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秦云衣面色一僵,温容咬了咬牙,终于顾不住颜面,抬眼看向秦云衣:“云衣,今日之事你毕竟是为了两宫谋划,我可以不计较,但少清,”温容强调,“不能出事。” 话说到这份上,秦云衣也再无僵持余地。 她深吸一口气,朝着温容笑起来:“温姨说得是。” 说着,她踉跄着起身,朝着温容递了一瓶药,“什么都不如少清重要,我这里有两颗可解百毒的丹药,给两位服下吧。” “忆然。” 谢长寂出声,提醒刚刚赶进来的江忆然,江忆然赶紧走到温容身边,取了另一颗药。 温少清和岁文吃了药,没一会儿,便咳嗽着醒了过来,他们还很是虚弱,但看上去已无大碍。 “上君。” 岁文咳嗽着,谢长寂按住他,摇了摇头,低头为他输送灵力,恢复被毒药伤及的灵根。 而旁边温少清也醒过来,他看了看周遭,抬眼触到旁边谢长寂,咬了咬牙,一把推开温容,挣扎起身:“走!” 温容一愣,随后转头看向花向晚,勉强笑起来:“花少主,少清无事,我先带他回宫。” “温宫主慢走。” 花向晚笑着点头,温容带着人扶着温少清往下走去,秦云衣见状,也笑起来,转头看向高处花染颜:“花宫主,晚辈也先行了。” 说着,不等花染颜回应,便自己提步,径直往前。 花向晚看着秦云衣和温少清的背影,突然提声:“温少主,秦少主。” 温少清和秦云衣步子顿住,两人回过头,疑惑看着花向晚。 此刻大殿外许多不清楚情况来围观的修士聚集在两侧,议论着情况。 花向晚抬手轻拍,就听外面传来脚步声。 谢长寂跟着抬眼,同温少清秦云衣等人一同朝着殿门外看出去,就见灵南带了一干被锁仙绳捆得严严实实的人上来,两人一排跪在大殿门口。 看见门口景象,温少清瞬间睁大眼,扭头看向花向晚:“花向晚,你这是什么意思。” “二位安插在我合欢宫多年的修士,今日我一并还给二位。” “你……” “二位送我的大婚贺礼我收了,我以血作毯相送……” “花向晚,”花向晚话未说完,谢长寂突然出声,花向晚没有回头,听见他在身后低低提醒,“今日你我大婚。” 大婚之日,不作杀孽。 然而花向晚闻言,仿佛未曾听见,继续保持着语调:“还望二位笑纳。” 音落,一派修士人头瞬间落地,谢长寂瞳孔骤缩,看着血水喷洒而出,两排修士扑倒在地,血水蔓延而下,仿佛红毯一般一路铺道往前。 花向晚抬眼看向殿外,音色中带了几分警告:“还望诸位日后,不要随随便便往我合欢宫送人。不然我这人讲道理得很,礼尚,必有往来。” 话刚说完,温少清跨前一步,正想说点什么,就听一声苍鹰长鸣,随后人群中传来惊呼,花向晚抬眼看去,就见一个女子,一身红衣,面色青白,踩着满地鲜血,一步一步,仿佛是被丝线牵引着,走进大殿。 一只雄伟的老鹰跟随她一起飞入殿中,盘旋在她头顶。 她面上神情极为痛苦,仔细看会发现,她的红衣是被周身鲜血所浸染。 她一路走到大殿正中央,“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抬起左手,微微仰头。 平清愣了片刻,随后震惊出声:“是林绿!她是林……” 话未说完,只听“碰”的一声巨响,女子骤然炸开。 她血肉诡异的没有四溅,反而是汇聚在半空,成了一个复杂的花纹。 一道威压从花纹身上散开,在场除了天剑宗的人纷纷跪下。 “魔主圣令,”苍鹰盘旋着飞出,所有人仰望着苍鹰,听见一个童子稚嫩的声音:“魔主血令已碎裂各处,至今日起,不计手段,不计后果,最先于祭神坛重铸血令者,为下一任魔主。” “魔主试炼,至今日始,诸位候选人,各尽其力,各听天命。” 说着,苍鹰翱翔飞远。 所有人应声:“谨遵魔主圣令。” 过了一会儿,威压消失,温少清急促咳嗽起来,温容赶紧扶起他,训斥着往外走去。 秦云衣缓缓起身,转头看向花向晚。 “花少主,”秦云衣轻笑,“后会有期。” 花向晚保持笑容不变,抬手:“后会有期。” 说着,所有修士对视一眼,赶紧散去,回去将这极其重要的消息通知宗门。 花染颜见着所有人离开,舒了口气,让云姑同花向晚告别之后,便由玉姑扶着离开。 花向晚处理了所有杂事,等大殿中人都走得差不多,她舒了口气,一回头,竟发现谢长寂还站在原地。 他静静看着她,目光看不出悲喜。 花向晚垂眸,露出笑容:“抱歉,让你看到这些。西境是这样的,我也是没有法子……” “你当早些叫我。” 谢长寂开口,仿佛对一切一无所知,花向晚似是不好意思:“我以前习惯自己解决了,等下次,下次一定叫你。” 谢长寂动作停顿,片刻后,他点了点头,低声:“嗯。” 两人一起往后院走去,合欢宫的人在清理地面血水,两人就踏着血水而过,回到了房间。 