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柯慕儿在的话,会觉得这场景久别重逢,在圆劫门,两人的日常皆是如此,许茗仪在做一些细碎的小事儿的时候,他也像现在这样,认真的看着。 一人不觉得无聊,另一人也不会不自在,平白让人生出一种天长地久的错觉。 “怪不得,嫁衣你试过了吗?” 许茗仪不知道这个膏体在脸上抹开了是不是本来就不均匀的,她挖了一小块出来,这儿擦擦那儿填填,到底还是有点像那么回事儿。 一说到这个,正阳君就陷入了沉默。 许茗仪还变本加厉的笑他 “又不会穿?” 当初李希阳趁着受伤向她撒娇说的那些话,终于在今天完完整整的让他手足无措了! “......没有。”即使他整个人已经像是煮熟了一般,从耳尖到后颈都已经红透了,还是乖乖回答了许茗仪的问题。 “不方便。”这不是他的身体,还是女子,不合礼数。 “那我一会儿给你换?”许茗仪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随口问了一句。 李希阳定定地看着不太熟练的给自己上妆的女人,羽睫颤了颤,随后转过身背对着她,轻轻“嗯”了一声。 “哦,一会儿出去你记得要叫我雷湘。”她们都是待嫁的新娘,彼此很可能是互相认识的。 李希阳本来话就不多,用着这个身体变得更加寡言少语了。 许茗仪最了解他,顿了顿,意味深长的笑,因为上妆不均匀的缘故,表情看起来有些滑稽 “我忘了问,师姐你叫什么名字啊?” 她今天这样反复好几次了,早知道,算了,没有早知道,有些事想起了就应该去做。 “她”直起身子,目光流转间变得暗沉又危险,大步走向正在犹豫要不要再在脸上扑些粉的少女。 许茗仪乍一抬眼,就从铜镜中对上一双来势汹汹的眼睛,她一哆嗦,手里的匣子便脱了手。 好在被一双细长莹润的手于半空中接住了,镜子里许茗仪像是被圈住了,她有些讪讪的,往后退了两步,腰身抵在桌边,女孩子的腰肢软,即使弯出了弧度,这样靠着也会觉得膈人。 李希阳就这样凉凉地从上而下的晲她,不发一言。 “怎...怎么了”先闯祸后认怂像是被许茗仪刻进了骨子里,她下意识卖乖的笑笑,但好像起到了反效果。 整张脸被人从下巴出捏住,属于女人的指尖陷进两颊的肉里,不知李希阳是有意还是无意,两人的身体并没有靠的很近,只是他的压迫感太强。 人看危险的事物,总觉得近在咫尺。 “叫。” 【???】突然这么有看头。 他忍耐似的闭了闭眼,又重新做好了心里建设。 “叫....素梅姐姐。”李希阳眼里出现“凶光”。 “啊?哦哦哦。”求生欲让许茗仪一瞬间反应过来。 “素梅...姐姐?” 她脸颊被掐着,说出来的话也模糊不清,字正腔圆的语调变得嘟嘟囔囔,听在耳朵里像是被刚出生的小猫挠了挠,叫人心软。 “嗯。”李希阳面无表情的应了应,果断的放了手。 【啧。】阿素很是嫌弃,这种心情就像是在修真小报上得知了两位大能约好了决斗,等她带着瓜子和小板凳入场后,最后却发现是两个筑基菜鸡互啄一样无力。 在见许茗仪之前,李希阳对用雷素梅的身份这件事没什么感觉,但见到之后,一想到要用这样的姿态面对她,总还是有些不知所措的。 “她爹在家,我从窗户翻出来的。”因为没和秘境里的人接触,所以他的情况比许茗仪好应对的多。 雷素梅家有猪圈,院子里的味道不好闻。 他躲在门后,听见她爹和来送嫁衣的人唠嗑,她们父女感情可以说是很一般了,那个中年男人约莫是收了什么好处,上赶着要把女儿推出去,雷素梅在他嘴里听起来像摊子上卖的猪肉没什么区别。 “一路上没碰见别人?”许茗仪对着镜子里自己的大作表示满意。 李希阳从雷素梅家溜出来自然也考虑到了这一点,“能看见的我都避开了。” “除了从这院子出去的那个。” 这说的应该是来给雷湘送饭的那个男人。 “他看见我了。”李希阳常年在外面接任务,就算此刻没有灵力,隐匿的技巧也练得炉火纯青了,没道理被一个凡人发现。 他没暴露在人群里,走的都是村子里犄角旮旯的地方,又绕了路,雷湘的院子周围比较空旷,几乎没什么其它房屋遮挡,确实容易暴露,但因为这一点,他反而更小心了。 “但也只是看了我一眼。” 那个男人认识‘雷素梅’。 李希阳在被发现后并没有给出反应,如果是真的雷素梅,当然没办法察觉对方在远处看了她一眼,同样身为河神的代嫁新娘,鬼鬼祟祟的来找雷湘,虽然可疑,但也又有找补的空间。 比起躲躲藏藏的行为,他更应该掩盖‘雷素梅’能发现对方发现了自己这件事。 “雷湘也不是什么普通人。”许茗仪将手上的匕首递给他,让他看上面的纹路。 “而且她们两的关系也......” 许茗仪正要说她在雷湘记忆里看见的那些...... “笃笃笃。” 门又被敲响了。
