时才刚刚占据了燕饶的身体。若是让他完全成长起来,三界必遭灭顶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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