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寂背上被抓了一道血痕,依靠着花向晚,喘息出声:“姐,这里肯定有东西。” “杀一只大的比被蚂蚁追着强。” 花向晚被这些雪兽追出了火气,扶着谢长寂往里走,走了没几步,他们就感觉周边有呼吸声。 花向晚顿住步子,这时他们两人才发现,脚下隐约有什么在颤动。 这种颤动很有规律,好像是绵长的呼吸。 意识到这一点,花向晚抓着谢长寂就要退开,然而一股腥臭从他们身后猛地袭来,谢长寂挥剑格挡,花向晚朝着旁边疾退,便看雪地之上,凭空出现了一只小山大小的巨大雪兽! 这只雪兽口吐紫气,谢长寂同它打了个照面,当即觉得眼睛刺痛,紧闭呼吸,疾退而去。 然而这只雪兽动作极快,在谢长寂退开瞬间,一口咬在他大腿之上,剧烈疼痛传来,谢长寂异常冷静,听着周边风流动的声音,朝着雪兽狠狠一剑! 也就是这刹那,花向晚翻身从高处猛地跃下,带着化神期磅礴灵力,直刺巨兽天灵! 这雪兽注意力本在谢长寂身上,等意识到身后人时已完全来不及,剑光直贯而入,它哀嚎出声,谢长寂被它猛地甩开,重重砸在地面,发出一声闷哼。 花向晚从它头骨往下,一路剖开它周身,手直直探入它内丹,一把猛地拽了出来,随后踩在它血肉之上,朝着谢长寂方向落下。 她将内丹捏碎,冲到谢长寂面前,将他从雪地中拽起。 他脸上已经带了青色,花向晚捏住下巴,逼着他张开嘴,直接把内丹一巴掌拍进嘴里。 内丹入腑,谢长寂脸上青色往下褪去,花向晚这才放心,将他从地上扶起来。 他已经有些迷糊了,花向晚不得已,只能把他背在背上,一步一步往山洞里走。 打从两百年后相遇以来,倒的确没有见过他这样狼狈的样子,但当年两个人在云莱的时候,倒是经常见到。 花向晚忍不住回头看他一眼,眼神温软几分。 谢长寂被她背着往前走,感觉她的温度传来,他靠着她,莫名有种熟悉感。 他眼前一片黑暗,神智迷迷糊糊,但靠着这个人,他就觉得有种死在这里,似乎也可以的安心感。 他轻声叫她:“晚晚。” “叫什么晚晚,”花向晚听他声音含糊,知道他是疼昏了头,“叫姐姐。” “姐姐……” 谢长寂跟着她,低低开口,花向晚听他声音虚弱,知道他想问什么,漫不经心回他:“我没事,你好好休息,我带你去休养。” 谢长寂不说话,他只是用自己所有力气,努力环住她脖子,想抱紧她,想和她不要分开。 他知道周边很冷,知道旁边都是血,可身边这个人太温暖,他揽着她,莫名就产生出一种念头。 想就这样,在她身边,一辈子。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生出这样的想法,就隐约觉得这人好像是种在他骨血里,与他不可割离。 花向晚背着他进了山洞,用神识探了一圈,确认没什么风险后,设了个结界在山洞门口,随后从谢长寂乾坤袋里扒拉出一堆日常用的东西,生起火来,将他挪移到火边。 那雪兽有毒,现下他服下雪兽妖丹,但也还需要一段时间休养。 她给他包扎了伤口,终于觉得有些疲惫,正想去一边休息,谢长寂却一把抓住她。 她也不知他是醒着还是睡着,不由得唤了声:“谢长寂?” “别走……”谢长寂紧紧拉着她,紧皱着眉头,“别走。” 花向晚见他慌乱,迟疑片刻,终于还是留下,反正是他说别走,明早起来,也不是她占便宜。 她躺在他身侧,歪着头看他清隽的五官,小声道:“好了,别闹了,睡吧。我不走。” 说着,她伸手将人揽在怀里:“我陪着你。” 感觉到她的温度,他慢慢冷静。 两人听着风雪,闭目入梦。 入梦是大片大片冰雪,谢长寂感觉自己提着剑,茫然走在雪地,他心里空空的,好似是被人把心挖了出来,他一直在找什么,一直往前。 无数邪魔异兽扑上来,他在梦中挥剑厮杀。 好冷啊。 他颤颤往前,他感觉这是一条没有尽头的长路,甚至不是绝路。 如果是绝路,他还有走到头的一天,可这条无边无际的炼狱长道,却永无尽头。 他有些走不下去,也不知道是为何在坚持,直到最后,他看见前方背对着他,站着一位少女。 他停住脚步,少女含笑回头。 一袭红衣短裙,手上停着一只蓝色蝴蝶,她笑意盈盈看着他,温和开口:“谢长寂,你来陪我啦?” 那一瞬间,他突然觉得有热泪盈眶,风雪簌簌,他呆呆看着她。 他没有勇气往前,梦里的他莫名觉得,只要他走上前去,那人就会碎成碎片。 她是幻影,是虚假,是他永不可触及、却始终在追求的幻梦。 这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弥漫在他的梦中,让他近乎窒息。 他喘息着,从梦中猛地惊醒,他眼前一片黑暗,毒素似乎扩散在了全身,灵力一点都动用不了,浑身在疼,他没有办法从这个噩梦中逃出来,只能激烈唤着旁人:“姐?姐姐?