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溪仙子打量了她一眼,动作优雅地抿了抿杯里的酒后,出声问:“萝月仙子身子可养好了?我听别鹤仙君说,萝月仙子身体抱恙,一直在院里养着。” “好得差不多了。”丝萝猜测这人以前可能是萝月的好朋友,只是她跟灵溪没有过任何的交集,现在看她跟看陌生人无异,耐着性子回答了几个问题之后,忍不住问:“你以前跟我很熟吗?” 灵溪仙子愣了一下,说:“是挺熟的,我们是一块生出来的仙草,你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丝萝点了点头:“完全不记得了。” 灵溪表情微顿:“那岂不是别鹤仙君也不记得了?” 丝萝愣了一下,下意识看了眼主座旁的别鹤一眼,几位儒雅的仙君正和他一起喝酒聊天,似乎是察觉到自己的目光,别鹤也看了过来。 日夜思念的脸颊和陌生的神态,丝萝抿了抿唇,低头道:“不记得了。” 灵溪笑了笑,说:“那真是太可惜了,你以前很喜欢别鹤仙君的。” “我知道。” 要不然也不可能愿意为了他下凡历练,只是她现在是丝萝,丝萝甚至自暴自弃想过,为什么不干脆让自己的意识彻底泯灭在世间,把这个躯体留给萝月仙子,反正九皋也回不来了,她占着萝月的躯体,也怪别扭的。 “你也是仙草的话,那你岂不是也需要下凡历练?”丝萝问她。 灵溪愣了一下,点头道:“按理说是的。” “那你怎么没有去?”丝萝又问。 “历练得有心上人才行……”灵溪表情顿了一下,“而且要对方也心悦于你,才可以抛下神仙的身份剔骨历练。” 当时整个天庭的人都认为萝月是单相思,谁知她真能剔骨去历练,大家才知道,心冷内热的别鹤仙君也动了心。 灵溪的表情有些苦涩,她仰头灌掉了一杯酒,沉默不语。 丝萝见她神情惆怅,也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了。 除了蟠桃,今天还有许多美食,丝萝被那只桃子撑得吃不下任何,呆到无聊之后,起身准备四处去走走,再回院子去。 蟠桃园里的桃树棵棵都枝繁叶茂,清新的桃子香味让人很是舒服,丝萝找了棵树跳了上去,这会温度很舒服,刚吃饱肚子,躺在树干上舒服极了,丝萝眯了眯眼睛,打起盹来。 不知过了多久,树下传来一阵谈话声。 “别鹤仙君……你、你今日怎么的愿意送我回去?” 别鹤? 丝萝瞬间清醒,睁开眼睛后,眼底一片清明。 “灵溪仙子,我并未答应你。”别鹤声音清冷,两个熟悉的称呼让丝萝忍不住转了个身,趴在树干上看热闹,只是这蟠桃树枝繁叶茂,遮去了他们俩大部□□形,只能看到别鹤的白衣绰绰,和对面灵溪的裙子。 下一秒,灵溪软了腿似的往别鹤怀里一扑。 丝萝猛地瞪大了眼睛。 别鹤轻巧往后退了一步躲开,施法把她支撑起来。 “仙子,请自重。” 灵溪或许是真的喝醉了,话语里带着些哭腔,泫然欲泣:“别鹤,我问过了,萝月已经全然不记得你了,她看你的眼神……一点爱意都没有,你还要为她守着自己的心吗?” 别鹤沉默了一会,说:“是。” 怎么说也是九天之上的仙子,哪能次次都受这样的羞辱,她紧紧攥着自己的裙摆,哭道:“为什么?她已经不是萝月了,这么些年来,你就看不到我对你的付出吗?” 别鹤声音依旧是淡淡的,说:“抱歉,我对你从无异心。” 树下的两人还说了会话,灵溪离开的时候似乎在哭,丝萝僵在树上,不敢动弹。 树下的别鹤似是无奈地叹气笑了笑,问:“听够了没有啊?” 丝萝尴尬地探出一个脑袋。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啊?” 