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都落山了,他竟还没抓完? 去了好久,才见他们慢腾腾回来。两人脸色晦暗,步子都沉甸甸的,像是撞见了什么不好的事。 “怎么啦,松鼠没抓够?”曾书阳一边喂狐狸,一边问。话出口了才发现,大师兄的笼子里,这不关着三只松树么。 樊音喊了声“师父”,口吻凝重。 秦少和正坐在躺椅上,舒服地享受着夕阳:“何事啊?” 陈慕之面如土色,嗓音沉沉的:“师父,咱山上进妖了。” 秦少和陡然睁开眼。 苏缈心头有事,听得这话恍然回神,也愣了。 关于山上进妖了这件事,天知地知,秦知她知,也就三个同门不知。 暴露了? 陈慕之眉心紧紧地锁着,将手里一根儿长长的羽毛递过去。 那羽毛金光闪闪,比这夕阳还要绚丽。 苏缈暗抽口气。 这是金翅鸟的羽毛,而且属金翅鸟王族所有。 秦少和接过,拿在手里瞅了几眼,倒是神色如常:“许是误入的,这两日先不进山了,待观察些时日再说。” “师父,要不要把陷阱再布起来,再种些松树,松针水多煮些,房顶上也撒一撒。” 陈慕之有些慌张,平日里的沉稳荡然无存。 秦少和起了身,把这根金羽丢进烧饭的火堆。火舌舔着羽毛,烧了许久才将它卷了边。 “慕之,你不必如此紧张。” 樊音也拍拍陈慕之的肩膀,柔声道:“是啊,师兄,咱们雁山杀妖的威名早已远扬,那群妖物又不是不知道。兴许,只是走错路了。” 陈慕之仍有些失魂落魄,整个人看起来像从水里捞起来的:“我担心……” 秦少和拍了把他的胳膊,重重地哼了声:“有为师在,有什么可担心的!还不快摆饭,我老人家肚子都饿扁了。” 苏缈垂下眼皮,起身,把饭从锅里端出来。 秦少和瞄她一眼,没说什么,但眼神很刀。 苏缈感觉到了,知道他肯定有话想骂。 先前就说过的,三个同门不喜欢妖,也不喜欢半妖。眼下陈慕之失魂落魄的,恐怕不止是不喜欢。 她算是明白了,为什么秦少和再三强调,让她藏好自己的身份。 待用完了饭,苏缈老老实实摸进师父的书房,挨训。 秦少和懒得跟她废话,拍着桌子便是一句质问:“这鸟妖,跟我那个准徒婿一伙的?” 这也没什么好瞒的。苏缈一脸老实:“他有个近侍,确是金翅鸟妖。” 秦少和大受震惊:“他还带了近侍?” 苏缈点点头,补充:“只有一个。” 秦少和瞪眼:“只有一个?哟,那真是委屈他了。” 阴阳怪气得不要太明显。 “他来我雁山,咋没说卷着铺盖来?咱这破棉被,哪配得上他这只高贵妖啊。” 苏缈:“……” 秦少和火气上来了,话说得很不讲究:“对了,那天我问他究竟是什么妖,他不肯说。来,你倒是跟我说说,他是什么品种的……嗯?” 看嘴型,原话大抵是“什么品种的畜生”。 可到底给她几分面子,秦少和又强行克制住了,只是看她的眼神分外凛冽。 苏缈知他气得不轻,却也不好答,小心翼翼地说:“师父,他的底细不可说,问多了只怕会惹祸上身啊。” 秦少和后槽牙都要咬碎了,盯了她长达两息。 怕? “不可说?老夫……” “师父!”苏缈抢话,“我向着雁山,这点不变。他的身份,您真的不要问了!” 妖皇是真惹不起的,她就差跪下去求了。两方着实难以调和,她太难了。 秦少和一口闷气堵得胸口上下起伏,可见这赔钱徒弟竟满脸诚恳,便又只得忍下。 行,看在老季的面子上,再退让一次。 秦少和强压下怒火。 “那就让他管好他的近侍,若是控制不住掉毛,要么别露原形,要么就把毛给我拔光了先!” 说道此处,终究没忍住一巴掌拍在桌上,震得盖碗咔哒响,“我早提醒过你,不要让你的师兄姐察觉山上有妖,更不要让他们发现你是半妖!你全当耳边风听了?” 苏缈低着个脑袋,认错态度良好。纰漏不是她出的,但这锅,她不想背也得背。 “徒弟不敢忘。只是事发突然,我也不曾料到。以后定千万小心,确保再不会有此类事情发生。” 秦少和上下打量着她,冷呵:“说得你俩成亲以后,你真能御夫有道似的。你不被御,我就烧高香了。” 苏缈:“……”实话听着真伤脸。 从秦少和这儿出来,她就火速去了东厢房。能怎么办,当然是摆正心态,在师父那里先挨一顿批,再来妖皇这里挨一顿。 教妖皇做事? 没关系,头铁,她向来如此。