到了房间后,花向晚似乎心情极好,她哼着曲子去了净室,高高兴兴梳洗。 谢长寂穿着礼服坐在原地,他看着屋里点的红烛,静静发着呆。 花向晚洗过澡出来,见他没有打坐,她有些好奇,盘腿坐到谢长寂对面,擦着头发,小心翼翼道:“你在想什么啊?” “想以前。” 谢长寂平静出声,花向晚好奇:“以前?” “我们第一次成婚。” 谢长寂转过头,目光落在花向晚身上。 “那次你出去了七天。” 他开口,语气没有什么起伏:“回来之后,你受了伤,我给你疗伤,问你去做什么,你说你去把杂事清理干净。” “哦,你说那时候。” 花向晚点点头,似是想起来:“那时候太多人想破坏死生之界封印,四处供奉魊,我杀了好几只魊,那些供奉的修士一直纠缠我,我想着咱们要成亲,干脆找个地方一起解决了。” “现在怎么不这么想了呢?” 他回头看她,花向晚一愣,才想明白,他是在在意今天的事。 她不由得笑起来:“谢长寂原来你这么矫情的,我以为你不在意这些。” 过往不曾在意,可她教会他在意。 只是教过之后,又从容抽身。 他看着两百年后的她,这已成为他如今的习惯。 他想寻找所有他能找到的痕迹,想去理解面前这个人。 其实她不像晚晚,可她偏生就是晚晚。 他静静望着她,花向晚觉得这话似乎有点伤人,她轻咳乐一声,决定认真解释一下:“大概……时过境迁,我现在破规矩没这么多了。” “为何呢?” “觉得没意义。算了,”花向晚想到什么,笑了笑,“你也不明白。你呀,一辈子都站在高处,虽然过得也算坎坷,但没真正落过低谷。” 花向晚想着,苦笑起来:“我也是到连筷子都握不住的时候,才发现,人活着有多难。”花向晚声音顿了顿,低沉下去,“什么规矩,尊严,那都只是因为那时候我不知道天高地厚罢了。可偏生人又奇怪,我最喜欢的,恰恰又还是那时候无知的自己。” 埋怨年少自己无知狂妄。 又羡慕她肆意张狂。 满意如今顾全大局步步算计。 又嫌恶自己软骨肮脏。 花向晚笑笑,低头一笑。 她不想再聊这个话题,转头询问他:“你今天感应到魊灵了吗?” “感应到了一次。” 谢长寂很少强行聊她不喜欢的话题,她想聊什么,他顺着聊下去。 这点花向晚很喜欢,但他这个回答,让她有些发慌。 她心跳快起来,面上故作镇定:“什么时候?” “那个叫林绿的女人,炸开那一瞬。” “林绿?” 花向晚思考着:“那女人我让人去查了,是温少清的人,祖籍在清河关,这是西境边缘。” 说着,她抬眼:“其实你要找魊灵,还有一个办法。” 谢长寂平静看她,花向晚敲了敲桌子:“魔主血令。” “这是什么?” “锁魂灯为我先祖所造,用的是一块域外陨铁,当年造完锁魂灯后,还留下了一部分材料,被制成一块令牌,以历代魔主之血浇筑,成为魔主身份的象征。此血令会继承每一任魔主的修为功法,传承给下一位魔主。这就是魔主血令,是魔主身份的标志。” 花向晚说着,喝了口茶:“如果想打开锁魂灯,除了我之外,唯一的办法,就是用魔主血令打开。但如今有你在,他们未必敢靠近我,那就只剩下另外一个方案了。” “你想要我帮你赢下魔主试炼。” 谢长寂直接说出她的目的。 花向晚笑起来:“你别这么直接嘛,这叫一举两得。我赢试炼,你找魊灵,不好吗?” 谢长寂不说话,他只是静静看着她。 花向晚正要说服他,就听他开口:“答应我几件事。” “说来听听。” 花向晚头一次听谢长寂提条件,有些新鲜。 “第一件事,”谢长寂拉过花向晚的手,垂眸看着她掌心施法割破的伤口,这种小伤无法转移到他身上,他静静瞧着,“日后想争什么,要什么,杀谁,告诉我。” “哦。” 没想到是这个,花向晚有些心虚,她不敢看谢长寂,敷衍着点头:“我尽量。” “第二件事,天剑宗一百位弟子,他们得完好无缺回去,”他抬眼看她,带了几分警告,“下不为例。” 花向晚一愣,她看着谢长寂,有些不清楚谢长寂到底知不知道今天的事。 她为了挑拨秦云衣和温容的关系,明明可以提前防范,却决定拿岁文的性命去赌。 她自然是赌赢了,赌输了,她便引毒在自己身上,绝不会与天剑宗结仇。 但对于谢长寂而言,利用他宗门弟子,应当都是一样下作,没什么区别。 可如果谢长寂不知道,为何说现在这些话? 如果他知道,又怎么会这么心平气和同她在这里说话? 她思量这,没有多说,谢长寂微微倾身,抬手覆在她带了水珠的脸上。 “第三件事,”他看着她的眼睛,“没有人比你的命重要,若再有下一次——” 那句“为了少清,我自是什么都愿意”骤然钻入脑海,谢长寂语气微冷。 “我会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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