晚晚?谢晚晚?!” 然而没有人应答。 他听见旁边有火声,外面传来风雪之声,他什么都看不见,空荡荡的山洞里,回荡着的都是他自己的声音,好像空无一人。 一瞬之间,梦境和现实交错在一起,他好像看见花向晚从悬崖一跃而下,他独行于风雪;好像看到他不断追逐着一个幻影,又在触碰时破碎。 是梦吗? 是真的吗?甚至于,晚晚这个人,是真实存在吗? 他分不清,他只觉得,恐惧彻底笼罩他,他害怕回去,他不想回到他梦中那种没有结束的炼狱之路,他只能仓皇想去找她,想立刻见到她。 可他双腿受伤,剧痛让他没办法站起来,他只能用手撑着自己,一步一步往外爬去,呼唤着她的名字。 “晚晚!姐!谢晚晚!” 他一步一步往外爬,伤口被地面搓开,他爬进冰雪,血浸入雪地,一路往外。 他在入骨的寒冷中,仅凭那个人的名字支撑着自己。直到声嘶力竭,也还不肯停歇。 花向晚回到山洞时,看见洞口拖行向外的鲜血,整个人都懵了。 谢长寂身上带伤,她想让他尽快复原,便去斩杀了几只雪兽回来,想给他吃了补补。 这些灵兽身体蕴含灵气,他本就是被他们同宗所伤,吃下去大有裨益。可没想到她才离开这么一会儿,竟出了这种岔子? 她赶紧顺着血迹往外追,没有片刻,就找到了埋在雪里的谢长寂。 她赶紧把人掏出来,谢长寂整个人已经冻僵了,然而在她触碰他的瞬间,他却还是一把抓住了她! “姐?” 他慌乱想要去触碰她:“是不是你?是不是晚晚?谢晚晚?” “是我,是我回来了。” 然而对方根本听不进去,他慌乱摸索在她的脸上,不让她去看他的伤,花向晚想要按住他,让他老老实实接受自己灵气,然而他根本不管不顾,他疯了一般摸着她的五官,想要抱她,直到最后,花向晚终于妥协,被他一把抱在怀里。 熟悉温度涌上来,那一刻,所有害怕都没了。 冰雪不再寒冷,痛楚都被安抚,他混乱的脑子终于安静下来,没有血腥、没有杀戮、没有绝望和痛苦。 他静静抱着她,突然意识到。 他不能回去了。 他不能再过那样的日子。 他不能失去她,不能与她分开。 她是他的。 他闭上眼睛,死死抱住怀里人。 她的骨血,她的一切,他们血脉相融,他们命运相缠。 她不是他姐姐吗? 那一刻,他鬼使神差想。 好啊,是他姐姐真好。 他们是亲姐弟,他们流着一样的血,他永远是她独一无二,他们永远不能割舍。 “姐姐,”他低声喃喃,“你会永远陪着我,对不对?” “对。”花向晚有气无力,现在她什么都不敢说,就怕刺激他又疯起来。 她发现自己是真的搞不懂这个画里的谢长寂了。 这十七岁的人,都这么不可理喻的吗? 听着她的话,谢长寂安心下来。 他抱着她,内心一片温软。 “那我们说好了——” 他试探着退开,花向晚下意识回头看他,这一刹,两人薄唇轻擦而过,花向晚一愣,谢长寂却似乎没有察觉。 他靠近她,他的唇就贴在她的唇边,近得他一动,就会和她的唇摩挲在一起。 “我们永远在一起,我是你的谢长寂,你是我的谢晚晚。” “在我死之前——不,哪怕我死,”他抬手抚上她的发,他似乎是想看她,可无法视物的眼睛完全没有焦距,这让他整个人神色呈现出了一种艳丽的癫狂,他挨着她,轻声低语,“都不要抛下我,好不好,姐姐?”
第47章 “好好好,”花向晚哄着他,主动伸手抱他,顺着他的背,“咱们先回去,再说下去,你就真得死在这儿了。” 谢长寂被她安抚着,整个人慢慢冷静下来。 花向晚这才拉过他的手,先给他一些灵力暖了身子,将他背起来,往山洞走去。 被花向晚背在背上,谢长寂显得异常安静,花向晚给他背回山洞,为他重新处理了伤口,不由得有些奇怪:“你这是突然犯什么混?找不到我就好好等着,我还能把你扔了?” “我怕。” 谢长寂被她用热帕子擦着手,他看不见,只静静感觉着她每一个触碰。 花向晚不由得好笑:“怕什么?” 谢长寂垂下眼眸,低声开口:“我做了一个噩梦。” “什么梦把你吓成这样?” “我梦见,你……不在了。” 听到这话,花向晚动作一顿,琢磨着他是不是想起什么了,谢长寂没有察觉她的动作,她在,他才有勇气说起那个梦。 “你从悬崖上掉下去,我救不了你。然后就去了一个地方,到处都是血,我一直在那里杀人,停不下来。” “这有什么好怕?” 花向晚回过神,知道他怕是要想起什么了,赶紧珍惜自己着为数不多的放肆时光,抓起他另一只手:“人终有一死,不是你先走,就是我先走,死就死了,又有什么好害怕?” “太疼了。” 谢长寂声音沙哑:“没有尽头的路,太难走了。不过还好……” 谢长寂转头,看向花向晚,他似是有些愣神:“只是个噩梦,你还好好在这里,不会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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