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眨了眨睡眼,说:“现在清楚了,这些都是天女所为,要我说,不如就一把火将这些妖尸都烧了,干净利落。” 沈溪山听到这话,很难不动气,淡声道:“动动你的猪脑子好好想想,若是真是天女所为,何不将人都杀了,炼为妖尸做什么?” 宋小河怒视他,“你说谁猪脑子?” 眼看着两人又要拌嘴,来了此地后就一直站在旁边沉默的步时鸢忽而开口,说道:“所有人都炼为妖尸,此状无解,不过若想再探知别的东西,怕是只有进庙才能得知了。” 有人在当中转移话题,宋小河立马就被吸走了注意力,回头张望这座破败的庙宇。 云馥似乎对这些事没什么太大的兴趣,只对宋小河道:“小河,你该饿了,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说罢又转头问谢归,“三师兄吃吗?” 谢归的脸白如雪色,眉眼恹恹,大约是身体不舒服得很,情绪也不高,只微微摇了摇头。 云馥与几人道别,转身离开,其余人商议之后,决定进庙中看一看。 宋小河站起身,将衣裙上的灰尘拍了拍,一抬头看见沈溪山就站在檐下,正仰头看着庙宇上挂的牌匾。 她还在生着方才那一句猪脑子的气,走过去,故意用肩膀撞了下沈溪山的胳膊,“看什么看?不敢进去?” 这一撞不痛不痒,压根一点感觉都没有,沈溪山直接无视,只道:“你认识夏国文字吗?” 问完之后,他就意识到这句白问了。 宋小河看起来一点不像是爱读书的样子,能把本国文字认全就已是不错,哪还会认识别国文字。 却没想到她将下巴一仰,“当然!” 沈溪山有些讶异地一挑眉,不确定道:“你是不是没听清楚我问的是什么?” “我才不像你!”宋小河没好气道:“早前我就发现了,有时候跟你说话你不搭理不应声,怕是耳朵害了大毛病,时而正常,时而聋了吧。” 她攻击性很强,这话一出,沈溪山还没说什么,却把苏暮临给吓了个魂飞魄散。 沈溪山这恶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他飞快地跑过来,从袖中摸出油纸包着的花糕塞给宋小河,小声颤颤巍巍道:“小河大人,别与他置气,吃些东西吧。” 宋小河本来还打算好好跟沈策吵几句,但是一见到吃的,顿时偃旗息鼓,接过就拆油纸包。 “先别吃,”沈溪山说:“看看上面是不是夏国的字。” 宋小河手上的动作没停,一边拆一边仰着脖子往上看。 这庙宇存在的年岁实在太长,加之后来无人修缮,挂在上面的木头牌匾几乎快要烂光了,只余下些模糊的字迹。 她眼神本来就不算好,只得摇头,“看不见啊。” 沈溪山立即道:“把这匾摘下来。” 也不知道是在使唤谁,安静了一瞬后,苏暮临缩着脑袋站了出来。 一日为奴,终生为奴。 沈溪山这个恶人!苏暮临在心中怒骂。 他刚要蹦上去摘匾,却听得谢归一边咳嗽一边道:“不可不可。” 他缓步走来,缓慢地说:“你们难道忘了这村中人是如何落得这个下场的?天女之怒持续了几十年最终还是落在了他们头上,虽说这庙宇已经破败,但天女的神威或许还在,我们不应当如此不敬。” 苏暮临虽然还是看谢归很不顺眼,但这话一出,他是第一个站出来支持的。 “我觉得也是,毕竟咱们要进天女庙,还摘人家牌匾干嘛?倒不如去寻来几炷香,点了后一人拿一束进去拜一拜。” 对此,沈溪山冷酷地评价,“胆小如鼠。” 苏暮临敢怒不敢言,只当没听见。 谢归面色依旧温和,说道:“不如宋姑娘踩在我肩上,我站起来后,你应当就能看见牌匾上的字了。” 宋小河立即摆起双手,“那可不行!” “我来!”苏暮临十分积极,去按谢归的肩膀,“你蹲下,我踩在你肩上,再把上面的字抄录下来给小河大人看就是。” 公报私仇之心,昭然若揭。 谢归无奈地笑笑,作势要蹲下去,嘴上还说道:“苏少侠放心,我一定会扶稳你的。” 苏暮临马上就手脚并用地往他背上爬,被宋小河拽着衣领,一把扯了下来,“你干什么?谢春棠都病弱至此,你还去踩他身上?我看你小子油盐不进,就是欠揍!” “小河大人别打我!”苏暮临抱起脑袋。 太吵闹了。 沈溪山站在边上,耳朵里嗡嗡响,不得已收起神识减少所听到的声音,来保护自己的耳朵。 其实他自己也发现了,自从他打酆都鬼蜮走了一趟回来之后,脾气忍耐度不断上升,若是搁在以前,谁敢在他身边如此吵闹,他早就寻思着如何让人闭嘴安静了。 现在却能不动声色地站在这里,忍着不动气。 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 若是他现在开口让几人闭嘴,宋小河指定要蹦起来跟他闹,届时就更吵。 他沉默了一会儿,而后说:“罢了,直接进庙吧。” 他抬步上前,站在门槛前时,立即感觉到了一股微弱的力量。 像是守护着这座庙宇的结界,但已经十分微弱了,约莫是很多年前留下的。 