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们的踪迹消失的瞬间,追踪的人身形在林中一闪,已然到了。 他落地之后,正站在那一群追逐宴春和偷鱼郎的大马猴面前。 白衣曳地,眉目凌厉,开口更是碎玉裂冰一般:“你们在做什么?” 他肩上一只追踪灵鸟栖落,但很快化为灵雾消失不见,失去了宴春的踪迹,他眉头微蹙,看着这一群外门弟子,询问他们是否看到宴春。 只不过他还没等细问,就见这群外门弟子一个个头摇晃的拨浪鼓一样。 “绕山跑……跑步,锻炼身体!” “对对对对,见过……大师兄。” “见过大师兄……” 一群人哆哆嗦嗦地躬身见礼,恨不得脑袋和屁股扣在一起的卑微,只因为面前这位不是别人,正是衡珏派首席弟子——荆阳羽。 谁人不识荆阳羽?但是荆阳羽是字面意义上的目下无尘,不可能认识这些外门喽啰。 “你们可曾见过……可疑之人?” 荆阳羽本想问他们有没有见过宴春,但一想宴春昏睡十一年,门中新弟子尚且认不出她,这些外门弟子朝来暮去,不可能见过宴春。 “啊?啊……没有没有,谁也没见到,我们就是锻炼!”猪肝脸带头狡辩,毕竟他们欺负外门弟子的这件事可大可小。 要是没人看见就算了,有人见了往小了说是无视门规,往大了说就是残害同门。 尤其荆阳羽可是出名的,比司刑弟子还要铁面无情,现在滚下山的那小子没音儿了正好,要是等会儿吭出声,他们这些外门弟子定然要因为残害同门被赶下山去。 猪肝脸身后的弟子想说“刚才看见了一个凭空出现的女人”,但才动了动舌头就把话压回去了。 他们何尝不知道这件事的厉害,只盼着荆阳羽快些消失,他们好赶紧下山坡去找那小子…… 荆阳羽短暂的沉默,身上威压无声扩散,猪肝脸犹如在烈火之上煎熬,他的姿态又低了一些,喉间被压得阵阵犯腥,恨不得直接跪在地上,艰涩说:“大师兄……我们确实……” “走了。” “走了,我天啊……” “呕……” 有人直接连吓带被威压压的,荆阳羽身形一消失,就跪在地上吐了出来。 “快!我们下去找!”猪肝脸连忙指使着众人下山坡。 但是他们找遍了山坡下面,也没有找到人的踪迹,这一片儿山林茂盛,要是真跑了,他们也不好找太远,万一越过了外门活动范围,就又是个事儿。 “怎么办,这小子跑的倒是快!” “刚才跟他一起滚下来的女人也不见了哎,我匆忙看了一眼,她穿得好似内门弟子服。” “少扯淡,看见女的你就迈不动步子吧,内门弟子会跑来这鬼地方?” “啐,我就不信,他跑得了和尚还跑得了庙!我们回去等他,等我再堵住他,我一定活扒了他的皮……” 说话声和脚步声渐渐远了,树叶底下被法器罩着的两个人总算是狠狠松了一口气。 紧张的情绪褪去,他们才发现,彼此现在的状况……有点不好说。 宴春趴在偷鱼郎的身上,严丝合缝地贴着他,连他狂乱的心跳都能清晰听见,当然了,这狂乱是二重奏,因为另一重是她自己的。 且她不光心跳得快,还因为身体原因,喘得厉害,就贴在偷鱼郎耳边,呼哧呼哧…… 偷鱼郎试图起身,动了下腰。 宴春连忙贴着偷鱼郎耳边道:“……别,呼,动!”法器能笼罩的空间有限,是大师兄按照宴春的身形炼制,他们不紧紧贴着,就会暴露,大师兄神识肯定还在附近。 但是她太着急,不小心嘴唇碰到了偷鱼郎耳垂上,像一个结结实实的吻。 宴春连忙想要抬起头,可巧了,这会儿工夫,她身体又犯病不好使了,抬起一点又砸了回去……很好,这次直接嘴唇印在偷鱼郎侧脸上了。 偷鱼郎微微偏着头,但因为两个人贴得太实了,他躲不开她粗重呼吸,更躲不开她压下来的嘴唇。 他身体一僵,之后轻微地颤抖起来,宴春能感觉到他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简直……简直像个被恶霸土匪压住羞辱的小媳妇儿。 宴春:“……”我可以解释。 算了,她没法解释。 现在她嘴唇贴着人家脸呢,一动嘴唇,那就更是耍流氓!