第88章 前夕(一) “笃笃笃。”连续不断的敲门声。 毋庸置疑, 敲门者知道屋内有人。 许茗仪三步做两步将李希阳赶到床上,一整个用被子盖住,随后又将床帐放下来, 遮了个严实。 李希阳乖乖的任她施为,躺在被子里的样子很乖,脸上的表情有些得意似的,是在正阳君脸上很难看见的模样。 他想,好像不管他是什么样子,这种时候她都下意识会把他藏起来。 好似他们之间存在某种只有两人知道的,特殊的, 区别于其它任何人的隐秘关系。 这种听起来有些阴暗的暧昧想象像是把人架在火炉之上,克制者克制地受着销魂蚀骨般的折磨,真正的欲望被压制在心底,理智逐渐塌陷, 而他,甘之如饴。 “你别出来。”许茗仪甚至还记得给他垫了个枕头在脑后, 然后又匆匆忙忙地将幔帐上的绳结扣好, 不露一点缝隙。 也许是长时间的无人应答, 敲门的间隔变得更长,带着一些小小心翼翼的试探似的情敲。 “谁?”许茗仪左手食指搭在门栓上, 右手藏在背后握紧了匕首。 出乎意料的,门外传来一个颤颤巍巍的声音, 许茗仪几乎以为那是什么泣声。 “雷雷雷湘姐, 是我。”没头没脑的一句回答。 许茗仪没放松警惕,指尖一挑, 门栓被轻而易举的拨开,随着门一寸寸的敞开, 光线在她面庞上流动,门外女子的脸也逐渐清晰。 直到门打开到可供一人通过的宽度,许茗仪的视线都始终阴沉,外面的人更是一言不发,盯着‘雷湘’的眼睛呆呆地站着,尽管身体的反应已经将内心的恐惧暴露,她仍咬着牙。 “母亲没用,帮不上你,长宁,去找雷湘,她要是肯帮你说不定还有一条活路。”哭声在耳边徘徊,雷长宁望见雷湘的背后,黑漆漆的一片。 传闻那被她克死的父母的冤魂还被困在此处,她们都说她是天煞孤星的命,注定亲友惨死。 雷湘不爱出门,父母双亡一个人住,村子里的人唯恐避之不及,嫌她晦气,但雷长宁见过她一次,在自家的书塾外头。 村里的小孩被她一身黑袍子吓坏了,扔了书袋子,火急火燎的冲进院子里,躲在雷长宁身后,吓得直哭。 雷湘在院子外站了一会儿,没什么要走的意思,直到更多跑出来看热闹的孩子被吓哭,她才好像是被那震天撼地的哭声惊扰了似的,若无其事地朝院内看了一眼,随即弯腰将书袋子捡走了。 因她那一眼,孩子们的哭声小了些,但躲在她身后的那个男孩因书袋子没了,待她走后还是止不住的哭出声来。 雷湘的个子不高,若真是站在一起比较,雷长宁或许还比她高个约莫两寸。 下半张脸被略大的黑袍交领遮住,微微抬眼望过来时,雷长宁对上了她的眼睛。 正如无数个日夜后的今天,没有任何情绪的一双眼,和她住的这间屋子的外围一样,空荡荡的,天然就将她和其他人隔绝开。 她主动要求做新娘的事,村里已经传开来,老一辈的人半信半疑,只是背地里都松了一口气,多了她一个,那挑到自家女孩儿的几率就小了不是么。 他们也不再像往常那样,将咒骂她的话挂在嘴边,偶尔几个老人坐在村头的时候聊起她还颇为感慨。 在她们嘴里,雷湘是意识到从前自家做错了事,她更是罪孽深重,所以主动顶上这次的名额,为自家赎罪,也好让天上的父母安心。 雷长宁家里开书塾,她学的四书五经,读的圣贤书告诉她牛鬼蛇神不可信,父亲也曾向她们这些小辈儿透露过,当年雷湘家的事不是什么天谴。 但在雷家村这个地方,很多事好像又不得不信。 村长原先是不信雷湘这套说辞的,特别是这些年雷武叔因着和她父亲那点情谊护着她。 与其说他是怀疑这些年像过街老鼠一样活着的雷湘,不如说他更不信任雷武。 雷武的父亲去世之后,他就成了河神娶亲的礼生。 村里,礼生的地位比村长高,雷武从十几岁就开始给他父亲打下手了,村里的人说这是在河神面前混眼熟。 对于村里的其他人来说,只要不选上自家的孩子,河神娶亲就像是一场庆典,河神会保佑他们村子风调雨顺。 他们村最占大头的收入是养花植草,村民除了自家干的营生之外,也得去花田里干活,这样才能在入冬之前,分到足够的钱,以保证能渡过寒冬。 所以,触怒河神就是断了冬日里村子的活路。 这样的话不知是从是什么时候流传下来的,但村子里的人都对此深信不疑。 对她们这些被选上嫁给河神的新娘来说,就是去死。 只有不幸降临到自己头上,麻木的人才会想着抗争,雷长宁从前总觉得自己和村子里那些大字不识的人不同,但归根结底,她也是这样的人。 其他没被选中的人不以为然,但雷武不可能不知道被选上就是死路一条。 他们都说雷湘是病了,所以才突然“醒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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