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离寨没多久,就嫁人了。 好个鹣鲽情深,好个郎情妾意! “哈哈哈哈……”温源突然仰天狂笑,笑声怪异得好似野兽咆哮。 片刻后,笑声骤止,他怒指过来:“原来如此,原来是委身给了一只妖!” 他咬牙切齿地骂着,“我当你是什么刚直烈女,没想到,为了活命你也能人尽可夫!可称是淫——” 妖皇脸色愈发暗沉。 一道白光忽闪而过,直入他的口中。 温源的怒骂戛然而止。他脸色大变,赶紧捂住嘴巴,随即,痛苦的声音从他喉间狂挤出来。 不知那是何等的痛苦,从来雍容而言的温寨主,居然在地上打起滚来。 寨民们团团挤在一处,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少顷,温源张开嘴,吐出一大摊血。地上的血污当中,似乎混杂着小小的碎块。 温源俊朗的脸不复温润,此时只剩下扭曲。他惊惶地张开嘴巴,口中除了红色便是一片空洞。 凄厉的惨叫盘旋耳边,苏缈觉得好生聒噪。 她已有些看不清楚,视线中妖皇的五官一团模糊。只是感觉到他托在背后的手,紧绷得很,不知是否正在愤怒当中。 天上飘下来什么东西,红彤彤的像花瓣。 耳边响起温源更加凄惨的狂啸。 温寨主疯了似的趴在地上。 那妖何其狂妄,竟将他珍藏在柜中的喜服抓取至眼前。妖法霸道,只将五指轻捏,便将他全部的寄托捏得粉碎。 满空碎红飘飘洒洒,落入一地渣土。 那是缈缈的喜服啊,还要为他穿上的! 温源发了疯似的,扑在地上一片片地捡,揽进怀里紧紧地搂着。 满眼都是,满地都是,风卷起碎片带往远处,飘出寨外,飘落山间……永远都不可能拼凑还原。 凄怆的痛哭回荡在山里,可他的痛和他的恨,竟一个字都喊不出来。 布片从苏缈脸颊划过——那被她绣得像鸭子的鸳鸯,碎得只剩独独一只——半昏半醒间,她嗅到了自己的气味,喃喃地问:“什么东西?” 事了了,也该走了。妖皇将她打横抱起,轻哼应她:“不配再留的玩意儿。” 一块破布,一根烂舌。 而已。 守在外头的众人一直等着,紧张地伸着脖子瞧,乍见一袭青衫缓缓走出,都惊了。 他怀中还抱着个人……是苏缈? 他几时进去的! 玬珠撩开车帘:“……”人呢! 诡异的走向,令众人诧异不敢前,只愣愣地注视着他。 广袖浸了血,沉沉摆荡着,阿青眉心深锁着,一步步走出寨门。怀中女子一手搂着尧光,一手无力垂下,手心血红一片,往下滴着血。 “师妹!”樊音大急,正要冲上前去,忽然间地动山摇。 尖锐的挤压声响彻山间,刺得耳朵好生难受。众人慌忙护住耳朵,步步后退。 青衫背后的长佑寨,突然扭曲变形,好似遭遇一只无形的巨掌压顶。 上空的铁网剧烈摇晃,猝然根根爆裂,四周栏杆弯曲折叠,沉重的寨门轰然倒塌,砸起尘土飞扬。 里头的尖叫哭喊响彻山林,久久未有停歇。 众人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他们拍肿了手的寨门,被无形的巨掌压得宛如薄纸一张…… 千年老寨,化为一片废墟。这一切,竟只发生在瞬息之间。 至此,妖皇紧锁的眉才终于展开。 蛰伏到此为止,一切忍耐皆为过往,一切妄念皆由他诛。他想要的,欺不得,动不得,抢不得! …… 马车吱吱呀呀赶了一天的路,越往南,天气越温柔。 出来两辆车,回去三辆车。樊音那车只坐了姑娘仨,以往话多的她们,现在各自捧着书看,没什么交谈。 谁敢乱说话呢,这么大只妖杵在那儿。 虽说他从未做过什么,但亲眼见他压平大寨,怕是没有谁能做到心平气和。 包括玬珠,她也实在怵得慌。 此时,她撩开窗帘,朝最后那辆马车瞅了瞅。 这么强大的妖,那么精纯的妖力,是谁,她大概猜得到。 要说忐忑,还得数她最甚——她那混蛋爹是囚禁月之子的叛贼之一,她作为叛贼之女,命运难说啊。 不过再想想,月之子捏住她也没什么作用,如此在乎权势的爹,哪能在乎女儿的死活。 玬珠这么想着,也就释然了。她可不跟宋林风一样,爹那么渣,还那么放不下。 “你们说话呀,没人聊聊么?” 宋林风忙冲她挤眉弄眼:“聊什么,武学还是吃的?” 玬珠:“你们不担心苏姐姐么,我好想去看看她怎么样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找死的么! 宋林风卷起书,狠敲在她脑袋上:“能有什么事,就是有事我们又能帮上什么。” 樊音叹口气,插话道:“一会儿进了城,再添些银炭,别叫她又冻着就是。” 说到这里,一脸担忧,“……怎么就怕冷成那个样子,添了两床被子都不够。” 