第2章 入妄二 软绵绵地靠近了才刚刚起身的小…… 宴春老老实实趴着,等着身体恢复。 但她身下的人也不知道是疼是怕,还是被她轻薄的羞恼,哆嗦得越来越厉害,呼吸也越发急了,宴春被他影响的也呼吸难以平复…… 没几息的工夫,两个人俱是大汗淋漓。明明什么也没干,场面却莫名的不堪入目。 等过了不知道多久,久到身下的人不怎么抖了,大概是认命了。 宴春也已经气喘得宛如拉了三天磨盘没停的野驴一样,终于她艰难地找回了身体的控制能力。 但是宴春依旧不敢有什么大动作,生怕出了归真笼罩的边界,隐匿作用一失灵,下一瞬,她那好大师兄便要凭空出现把她抓回涤灵池。 宴春只是总算能把嘴唇从偷鱼郎烧红的脸蛋上面挪开了,小幅度地把手臂撑在身下人的脸侧,缓缓吸了一口气。 整理了下思绪,清了清嗓子,看着身下人说:“咳……嗯,我要说我刚才身体不受控制,你信吗?” 偷鱼郎面上的四象面具已然没了,之前又兵荒马乱,宴春到了这会儿,才顾得上低头看一眼被她压了半晌的身下人。 嚯。 了不得。 现在修真界这么难混?长成这样还用去偷鱼吗? 他长发散乱在枯叶之中,侧颈还有些许血痕,连嘴角都挂着半干的血迹。 但许是因为他之前戴着四象面具,那些外门弟子也没朝着他脸上招呼的缘故,他的脸上只有一点轻微擦伤,应是掉下深坑的时候不慎划的。 宴春几乎要由衷地叹出声,“卿本佳人,奈何做贼”,这偷鱼郎的样貌,便是在这修真界遍地俊男美女看不出年岁的老妖怪中间,也能称上一句清隽出尘。 鬓若刀裁,挺鼻丰唇,面若桃花……眼睛闭着看不见,但是眼型狭长,睫毛更是浓密如扇。 宴春打量的视线过于直白,身下之人双眸紧闭,扇羽一般的睫毛颤了颤,又偏开了一些头,就是不睁眼看她。 宴春只是欣赏美罢了,见他这么别扭,想了想又干巴巴地解释了一句:“我刚才身体真的失去了控制,我有病。” 这话没头没尾,说出来确实像是病得不清。 宴春正要再解释她为什么不能马上起身,便见身下之人睫毛又颤了颤,竟然慢慢把脸转了回来,点了下头。 “嗯?”宴春有些讶然:“你信我刚才是动不了?” 这一次偷鱼郎又慢慢点了下头。 宴春抿了下唇,眼中漫上了笑意,这偷鱼郎还挺有趣儿。 许是这次的笑带上了一点真心,再加上被迫活动了一场,眼中郁气散了不少,这般微微一弯,清澈清亮宛若悬月倾落,秋水送波。 只可惜这一副好颜色,做给了“瞎子”看,偷鱼郎这会儿的眼睛,比他之前被揍的时候紧闭的蚌壳嘴还要紧,竟是死活不睁。 宴春倒也不在意他不看她,只是又解释道:“我刚才确实不能动,而且不要你动,也不是要占你便宜,只是罩着你我的法器太小,若不慎出了法器笼罩范围,就要被人察觉到所在……毕竟你我如今都要逃命是不是?” 宴春看着偷鱼郎又闭着眼轻轻点了下头,身体因着宴春轻声细语地解释,慢慢放松下来,一副软绵绵糯叽叽任人说什么都应都信的样子,不由再次发笑。 “你怎么不睁眼?话也不说,莫不是刚才让那几个大马猴打得伤了内府?” 宴春说着便去伸手探脉,只是抓住了偷鱼郎的手腕,这才发现自己灵府开裂,修为倒退得厉害,方才一通折腾,还撞着了树,灵府裂痕加大灵气无以为继。 现在她就是个打水的竹篮子四面漏风,纵使在这灵气繁茂的灵山之中,也是难以凝聚灵气为己所用。莫说像从前一样以灵气探脉了,她现在绝不比身下挨了一顿臭揍的偷鱼郎好到哪里去。 宴春抓着人家的手腕,顿了顿又叹口气放下,说:“哎,我忘了自己也是个废物了。” 宴春这话说得满是自嘲,却并没有伤心。 这些年她在涤灵池底,从最开始的满心惊惧,到悲痛难忍,到发疯魔障,再到最后看清自己,甚至现在能对一切都看得淡然,其中心绪难为外人道。 反正宴春只觉得,要不是她灵府崩了,无法修炼,说不定这十一年她能把道心灵盾给琢磨出来。 “不过虽然我是个废物,但伤药我有很多。”宴春立刻松了偷鱼郎的手腕,转而到自己腰侧的储物袋里面摸。 她并不在意偷鱼郎只点头不开口也不睁眼,不觉得他无趣或者不知好歹。宴春在涤灵池底这些年,说出什么话都被当成疯话,到最后只能对着石头自言自语,习惯了。 她把伤药瓶子摸出来,手指捻了一粒,正要解释这是什么,一直不说话的偷鱼郎喉结滚动一下,竟然开口了。 他说:“你不是废物……” 他声音很低,不似他之前说“食用开智生灵有违天道”的执拗,低低缓缓响在宴春耳边不远处,让宴春想起了她那大师兄对着空山抚琴时,回荡在山中的琴音。 “我没事。”偷鱼郎依旧闭着眼睛,淡淡说:“这些伤于我,不算什么,你不用管我。” 宴春本就因为摸药瓶微微侧着头,因此他的声音打着卷的同这晚春的暖风朝她侧耳钻。 宴春只觉得耳朵里面痒了一下,然后撑着手臂,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你把那对阴阳鱼藏哪了?” 宴春实在好奇。 她已经好多年没有和人这般正常谈论,从涤灵池醒来之后,她就急不可耐地将她在命魂镜之中看到的一切都一股脑的说了。 未来她的命数如何凄惨,门中掌门堕魔,衡珏派四分五裂…… 但是没人相信。 连向来疼她爱她的母亲,也不肯相信她说的话,她说的越多,她的表情便越是悲伤。 只以为她是在说疯话求得关注,只会摸着她的头安慰她,一定会治好她。 宴春倒也能够理解母亲,毕竟命魂镜非茧魂境以上修士不可窥探,即便是大能修者,无不在窥过命魂镜之后,非死既疯,怎会是她一个灵府崩裂的小丫头片子能够看到的? 到最后无论宴春说什么,他们都是小心翼翼应下,以安抚她为主。只当她是灵府崩裂经年痛苦摧残了性情,不肯再好好听她说一句话,更遑论相信。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23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