别鹤看着她,表情似乎在说:你说呢? 丝萝从树下轻巧跳了下来,小萝卜在她肩膀上呼呼大睡,丝萝有些尴尬地盯着自己的脚尖,说:“是我先来的,我还没说你们打扰我的睡眠了呢。” 别鹤看着她,轻声问:“我看你没吃多少东西,肚子饱了吗?” “饱了,那桃子好好吃。”丝萝说。 别鹤从衣袖里拿出两颗硕大的粉桃子,递给她。 “以前也没看你这么爱吃过。” 丝萝看着那两颗桃子,眼睛直勾勾盯着别鹤,没有接。 “不是爱吃吗?”别鹤问她。 丝萝滚了滚喉咙,小声说:“别鹤,我不是萝月。” 别鹤身体一僵,看着丝萝。 “我知道。”他说,“我也不是九皋。” 丝萝是丝萝,萝月是萝月。 九皋是九皋,别鹤是别鹤。 丝萝低着头,背后的仙带飘飘,黑发也跟着缠绕在一块,跟着风小弧度地摆动着。 不知怎么的,别鹤一下就想到了萝月,那日剔骨前,扬着笑脸对自己说:“别鹤,你要等我回来。” 他等了,她却没有回来。 别鹤喉间翻涌起无数的苦涩,半晌才缓缓压下去,他深吸了一口气,说:“丝萝,九皋当时被重天附身,我们不得不用天雷把重天给打得灰飞烟灭,连带九皋也是,他修为大损,我只好让他先回到我的体内进行修炼疗伤。” 丝萝倏地抬头看着他:“九皋没有死是吗?” 别鹤点了点头:“他受了很重的伤,我无法确定能不能把他治疗好,怕你落空,所以一直没有跟你说。” 丝萝眼睛瞬间就红了,她伸手攥住别鹤的衣袖,急切道:“那现在怎么样了?” “情况不是特别好。”别鹤一见着她的脸红眼泛泪,几乎是生理反应想去给她擦拭,但又反应过来面前的人并不是萝月,“但是我会努力把九皋还给你的。” 丝萝抽抽噎噎吸了吸鼻子。 “那你少了一缕魂魄,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别鹤轻笑了一声:“怎么会有影响,这么多年不也这样过来了。” “行了,别哭了,待会他们说我欺负你了。”别鹤把桃子递了过去,“拿回去吃吧,以后高兴点。” “萝月可从来不愁眉苦脸的。”他又小声补了一句。 丝萝愣在原地,看着别鹤缓缓离开的背影,心里很是复杂。 得知九皋还能有机会回来,丝萝整个人都明媚了起来天帝得知别鹤专心给九皋疗伤后,感到有几分不解。 “他不过是你的一缕魂魄,现在萝月只是没有想起你而已,等到再过两百年,她自然会想起你,等到萝月的记忆回来,谁还会在意你的一缕魂魄在人间的百年时光。”天帝理解不了丝萝的固执,也理解不了别鹤的固执。 见别鹤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他又问:“星旭暂且接任了昆仑,昆仑下一步的发展,你是怎么想的?” 别鹤这才缓缓睁了眼睛,看着天帝,说:“其实我觉得我不当神仙也无妨。” 这话让天帝皱了皱眉:“你想回昆仑?” 别鹤点了点头。 “昆仑其实不仅仅是一个门派,它也是很多民间门派的指向标,是大家心里的定心丸,昆仑的稳定很重要。” 天帝摇了摇头:“我不赞成你的决定,昆仑这么重要,它理应拥有自己的自愈能力,能够孕育出源源不断的新生力量,而不是靠你一个人撑上百年上千年,这样的话,它凭什么成为定心丸?” 这话让别鹤又陷入了沉思。 “我希望你不是因为萝月的事,才选择离开天庭。”天帝冷声道,“感情用事可不是别鹤的做法。” 别鹤淡声道:“没有,我只是对我们用九皋来平息重天和魔族之间的纠葛这件事,感到有些惭愧。” 人生来便有情感,不论善恶,能够察觉到这世间带给他的喜怒哀乐,生命诞生的一瞬间,就应该已经拥有了自己选择的权利,他们是天,是神仙,但并不代表着就可以随意用谁的生命来献祭。 