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宗大抵如此啊,我们丹砂观也不食荤腥的!”聂青遥吃得满嘴流油,还一边插话。 “那你为什么还在吃?你不是要守你们丹砂观的规矩吗?”林丰扔了一粒花生米到嘴里。 聂青遥一顿,然后说,“那我师父压根儿又没打算把我留在观里,等我十八岁,她就要把我送回家去,那我干嘛放着肉不吃,只是那些绿油油的菜啊?” “那这么说,” 林丰的那双眼睛期盼似的望向她,“你就也不用守你们丹砂观那除魔卫道的规矩了?” “那不行!” 聂青遥下意识地反驳:“即便我不是丹砂观的弟子了,那除魔卫道,惩奸除恶也是我该做的事情。” 林丰眼睛里的神光暗淡下去,“……哦,那就是说你还想着杀我呗。” 但见他这副模样,聂青遥抿了一下嘴唇,支支吾吾一会儿,又有点不大自然地开口:“我又没说要杀你……” 林丰闻言,果然他眼底的光又清亮起来,他把自己面前的烤羊肉推给她,“那咱们说好了,我们就是朋友,我不会杀你,你也不要杀我。” “就你还想杀我,你等下辈子吧你。”聂青遥哼了一声,倒没拒绝他推过来的烤羊肉。 人心到底都是肉长的。 即便聂青遥听惯了师父善微所说的那些“妖无好坏,皆该诛杀”的话,但当这么一个稻草妖怪,是如此赤诚,单纯地相待,她却觉得自己反而更像是一个坏人。 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没有害过人,也没有过什么坏心思。 相反,他有点傻傻的。 在禹州城里生活的那段日子,聂青遥也曾笃信妖一定都是坏的,而谢灵殊施在林丰身上的术法让她没有办法用火符烧了这只稻草妖。 于是她就只能悄悄地跟着他,观察他。 想要抓他作恶的把柄。 可事实上她看到的却是,他帮推不动车的老大爷把装了好多菜的车推到菜市,将在街上滑到的孕妇送到医馆,他还和城东的那些小乞丐们玩得很好,常给他们带好吃的。 他还总像个凡人一样,去学堂念书习字。 他看起来如此简单,平日里连一只活蹦乱跳的鸡也不敢杀,还只能去买来别人已经处理好的鸡肉来给大家炖汤喝。 后来在烈云城,危急时刻,也是他及时挡在她的身前,替她挨了一剑。 他后肩浸出的鲜血,是那冰天雪地里,最为刺眼的颜色。 在那个堆满冰雪的小院子里,他递到她手里的那一碗热腾腾的面,也总让聂青遥觉得有些难以忘怀。 妖,真的都是坏的吗? 在遇见林丰之前,聂青遥一直这么坚定不移地以为着。 可如今,她却动摇了。 反正无论如何,她都得不到师父的认可,反正无论她做些什么,说些什么,也全都是没有丝毫用处的。 师父迟早会将她送出丹砂观。 那么这是不是也意味着,她该由着她的内心,而非是那冰冷的山规铁律? 作者有话说: 更新送达,啵啵啵!!
第26章 他在看她 [V] 玄女峰上夜风寒凉,吹得山石小径上的晶石灯随之微晃,就好似夜空里浮动的萤火。 辛婵扶着谢灵殊走在华棠花林里,她原本身体就已经很疲累,如今却还要扶着他,便更有些吃力。 “真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爱喝酒……”辛婵忍不住小声抱怨。 他也许是听到了,又轻笑了一声,垂眸看她,“酒是好东西啊小蝉,” “它能让人至少有那么一刻,能忘记许多事情。” 他的声音里裹着几分醉态,更显低冽。 “你这是自欺欺人。”辛婵扶着他,只道一声。 谢灵殊忽然停下来,拂开她的手,却又将手臂横在她颈后,殷红的衣袖落在她的肩头。 辛婵不防忽然被他这样半拥着,她仰头望他。 “小蝉说得是,我就是自欺欺人。” 他弯起嘴唇,在这风声花影里,在晶石灯的光照在他的侧脸,朦胧的光影更衬得他这张脸姿容惊艳,情态动人。 一如初见时,他躺在那小船上,衣袖半浸在湖水里,他的容颜该是那月华渔火里,藕花细水间唯一的绝色。 “可是小蝉,” 他的声音变得飘忽起来,仰面去望那点缀疏星的夜幕,“我再没有别的办法了。” 此刻他脸上的情绪变得很淡很淡,那双眸子里仿佛沾染了夜空的黑,那种浓黑压在他的眼底,好似深不见底的荒凉。 “……谢灵殊?”辛婵轻唤他一声。 他堪堪回神,再看她时,那张冷白的面庞上却又多了几分浅淡的笑意,他伸手拂开被风吹乱的她耳畔的浅发,温声道:“今日我在试炼台上时,小蝉是不是一直都在看着我?” 在他这样暧昧温柔的目光下,辛婵的脸没由来地有点发烫,她忽然挥开他的手。 也许是她慌乱之下用了些力气,而他又喝醉了,此刻竟是不防,踉跄着后退几步,直接倒在了一棵华棠树下。 辛婵连忙又去扶他。 谢灵殊支起身体,索性也就靠着那棵华棠树坐着。 当她在他面前蹲下身,华棠花的花瓣簌簌落下来,在他的肩头,也在她的发顶。 他在看她。 在这片寂静的华棠花林内,唯有风声裹着片片的花瓣,香风花雾,迷人心神。 