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真在你之上,修为都这么高了,还要魊灵做什么?” 花向晚思索着,点了点头,肯定了思路:“他肯定是个邪门歪道。” “目前为止,就我观察下来,”谢长寂回得很认真,“西境没有正道。” 这话把花向晚噎住,但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有道理。 但她总有种自己家乡被骂的感觉,轻咳了一声:“我觉得我们合欢宫挺正的。” 谢长寂看她一眼,没有多话,坐到床边,撩起袖子,便坦坦荡荡将两根手指搭在了她的手腕上,解释道:“我看看你的情况。” 他的手指很凉,触碰到她肌肤的瞬间,她下意识一缩。 她不由自主将目光落在他手指上,一瞬之间,方才梦中的场景就浮现了上来。 以往她是没有注意过他的细节的,现下她才意识到,自己或许还是不由自主关注过谢长寂,不然梦中怎么能将他的手,都幻想得如此真实细致。 她现下光是看着,便能回想他每一寸指节的触感。 这让她有些莫名心虚紧张,突然觉得面前这人,脸不能看了,手也不能看,整个人都有些不能直视。 谢长寂察觉她身体僵硬,他抬眼看她,清润的眼中一片平和,只问:“怎么了?” “哦,没事。” 花向晚见他清朗如月的模样,更觉得过意不去,只觉自己仿佛是那种追求小姐而不得、于是夜间幻想对方如何放荡勾引自己的猥琐书生,心中满是愧疚。 她轻咳了一声,尽量让自己正常一点,看着旁边在屋子里玩球的小白,找着正常话题:“我现在没事儿了吧?” “嗯,”谢长寂点头,“情况都已经稳定了。” “那就好。” “你这毒,”谢长寂思索着,“到底是谁下的?” 狐眠说不是自己,那自然只能是以前的毒,而且能被魔主血令激发,应当与魔主有什么关系。 他不免有了猜测:“碧血神君对你做过什么?” “我……”花向晚脑子动起来。 谢长寂一看她的样子,便知答案,点头道:“不方便说就不用说,无需撒谎。” “嗯。” 两人静默下来,谢长寂想了想,轻声道:“睡吧。” 一听这话,花向晚瞬间紧张起来,她捏紧被子,看谢长寂起身去净室,忍不住开口:“那个……” 谢长寂转过头来,花向晚咽了咽口水:“你要不去另外开一间房?” 谢长寂不出声,只等她的解释。 花向晚又道:“要没房间的话,和云清许挤一挤?我……” 她想着理由,随后突然意识到,她也没有一定要和他睡的义务。 于是她突然振作,颇为坚定:“我今晚想一个人睡!我想睡大床!” 把话说出去,她还有是有点虚,怕谢长寂继续追问。 然而谢长寂想了想,只道:“我打坐就好,和你分开,我不放心。” 见他如此合作,花向晚舒了口气。 打坐而已,只要别在今夜上床,她就算逃过一劫。 她赶紧点头,立刻躺下,以免再对话尴尬:“那我睡了,你要时时刻刻盯好狐眠,绝对不能让她跑了。” “嗯。” 谢长寂答应她,随后走进了净室。 进了屋中后,他抬手朝浴桶一指,蓄了一池冰水。 梦做到一半就醒,并不是一件让人感觉高兴的事。 还好花向晚今晚提出主动分床,不然他也不清楚,自己会做些什么。 他冰水中泡了许久,终于才起身出来,披了道袍,坐回香案,点了安眠熏香给她,便闭眼打坐起来。 她是很警觉的人,偶尔入梦还好,若经常去,她必定是会发现的。 而且…… 她想要人陪,他刚好在,那是让她高兴。 若只是为了求自己高兴,入梦的手段,的确下作了。 虽然如今的他,似乎也没资格,谈什么下作不下作。 两个人各自睡了一夜,等第二日醒来,花向晚便镇定下来。 一个梦而已,没有必要大惊小怪,她毕竟是一个两百多岁经过人事的女人,做个春梦算不得什么大事。 只是居然会梦到谢长寂,那证明现在谢长寂还是有些影响了她,她还是得稍微控制一下两人距离。 怀揣着这个心思,等第二天早上,花向晚便时时刻刻注意着自己的行为,不像以前那样随意,尽量和谢长寂保持着距离。 早上一起吃饭,谢长寂想给她擦嘴,她马上警觉,自己赶紧擦了。 等两人一起出去,看见站在门口装小道士上瘾的薛子丹,谢长寂下意识想去拉花向晚,花向晚立刻抢过谢长寂单手抱着的小白,双手抱着它的腋下,故作高兴道:“小白,起床了!” 薛子丹看她这一惊一乍的反应,不由得转头看向旁边谢长寂,有些想问他是做了什么。 但他牢记自己现在的身份,见谢长寂看过来,恭敬道:“前辈,孤醒呢?” “叫少君。” 谢长寂对称呼很执着。 薛子丹一哽,憋了半天,才忍住心中抑郁,叫了一声:“少君。” “我把她放了。”谢长寂听得称呼,终于满意,把对花向晚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薛子丹有些懵:“放了?” “嗯。”