丝萝说得对,从九皋在魔族出生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是个鲜活的生命了。天帝背着手看着广阔的天际,沉声道:“关于昆仑谁来接手这件事,我有更好的打算了。” 别鹤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你是说——” “他能拔出昆仑剑,理应让他来当长老,不是吗?” 第40章 卷4/1 听闻昆仑近日新上任的长老是个刺儿头,有传闻他是曾经的魔王,上任之时受到不少诟病,但别鹤仙君力排众议,把他给留在了昆仑当长老。 “九皋做什么去了?”任一行到昆仑山上时,看到丝萝正在费劲捣鼓院子里的一个秋千,见他来了,丝萝把手里的工具一甩,“你帮我弄。” “九皋人呢?”任一行又问。 “他?他忙去了吧。” 毕竟他是新上任的昆仑长老,哪里都要操心,忙得很。 任一行瞥了眼她有些不悦的表情,问:“又吵架了?” “哪能吵架啊?他压根就懒得理我。”丝萝出了一身的香汗,她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休息,灌了两杯茶水之后,叹气道,“烦死了,别鹤明明说了记忆总有一天会回来的,怎么过去这么久了,他谁都记起来了,就记不起我呢?” 任一行看了她一眼,说:“他哪有记得我?不都是朦朦胧胧的印象吗?你别着急啊,这事又急不得。” 当初他以为九皋跟丝萝都在昆仑山上被绞杀了,还在魔族练兵想要杀回来给他们报仇,还在休养生息间,九皋便以昆仑长老的身份再次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里,任一行问询赶来,却总感觉九皋身上有些不一样的地方了。 他现在跟丝萝分居而睡,对自己曾经在魔界的事那些记忆全都模糊不清,特别是对丝萝,跟对待平常女人无异。 秋千很快就做好了,丝萝放下手里的水杯,走过去荡了两下,她看着从昆仑后山砍来的竹竿,沮丧道:“没有九皋在魔界给我做的那个漂亮。” 任一行拍了一下她的额头,说:“行了,别这么丧气,要不要去人间玩?” 折腾这么长时间,丝萝也好一阵没下凡玩过了,在天庭待着的时候她就心痒痒,回了人间,一直跟九皋待在昆仑山上,每天看他们那些弟子练功,无聊透顶。 “但是现在会不会太晚了?” 马上到用晚膳的时间了。 “等会九皋会回来用膳吗?”任一行问。 丝萝愣了一下,瘪了瘪嘴。 “不知道。” 就算是留在昆仑用膳,也很少会主动来找自己一块吃,基本上都是自己跑去烦他,非跟他一块吃不可,那人还一副懒得搭理自己的样子,丝萝很是恼火。 “算了,不管他了,我们玩去。” 任一行跟丝萝早在魔界的时候就混得很熟,他俩经常一块下凡玩,在任一行这儿,丝萝早就是他没拜把子的妹妹,见丝萝心情不佳,自然愿意舍命陪君子,跟她四处玩闹。 肚子一晚上不知道吃下去多少,丝萝撑得不行,多说一句话都很累。 “澡都不想洗了,真想回了屋子直接睡。” “你今日一身风尘仆仆,还不沐浴?”任一行嫌弃道,“讲点卫生吧。” “怎么啦?以前我在山上,那沐浴的河离我住的山洞隔了好远,几日不沐浴是常有的事。”丝萝道。 任一行摇了摇头:“你这臭兔子,怪不得山上都没有野兽把你抓走吃掉,嫌你邋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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