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到底是嗜血的动物,他说不出眼下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是在品尝美味? 还是什么别的欲望?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在逐渐放空,心跳得也更快了些,甚至神智也不大清明。 眼前的人,是他想要陪着的阿姐,而他的唇舌正在她的指间游离,耳尖仿佛燃起了妖火,有些烫。 最后,他的牙抵着她的肌肤,轻轻地咬了一口。 “......好了。” 她猛地抽回手来。 其实,他很有分寸,她一点不疼。 但她总觉得这样的举动,沾着些不可描述的意味,倒像是……在调情。 怪怪的。 她逃也似的回了山洞,把他一个人丢在原地。 江陵立在原地出神,双手下意识地摩挲着袖子,不知站了多久,终于后知后觉地走到河边。 河底的鱼一见到他,便和见了阎王似的四散奔逃,他也无心去理,只掬了把水,猛地泼在脸上,试图给狐耳降降温。 待他终于抚平了自己的心绪,才转身回去找她。 山洞里。 《六界异志》正悬在空中,可她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书卷里的每个字她都认识,组合在一起,却不知道在讲些什么。 一看过去,便总想起方才的奇异触感。 她无数次甩了甩脑袋,试图把那些画面甩出去,指尖抵着卷轴,一字一字往外蹦: “鲛人一族,生于东海......寿数三百,是常人数倍......” 好容易读了一行,又看见江陵从外面走来。 她余光看着他意态悠闲地踱步,好似飘来一片鸿羽,在她的心尖儿挠了一下,又轻飘飘地飞远了。 若是有人告诉她,捡了这个小屁孩,养一段时间,便能长成如此绝色,她当初就不犹豫了。 江陵走近了一些。 而且身形也不错。 江陵走至她身前。 嗯……而且还很年轻。 等等,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谢扶玉止住自己的胡思乱想,清了清嗓子,指着卷轴道:“江陵,你......” “阿姐。” 他轻声打断,湛蓝眼睛不带一丝杂质,殷切地望着她。 她感觉脸上刚降下的温度骤然又升了起来。 “怎,怎么了?” 江陵念及她回应白大哥时,那句模棱两可的话,一时拿捏不准她的意思,只得以退为进,垂下眼睫,主动开口道: “我觉得……方才白大哥说的话也不无道理......” 白师兄?他说了什么来着? 哦……她想起来了。 ……说是以后下山,尽量不要带着狐狸。 “我和师兄相处得久,我了解他。他性情纯良,为人正直,一向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他只是担心我,才会那样讲。你也同他相处过,他今日并不知道你就是江陵,才会如此待你,若他知道,断不会突然出手。他说的话,你也别太当真。” 她安慰道。 “那阿姐的意思是……你们此次远行,不会将我撇在山上?” 他的眸子一瞬间亮了起来。 他特地用了“撇”,没用“留”,只因撇一字,显得更凄苦可怜一些。 “自然不会啊。”她允诺道,“我让你跟着,是为两件事情。” 她再次指着浮空的卷轴: “金玉山庄恰是东海上的一座仙岛,而六界异志中的第二篇,却并非什么妖物,而是一个远古没落的神族——鲛人。我虽还未参透,但七星的剑魄,你我还得继续找。” “所以,你与我同行,未免师兄生疑,我用拂华,你携七星,是为其一。二呢,就是别忘了感应七星剑魄的方位。” 她交待完这一切,坐在桌前,托着下巴打量他 。 “不过……此去可不是人间界这种鱼龙混杂之处,而是仙门大家,你若是就这般模样过去……定要第一个被他们捉去,烤成狐狸干。” “那阿姐想我怎样?” 他留意到谢扶玉毫不遮掩的目光,特意微微偏头,眸中带着些探究。 冷白如瓷的面容上垂了几缕银色碎发,静静等着倾听她的下文。 狐狸把最勾人的一面展露出来,简直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 谢扶玉心下感叹,接着道: “首先,不能和从前的模样出入太大,否则师兄那边,我不好狡辩。比方说这银发......” “好。” 她话还没说完,江陵便毫不犹豫应下,瞬间,如雪般的银白长发变成了墨色,如静止的黑瀑一般懒懒散在肩头。 原先大片的淡蓦然转浓,反倒添了一丝惊艳。 谢扶玉心下继续暗叹: 难怪都说妖颜惑众。 没错,就是容颜的颜。 她可不爱听旁人的蛊惑,她一般都反着来。 “还有眼睛。初见你时,是墨色的。” 他轻轻笑起来: “我只是想给阿姐看一看我真实的模样,平日里为了不吓到旁人,我一直都幻成黑瞳。” 谢扶玉目光往下移去,细细打量起他的衣裳。 