这点结界对于沈溪山来说简直不堪一击,他正要伸手推门,就听见步时鸢说道:“诸位可小心些。” 几人同时转头,看向她。 “鸢姐,这里面有危险吗?”宋小河好奇地问。 “有没有危险,全凭你们自己的造化。”步时鸢说道。 这等窥天命之人,说话总是藏三分露三分,给人一种神神秘秘,高深莫测的感觉。 然而如果说话的对象是宋小河这样的人,这种高深将大打折扣。 宋小河说:“师父说,只有上了年纪的人,才会说一些听起来像是有着大道理,实际上却是没有任何用处的话,鸢姐,你今年多大了?” 步时鸢像之前一样,怜爱地摸着宋小河的脑袋,说:“小河,这么多年来你没把你师父气死,也算是他命硬。” 沈溪山不说话,但心中深表同意。 随后他一抬手,就那么轻轻一推,这扇老旧而破烂的大门缓缓地被推开,发出吱呀的声音。 一股闷了许久的霉味扑面而来,伴随着扑簌簌往下掉的灰尘和烟雾,劈头盖脸地洒在几人的头上去。 宋小河左手抬起来用袖子挡在脸上,右手用力挥了几下,跨过门槛往里走去。 呛鼻的味道让她打了几个喷嚏,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才看清楚屋内的景象。 映入眼帘的是一尊等身高的天女像,红木所雕琢而成。 瞧着模样,像是个十几岁的少女,眼睛上蒙了绸布,露出小巧的鼻子和嘴,比宋小河还要高一些。 庙中就摆着这样一尊木像,地上铺着青石砖,地上积了厚厚的灰尘,宋小河就站在门边上,只要往前走一步,就能印出个完整的脚步来。 窗子透了光进来,视线并不昏暗,宋小河得以将庙内看个清楚。 很快她就感觉出了不对劲之处。 这庙宇少说也有几十年无人问津,还被暴风雨掀了屋顶,虽说后来被补上了,但按理说这里面应该是非常破旧才对。 但在宋小河的视线里,这里除了脏污之外,墙壁和柱子看起来都完好无损。 她抬步往里走,在地上留下了一串脚印来。 走到天女像的旁边,抬头一看,就见这天女像雕刻得栩栩如生,贴到近处才更能看出其匠人的鬼斧神工,更重要的一点是。 这天女像虽然落满灰尘,但上头一点裂痕都没有,是完好无损的一尊像。 宋小河记得那老头说过,这木像是在暴风雨过后摔得四分五裂,所以才引来了天女之怒,而眼前的这尊却完好无损,实在是奇怪。 她说出了自己的疑惑,又问“为什么会这样?难不成这木像后来又换了新的吗?” 但是庙中无人回应,她一转头,这才发现整座庙里,就只剩她一个人,哪还有其他人的身影? 可是非常奇怪的是,宋小河方才一直没有意识到这件事,直到她有了疑惑想要跟沈策几人说话时,才发现这庙中无人了。 宋小河立即意识到,她应该是踏入了一个领域之中,领域内有一种力量,能够刻意麻痹人的某方面神识,比如宋小河察觉不到自己孤身在此处。 这是很危险的,因为她不知道这种力量还麻痹了她什么方面的意识。 如果是对危险的感知,那就麻烦了。 有可能一个面目狰狞的妖邪就站在她的身后,而她却半点都察觉不到。 她握紧了腰间的剑,缓缓抽出来捏在手中,先是朝四周看了一眼,寂静无声。 宋小河心里隐隐害怕,于是念动了共感咒的法诀。 “干什么?” 沈溪山的声音几乎是瞬间就传了过来。 虽然把没防备的宋小河吓了一跳,但也立即就缓解了她的紧张,她可怜兮兮道:“你们在哪?我怎么自己在这里啊?是不是只有我踏入了奇怪的领域里。” 沈溪山说:“你闭上眼睛,可以看到我的视角。” 宋小河嘟嘟囔囔地闭眼:“这地方危不危险,我闭上眼睛不会被什么东西攻击吧?” “没有危险。” 沈溪山说。 闭上眼睛的一瞬间,宋小河的眼前出现了新的景象。 也是在庙内,只不过沈溪山并未站在木像旁,而是踩在了供香的案桌上。 他身量高,这么一踩,几乎能碰到庙上的横梁,于是宋小河也就看见了,横梁上面刻了四个字。 “采、蕴、之、墓。”宋小河说。 “你认识?” “是夏国的字。”她说:“我师父年轻的时候最喜欢走南闯北收集各种宝贝,其中他收了一套从夏国流传出来的,记录了世间各种灵器的古籍,为了读懂上面的内容,就特意学习了夏国文字,在我年幼的时候也教了我一些。” “那这么说,这其实不是一座供奉天女的庙宇。”沈溪山清冷的声音传到宋小河的耳朵里,“而是一座坟。” 宋小河觉得耳朵痒痒,她揉了两下耳朵,轻咳两声,说:“你再说一遍。” 沈溪山:“什么?” 宋小河说:“就刚才的话,你再重新说一遍。” 沈溪山疑惑:“为什么?” 宋小河扭捏了一下,有些脸红,“你刚刚那个声音,很像小师弟的。” 沈溪山:“……” “宋小河,你的脑子里只有那些情情爱爱吗?”听语气,像是有一点点生气了。 宋小河小声说:“可是真的很像啊。” 沈溪山就道:“再说这些废话,我就切断共感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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