也是此刻,他忽然伸手摘下眼前这个姑娘发顶的花瓣,随后又用指腹轻蹭了一下她的脸颊。 “小蝉若能一直这样看着我,该有多好?” 他的声音很轻,足以碾碎在这风里,不留丝毫痕迹。 可这样近的距离,她又怎么可能听不清? 耳廓仿佛被火燎过,她胸腔里的那颗心又变得不够听话,脑海里好像什么也不剩下,但最终,她憋了好一会儿,那双眼睛里却浮起几分愠怒。 他总是这样。 不分场合,不分时间,轻易说些暧昧不清的话。 她站起身,转身走了几步,但踩在那落叶残红间,她停顿了一下,最终还是负气地回转过身来,走到他的面前,伸手去拽他的手臂,只硬邦邦地说一个字:“走。” 谢灵殊眉眼含笑,任由她动作粗鲁地扶起他,往这华棠花林尽头的烛明殿走去。 长夜漫漫,灯火微黄。 谢灵殊斜靠在软榻上,那双眼睛半睁着,在看那正替他煮茶的姑娘。 白烟缭绕浮动,内殿里暖意融融。 谢灵殊接了她递过来的茶盏喝了一口,垂眼望着杯盏里的茶水,却是忽然问她,“小蝉可想好了今后的路?” 辛婵正在吃林丰打包给她的酱牛肉,忽听他此言,便停顿下来,似乎是认真地思虑了片刻。 曾经她以为,外面的世界应该也与烈云城没有多少差别。 可是当谢灵殊带着她离开烈云城,当她自己亲眼看见了外面的那许多颜色,那许多的人,她才发觉,外面和烈云城是绝不一样的。 烈云城,是锁在风雪深处的一座孤城。 而她曾是被锁在贵人脚下的奴。 父母与亲弟的惨死,曾让辛婵在绝望中自暴自弃地想要成为一个比那座城主府里的那些人,还要更坏的自己,因为善良,在那座城里,总是最容易被轻贱的东西。 仇恨,让她看不清脚下的路。 但偏偏,谢灵殊当日以那般直截了当的方式,用那个男童的幻象逼迫她正视自己。 “我不知道,” 她忽然开口:“但是我想,万事由心,我就走一步,看一步罢。” 殿中灯火尽灭,也许是因为白日里太过疲累,辛婵几乎是一沾床榻,便已沉沉睡去。 而在与她的房间相对的另一间房里,一抹流光凝聚成了一个中年男人的身形,在此间昏暗中,他看清床榻上,那个衣襟大敞,乌发披散的男人。 他胸口的伏灵印仍在散发暗光,好似他浑身的血肉筋骨,都在被这道烙印牵动折磨。 “公子,您这是何必。”少陵走到他的床前,长叹一声。 他伸手施术,便有浅淡的气流寸寸浸入谢灵殊的眉心,也算替他缓解了一时的痛苦。 “辛姑娘既已赢了比试,那葛秋嵩也再翻不出什么浪花来,您又何必动用神力来惩戒他?”少陵蹙着眉,手上的动作仍未停。 谢灵殊的额角已经浸满薄汗,他咳嗽了好一阵,才轻声嗤笑,“这话你说出来,你自己可信?” 他的脸色苍白得厉害,连嘴唇都已经泛白。 “如今小蝉的修为还未达纯青之境,就免不了有人算计她,错过了这样的机会,日后他们要再想夺娑罗星,便是难上加难。” “今日葛秋嵩试她,将她推至风口浪尖,也让人看清了她如今的实力,那些躲在暗处的人,不就更好针对她了?” 谢灵殊望着上方的承尘:“你我又岂知这葛秋嵩,就没有打娑罗星的主意?” 即便是仙宗,这也并不意味着,他们不想争夺娑罗星这样的上古神物。 少陵也很清楚那葛秋嵩的脾性,那本来就是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怪人,也是此刻,他才明白过来。 谢灵殊今日所为,原是警告。 “我若不让他,让那些人知道还有我这么个人在,” 谢灵殊忽而冷笑一声,“他们便真当小蝉身后无人了。” “可是公子,您的伏灵印……”少陵收回手,用衣袖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意,却是仍有些担忧谢灵殊的境况。 “无碍。”谢灵殊摇头,只对他道:“你先回罢。” 少陵无法,只得颔首称是,转身便身化流光,消失无痕。 屋内寂静下来,谢灵殊便像是脱了力似的,躺在床榻上,那双眼睛里神光模糊暗淡。 这长夜,她在安睡, 可他却只能这样苦捱着,难以入眠。 —— 自试炼大会后,辛婵之名更是震动九州。 无人不知这位娑罗星主,亦无人不知她在试炼大会上一剑挑四人。 那四人皆是天下盛传的天之骄子,是仙宗里年轻一辈中最为出色的弟子。 但这试炼魁首,却最终成了辛婵。 有人说,她原先不过只是烈云城中的一个奴婢,却偏生得了那上古神物娑罗星,从此改换命运,从这世间最深的泥淖里,站上了最高处。 有人说,若非是娑罗星,她不可能有今天。 有人钦佩她,有人嫉恨她,还有人干脆编了娑罗星主的小传,那书都卖到了正清山下的望仙镇上。 林丰抱着小传读得可开心。 “辛姐姐,你看,这上头写你出生时,烈云城的冰雪都融化了,”林丰将书卷凑到辛婵的眼前,“上头还说了,说你少时便力大无穷,一拳就能打死一头猛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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