江陵与她在密林中毒晕过去那最后一眼的记忆渐渐重合。 衣衫的底色是极为纯净的白,不过于冷,也不过于暖。沿着衣衫边缘,掐出了道火红衣边,配着身上的红线,不但不媚,反倒中和了底色的素,平白添出一抹热烈来。 她想起他狐狸原身的模样,确是十分相符。 “你从前是怎么打扮的?” 她蓦地问出这句话。 问完后,才觉得有些奇怪。 自己不是见过吗? 从前的他,孩子般大小,束着高马尾,像个黏人精。 江陵忽地一愣。 “从前......” 很久以前,他也喜欢把头发束成高马尾。 这样,在外时,头发便不会因大风吹得糊在脸上,也不会因为和旁人打架而碍事。 他随手将长发抓起,口中不知何时,叼出了根火红发带,三下五除二扎好后,又将领口扯松了些,微微露出锁骨来。 “从前大抵是这样子。” 谢扶玉的目光落在他那一副漂亮的锁骨上。 “不守男德,有伤风化。” 江陵:……? “不过,我们姑娘家都好这口。” 她面不改色地喝了口水,起身捡起两根木枝,递给他一根,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除了音容笑貌要与常人无二,再就是把你的妖力收一收,别给旁人觉察。既然是我的徒弟,从今日起,你只习剑。我不指望你即刻成为一名合格剑修,但也要学会使花架子。离出行还有三日,只要不是蠢笨之人,当能把剑招之形学个七成。” “我演示给你看。” 谢扶玉捏着树枝,以单剑起势,挑,钩,刺,劈,手腕一转,回穿,下扫,再一挂一收,一套剑招行云流水,身姿飘逸,却并不矫揉造作。 每个动作,都昭彰她曾经在剑道上下过得苦功夫。 “......阿姐,你口中的不蠢笨之人,对标的是谁?” “我啊。”她理直气壮道。 江陵:...... 他拿起树枝,开始依葫芦画瓢。 他自幼修习术法,虽与剑道从不相关,但也不是完全不会武的白纸。 练习几遍后,剑招步法便能有样学样,也算是当中佼佼。 第九十一式后,日头都藏进了山里。 江陵的额头隐隐渗出了些薄汗。 ......她说的七成剑招,到底是还有多少? 谢扶玉见他分神,轻轻一抬腕,便震落了他的树枝。 “运剑最忌分神。若此时你的对手不是我,你的手,便已经废了。罢了,三日内练熟这九十一招即可,路上,我会随时找你切磋。” 她每每用剑时,和平日里不着调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江陵点点头。 修习剑道,既要求手腕力量,又要求腕骨灵活度,当真比修习术法要累得多。 他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 然而这一小动作却落入了谢扶玉眼中。 她顿了顿,缓声道: “这山中的桑枝和络石藤都可以捣碎了敷一敷,用来缓解关节酸痛。” 她这是……在关心自己? “好。” 他定定瞧她片刻,活动着手腕,弯唇笑了笑。 入夜,谢扶玉正铺着软席,却见江陵端碗走了进来。 她回过头疑惑道:“这么晚,你来做什么?” 他晃了晃手中的药碗,飘出些草药混合的清苦香气。 他拉着她的衣袖,包起她的手腕,小心翼翼用指尖将研磨细碎的药泥敷在她白日的伤处。 “阿姐今日告诉我,草药比舔舐管用,我都记着呢。特意跑了两座山,找了这些药草。” 谢扶玉有些哭笑不得: “是啊,你来的当真及时,再来晚一些,伤口都要愈合了。” 说着,她的目光落向他的手腕。 “怎么不给自己敷?” 他的目光专注而认真,吐出的气扫在她的手上。 “先给阿姐处理好,再来顾着我自己。” “你能行吗?”她将信将疑。 “肯定行。”他毫不犹豫回答。 若说给她处理伤口时叫一个耐心细致,给自己,便是极尽敷衍。 谢扶玉眼见他还算麻利地给左手上了药,轮到右手时,便更加草草了事,心一时软了软。 “罢了,我来吧。” 她接过药碗。 烛火的暖光映着她的脸,为她平日一向恣意的神情添了丝柔软。 她似乎对什么都漫不经心,却似乎又格外敏锐。 不论如何,这些时日的生活,他很欢喜。 “阿姐。”他下意识轻唤了一声。 “嗯?”她细心地为他包好纱布。 “你其实挺好的。” “不要同我说这个,我们可不是那种互夸好人的关系。”她脱口而出。 ...... 江陵识相的闭了嘴。 他时常不明白,她那些奇怪的脑回路,都是打哪儿来的。 许是这一日的心情大起大落,江陵今夜睡得格外沉,而后便如走马灯一般,梦见了他尘封在记忆中,快要忘却了的前尘旧事。 “小陵,娘亲受了重伤......” 彼时,他只是三岁孩童模样。 衣着华贵的美艳女人跌跌撞撞回到洞府,用沾满鲜血的手,死死箍住了他的臂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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