第46章 擂台比试 原本以为会挨顿训, 妖皇今日的心情却颇好。苏缈陪下了两局棋后,提出那小小建议,他竟没有冷脸。 “可听到了?”他斥问道。 空空如也的门边上, 传来一道硬邦邦的声音:“是, 奴知道了。以后定藏好行踪,再不漏丝毫痕迹。” 苏缈才知,原来他的近侍一直隐身呆在旁边。 多少有点不公平,她这几天老想着会会这位,他却从未现身。她看不见对方, 对方却一直盯着她。 万幸, 方才她的用语并无不妥。 苏缈闹心。寻思着,等她掌握了妖术, 也这么气人好了。 妖皇拣罢了棋子,把黑子换给了她。 苏缈事情办妥, 都已经准备撤了:“……”还想下? 看来他真的很无聊。今天这么好说话,全看在陪棋的份儿上了吧。 次日。 陈慕之没去抓松鼠,也没在练武场习剑,关在房里不知是不是修习内功。 到了午饭时候,没见他出来, 曾书阳去叫, 才发现他在补觉。 许是昨晚没睡踏实。 今天的饭堂,只闻得碗筷撞击的声音, 谁也没说话。往常吃饭的时候, 不是你闹就是我笑, 断不会这样沉默。 苏缈隐隐觉得, 有什么内情她该知道知道。 下午,陈慕之还是没露面, 樊音也没什么心情搞厨房,只是在练武场乱七八糟地练着剑。 一看就心不在焉。 曾书阳今天也没什么活力,只管闷头劈柴,没再追着小狐狸跑,玬珠乐得跟眉沁玩儿去。 春|色撩人,鸟语花香,一个个的却愁眉苦脸。 都是被妖闹的吧。 苏缈看樊音练了会儿剑,趁她休息,索性开门见山:“师姐,师兄神思倦怠,可是因后山出现了妖?” 樊音擦擦额头的汗,听得提问便先叹了口气。 “也没什么好瞒你的,左不过是跟妖有仇吧。”她情绪低落,眉间愁云不散。 苏缈心头一怔:“跟妖有仇?” 樊音拉她在石阶坐下,喝了口水,慢悠悠开了口。 “我是听师父说的。说是,师兄的爹是被妖杀的,是只狼妖。狼妖杀了他爹后,便掳走了他娘……他娘倒是活着逃回来了,为了儿子没舍得死,后来,就、就生下了只半妖。” 跑到人界作乱的妖惯是这样的,杀人吃人,践踏女人。 全叫陈慕之给遇上了。 “……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那半妖崽子除了有对獠牙,别的地方倒是跟人没什么两样。他娘心软,就养下了。后来遭逢战乱,吃不饱……师兄他娘把吃的留给俩兄弟,自己没抗住。” “……师兄留他弟弟守着娘的尸身,自己去讨个席子好把娘埋了。回来的时候,看到弟弟……” 樊音的声音忽然哽咽,有些说不下去,“看到弟弟饿极了,把娘的尸体啃了大半。” 苏缈听到这里,背后一股寒意冒起来。 她忽然回过味来,拜入雁山之前,秦少和为何要给她那个奇怪的考验。 也明白了,师父为何三令五申,要她守好自己的身份。 “师父捡到师兄的时候,他都有些疯疯癫癫的。后来好是好了,可只要遇到跟妖有关的事,他就整个人都不对劲。后来我们来雁山跟妖抢地盘,师兄那时候还逊得很,却非要亲自上阵,回回拿着把破剑不要命似的冲在前面,弄得师父手忙脚乱,好几次差点没护住他。” 这是靠杀妖泄恨。 别看陈慕之憨厚沉稳,这恨,自小就在心里生根发芽了。他发起疯来,定可怕得很。 苏缈忽觉得这春风吹得背上有些凉,她盯着自己的脚背:“那你呢,师姐?” 樊音:“我?我对妖倒没多大恨意,就是讨厌他们吧。我的身世没那么可怜,我就是爹娘养不起扔了的,那些年又是打仗又是天灾的嘛。师父捡到我,把我养大……后来他又捡了小阳,居然也养这么大了,回想起来……啧,太不容易了,师父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 苏缈:“那三师兄呢?” 樊音抬起袖子,擦擦眼角。她说话的声音,带着淡淡的鼻音。 “小阳跟我不一样。我是穷苦出生,他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娇生惯养到好几岁呢。那时候北方打仗,他家里人可能举家南下躲避战乱吧,带了很多财物,在路上被马匪劫了。那帮马匪也不比妖好到哪儿去,杀得满地尸体,就剩他一个孩子。哦,对了,当初夺雁山的时候,他被妖伤过,现在腿上还有很大的疤呢,心里也挺讨厌妖的。” 众生皆苦,她是,陈慕之是,樊音是,曾书阳也是……立场不同,凑到一起,便是更苦。 苏缈心里早有准备。那时候脱离长佑寨出来,立誓要扭转人类对半妖的误解,她就明白的,此事不能一蹴而就。 她需要翻过刀山,越过火海。她捧着赤心,寻求同伴,如今她期望的同伴却可能一剑捅死她。 于是,苏缈沉默了。 樊音说了这么多,见她却沉寂下去,好奇发问:“那师妹你呢,可不可以说说你的事儿。你跟妖有过节吗?” 苏缈:“有吧。” “什么过节?” 早开的李花飘洒起来,轻柔洁白,如雪似梦落在头顶和脚边。 苏缈清澈的眼睛,倒映着惆怅的师姐。她抬起手,为樊音拨开头上的花瓣。 她凝望着樊音的眼睛,认真地回答:“欺我同门,便如欺我。” “师妹……” “我与师兄师姐休戚与共,风雨同舟。” 这是苏缈唯一能回应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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