玬珠想说,妖心受伤的确是这样的,极其怕冷困乏,就是加到三床厚棉被都未必够呢。 可眼下阿青亮明了妖的身份,她还没呢。什么时候亮,她想着,还是问过苏姐姐为好。 便就什么都没说,只接了句“是啊,愁死人了”。 …… 苏缈不知自己睡了多久。 她一直都睡不踏实,总梦见自己不是在冰天雪地里跑,就是在冷水里泡着。 车轮碾上石头,车身猛然一震,终于将她颠醒。 苏缈懒懒地撑开沉重的眼皮。 车中光线不明,她双眼无神,呆呆地看着帘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晃动……眼皮上下拉扯,险些又要合上。 良久,她才看清这是哪儿。 原来是在马车里,车轱辘嘎吱嘎吱,路有些颠。 脚边放着个加盖的小火炉子,盖子扣得不是很紧,被马车颠得叮当作响。 她身上裹着厚厚的被子,两层。 可她还是感觉冷。风吹动帘子,冷风挤进来拍在她的脸上,更叫她冷了个激灵。 让她想想,发生了什么…… 她去长佑寨夺取尧光,如愿以偿,然后就被温源捅了。是的,她妖心受损,伤得有些重。 此刻,尧光正被她抱在怀中,便是昏睡之中也没有撒手。 苏缈又把宝贝搂紧了些。 宝剑真实的触感让她又清醒几分。睁眼片刻后,沉睡了一天一夜的脑子,终于摆脱了困乏。 妖心重伤,虽在当时就被妖皇治愈了伤口,可妖心失血引起虚弱,却要养很久才能好。 听说,在妖界有药可养心,可在人界,便只得等它自行恢复。将养的时间,少则数月,多则几年。 这期间身体虚弱,与人类气血两虚症状相似,另,格外怕冷,又格外易困,基本上做不成什么事。 苏缈郁闷,将被子抱紧,暗叹一声。 她失的血不算多,先得归功于缠心藤的根须,竟在那关键一刻起了保护的作用。 再要归功于妖皇的及时治愈,伤口虽深达半指,却失血不多,想必一两个月就能恢复。 但不管怎么说,眼下她是真的冷啊。 苏缈打了个哆嗦,真想把那炉子抱在怀里。身下垫子暖和舒服,惹得她着实犯懒,很是不愿起身去挪近一下。 她便只将脚伸出去够了一够。 没够着。 再够…… 又没够着。 她内心挣扎着,考虑要不起来弄,忽然眼前伸出一只手。那修长手指微勾,便把那炉子往她的方向挪了一挪。 手?哪来的手!她顺着这手一瞧…… 然后呆了。 车里并非只她一人,这旁边还坐着个喘气儿的呢。 他眉眼微垂,收手之时,顺便掖了掖她的被子。 苏缈脑中洪钟骤响——哟呵,垫在脑袋下的哪是什么靠枕,是这位的胸膛! 她大概……伤的是脑子吧。
第91章 妖心受损 苏缈当时就一身冷汗, 连忙手肘一撑直起腰杆,迅速往后拉开距离。 “砰!”头磕在车板上,撞得她眼冒金星。 “我、我……”又痛又冷, 一时竟连话都抖不清楚。 妖皇未发一言, 只将被子一角丢到她身上。 苏缈浑身好冷,忙把自己裹成蚕蛹。她定是冷得难受,才在昏睡中靠到这位身上取暖。 “刚才冒犯了尊上。”她又打个哆嗦,嘴上磕巴了下,“……为、为何没让我和玬珠一起?” 明明狐狸毛抱着很暖和。 妖皇拾起方才的书, 淡淡应她:“她还没坦白。” “哦。” “再者——” “嗯?” 妖皇微微蹙眉, 隐有几分不悦:“你既有夫君,还劳烦旁人作甚。” “……”说的也是。 苏缈觉得脑子里像笼罩着一团迷雾, 人迟钝得很。郁闷中,她掩面打了个哈欠。 好困啊。 车中安静了片刻。 妖皇捧着一本书在看, 眉眼间的心情还算不错。 苏缈迟疑了下,问:“还未谢过尊上搭救,我……没给尊上添麻烦吧?” “倒不曾。” “长佑寨那边……” 他抬起眼皮,眸光冰凉:“想知道什么?” 往后,她和长佑寨仅有的一点的联系, 便是杀温源。可她还是想问:“寨民呢, 没被温源连累吧?” 妖皇冷哼一声:“斗筲之徒,留来作甚。” “啊?!” “杀了。” 苏缈脸一僵, 坐起来:“尊上说笑的还是?” “不然呢。” “说笑的?” “嗯。” 逗她好玩? “只将寨子毁了, 至于那群半妖, ”妖皇拾起棉被一角, 再次不耐地扔到她身上,“不配本尊动手。” 苏缈裹好被子, 欲言又止。 解决问题的方式,从来都不是“杀”。大多数的寨民都只能看到眼前的一亩三分地,不能理解她,不全是他们的错。 毁了寨子,其实跟杀了他们只差一步,没有那个避风港,若妖族大举来犯,他们该往何处避难。 可转念一想,如今妖界都将精力放在搜捕月之子上,倒无精力对付半妖。 若不然,这一年里,温源绝无可能腾出手来,把长佑寨发展出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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