谢长寂说着,看了一眼正麻溜上马车的花向晚,想了想,转头面对面前神色诧异的少年,劝道,“现下我们再去追她,不如你先回道宗,等我找到溯光镜,亲自给你们送回来。” “这怎么使得?” 薛子丹一听,就知道谢长寂是想甩开他,赶紧一脸正气拒绝:“溯光镜是我道宗宝物,我总得做点事情。” “你只是拖累。” 谢长寂不留半点情面。 “我会努力的!” 薛子丹假装完全听不明白。 谢长寂盯着他,有那么一瞬,薛子丹觉得自己好像被一条巨蟒盯着,竖瞳冰冷注视着他,让人觉得遍体生寒。 “你一定要缠着她?” 他用词很重,薛子丹茫然看着谢长寂。 里面花向晚等了一会儿,见外面的人一直不上马车,卷起车帘:“还不上来吗?” 谢长寂闻言,垂下眼眸,转身走向马车:“那就走吧。” 两人一起上了马车,薛子丹尽心尽力扮演着晚辈给他们驾车。 花向晚和谢长寂一起坐在马车里,谢长寂一进来,就把小白从她身上抱走,花向晚本来想阻拦,但一想谢长寂也没多少喜欢的东西。 喜欢只小老虎……那就给他抱吧。 她慈悲为怀,扭头看着窗外。 马车行过城区,街上人来人往,正议论着近来发生的事。 “听说了吗,温少主死了,温宫主现在发了疯,昨天上阴阳宗要人了。” “要人?”路人疑惑,“温少主死了,和阴阳宗有什么关系?” “我听说啊,是阴阳宗宗主冥惑杀的,现下清乐宫到处通缉冥惑,温宫主放出话来了,谁要能提供线索,赏上品灵石一万呢!” “那冥惑胆子也太大了,一个宗主也要争魔主之位吗?这魔主试炼才开始就死了个少主,不过我以为最先死的会是花向晚,没想到,竟然是温少主……” “我也以为。”路人纷纷应和,“不过听说她嫁了云莱第一人谢长寂,如今想杀她,怕是有些困难。” “不止杀她困难,听说天剑宗心法与合欢宫乃同源,说不定双修一段时间,花少主的金丹说不定就好了……” 这些人越说越没谱,最后都开始讨论谢长寂长相,听人闲聊听到自己,还是这种内容,花向晚不免尴尬。 她赶紧拉下帘子,回头一看,就见谢长寂正在给小白梳毛。 当事人就坐在对面,她轻咳了一声,起身道:“我去外面透透气。” 谢长寂动一顿,花向晚也没等他同意,便走了出去。 她一出来,薛子丹就有些奇怪,他看了看马车,又看了看旁边坐着给自己扇风的花向晚,不由得传音给她:“你在躲他?” “没。” 花向晚传音回他;“就有点闷。” “我还不知道你?” 薛子丹漫不经心,想了想,他突然觉得不对,皱起眉:“你昨晚不是梦见他了吧?” “不装你的小道士了?” 花向晚嘲讽,薛子丹面色不太好看,他想说点什么,最后又憋回去,扭过头,只道:“小道士好啊,又能气他,他又拿我没办法,我高兴得很。” “你还不回药宗?” 花向晚见他嘴硬,有些担心:“你要再在多呆一阵子,你妹子说不定又觉得你是为情所伤,要来给我下毒了。” “我就是为情所伤。” 薛子丹径直开口。 花向晚无奈看他一眼,薛子丹知道她不喜欢听这话,神色微正,只道:“我抓你师姐抓这么久,都快抓出感情了,我把人安安稳稳弄到你手里,这就回去,不给你添麻烦。不过这谢长寂脑子是不是有病,”薛子丹回头瞪了一眼马车,“好不容易抓到,又把人放了。” “他和师姐也算故人,”花向晚声音很淡,“他有他的打算。”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传音聊着天,谢长寂在马车里给小白梳毛,他感知着周边灵力一直在波动,知道是外面两个人在传音说话。 他低头摸了一会儿小白,终于还是出声:“晚晚。” 花向晚和薛子丹的声音同时停下,两人对视一眼,谢长寂很少主动开口叫她,他开口,必定是大事。 两人不约而同摸上武器,警惕看向周遭。 过了片刻后,就听谢长寂叫她:“早上我买了桂花糕,你进来吃点吧。” 薛子丹:“???” 花向晚:“……” 多虑,是他们多虑了。 花向晚一行人追着狐眠前行时,鸣鸾宫宫城外,大雨倾盆。 夜色笼罩了整个主城,因为大雨的缘故,路上连灯都没有。 一个满身是血的人倒在墙角,被大雨拍打着,根本看不出面貌。 他长着惨白的纯白,努力汲取雨水。 被清乐宫的人追杀了一路,他也不敢让人发现,只能绕着路来鸣鸾宫。 那天在神女山上,温少清突然消失,他就知道不好,紧接着神女山大阵启动,他只能赶紧逃开,以免被阵法吸食了修为,逃出来不久,还没回到阴阳宗,就听到了清乐宫追杀他的消息。 他暂时不能回阴阳宗,回去,温容找上门来,他必死无疑。 思来想去,这世上……他只有一个去处。 一个不能让人发现的去处。 他一路想方设法来到鸣鸾宫宫门前,给那人发了消息。 他不知道她会不会来,如果没来…… 能死在离她这么近的地方,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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