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尖的霍元棋瞥见了架子上那抹奶白的夹着翠绿的布料立马命人取了下来。这料子上绣的是荷池中的锦鲤,翠绿的荷叶莲子中混着金色的鲤鱼,这锦鲤的鳞片皆是金线绣制的,栩栩如生。 小天看少爷的架势忍不住多嘴道:“少爷,这可是全苏州最有名的绣娘花了一个月绣制的孤品,本是给那些个洋人置备的,您用这料子博美人一笑……未免太奢侈了。” 霍元棋未曾理会小天拿着这块料子给丁师傅制作成衣,丁师傅是丰南布庄最好的裁缝,也是苏州城里最有声望的,每月来找丁师傅定衣服的人都得排号。 他却不顾规矩插了个队,丁师傅带着笑眼问道:“上一次见少东家插队还是老夫人大寿的时候,这位姑娘真是好福气呢。” 霍元棋笑而不语,哼着小曲儿离开了布庄准备去街上闲逛。
一度春来 == 离丰南布庄一街之隔的便是这颇受人喜爱的昆曲戏班。这里头出的多是名角,每次有大戏上演底下都是座无虚席。 从不听戏的霍元棋今天也不知是心情甚好还是怎么的,直接走了进去,旁边的几个老者有弹奏琵琶的、有吹奏丝竹笛的、还有击鼓打板的,好不热闹。 台下宾客皆静谧,只聚精会神的盯着台上女子的动作,台边的板上写着《桃花扇》三个字。 那是一个女子唱着青衣,一袭粉衣裳舞着水袖,与船夫演着夜游秦淮,口中唱着:“怕催花信紧、风风雨雨、误了春光。” 那是侯方域第一次见到李香君的情景,侯方域第一眼就被她的花容月貌给迷住了。那时的李香君才貌双绝,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身上不止有濯而不妖还有愤世妒俗。 再细看这女子画着小山眉,樱桃嘴,气息和咬字听上去极为标准,想必也是日积月累才堆砌起来的。 因为只是一幕小戏所以台下只有洋洋洒洒几个客人,可在霍元棋看来女子不论是一个甩袖或者是一个眼神都别样传神认真。 霍元棋听的动容,似乎跟着这戏的进度亲身在秦淮间走了一趟遇见了那个温婉美艳的李香君,女子一嗓子落下他才回过了神。临其下台之时,霍元棋似乎看见这女子冲他眨了眨眼睛。 他似懂非懂的离开了这戏园子,终究是记得那台上女子的音容笑貌,恍惚间觉得有些许熟悉之感。 待他回到家中便有小厮前来传话,“少爷,苏家老先生唤人来请您明日去他府上做客,上次因怠慢了您,先生心里过意不去。”霍元棋心中一喜应了下来,身旁的小天也正想见见那位佳人。 这日霍元棋特意换上了身新装起身去苏宅,这一次不同刚到苏宅门前就有丫鬟引了霍元棋去往偏厅。 他被安置在一扇屏风的前头,旁边是醇香蔓延的玉观音,不远处的香炉里有淡淡紫烟溢出,似乎比上一次相见更加浓烈,接着屏风后显现出一个女子的身影似乎怀抱着琵琶。 霍元棋眯起狡黠的眼睛静静等待,只听琵琶声起几个音节婉转引人入胜,霍元棋知晓这是苏州的特色评弹。女子黄莺之声伴着调子清灵悠扬,起起伏伏之间牵动着霍元棋的心。 曲终,女子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杏眼明眸言笑晏晏、脖颈修长白皙如纸。 今日的苏茴更加明媚,怎么看像都是世间尤物。霍元棋入了迷,小天也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霍公子,小女这曲子唱的可好?”女子不知何时已经走近,芊芊素手将一块点心递到霍元棋嘴边。 霍元棋接过糕点,绝好的俊颜带着笑意问道:“苏姑娘给我递甜糕,莫不是要让我说些好话哄你开心。” 女子黛眉一挑别过脸去道:“都说霍公子为人最是善解人意,那公子可知苏茴是何心意?” 窗外月色皎洁,窗台上的一株海棠花娇艳欲滴,他望着女子动人的面容道:“恕小生愚笨。” “都听闻霍公子已成亲三年府中有一妻,却一直膝下无子。小女爱慕公子已久,愿以妾位入府让公子享齐人之福。”女子话音绵绵似乎有一种魔力牵引着霍元棋。 霍元棋稍感晕眩,继而问道:“苏小姐虽有此心意,可先生……” “霍公子无需在意,父亲早说过姻缘之事全凭苏茴自己做主。”女子一番话好似让霍元棋动了心一般,承诺了自己打点好商铺之事就来提亲。 晨起,想起昨日之事霍元棋还是摸不着头脑,怎么一来二去自己就答应提亲这件事。他虽然对苏小姐有几分倾慕但远远够不上要下聘礼的地步。 他权当是鬼迷心窍,把这事搁置在了一旁去商铺看看生意。他拿起昨日那身衣裳还未凑近就闻见了昨夜的那一阵熏香的味道,他未曾多想换了身干净衣裳出了门。 坐在门前听掌柜报账的霍元棋盯着那对面的戏园子出神,脑海里始终浮现了那个戏园子里的女子,挥之不去。 他几番犹豫着是否要去再见见那个女子,最终还是被好奇心给牵走了。 走进园子,台上演得还是那一出《桃花扇》但戏本已经说到了尾声,李香君最终还是没能和侯方域长相厮守。台上哭着肝肠寸断的女子生动的演绎了李香君悲情的一生。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红颜。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正当他要为李香君感慨的时候小天适当的出现打断了他酝酿好的忧伤。 “少爷,上次您让丁叔做的以上已经做好了,我特意拿过来给你瞧瞧。你看看着旗袍可是最好的样式了,和那些个洋行里的交际花门一模一样……” “你这样巧舌如簧怎么不见商铺的生意有什么提高啊?” 小天嘟囔着说不出话来,只好抱着这衣服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一幕闭,他意犹未尽让小天在园子外等他,一人趁无人注意时走近了台后,里头大多是在卸妆的男子,他一直走到尽头也没寻着那个李香君的身影。 急切的霍元棋拉住一个丫头向她打听,却被告知那女子前脚刚从后门离开。 他抛下句谢谢追了出去,往里走才听到巷子里传来人声,他缓缓走近只见几个街上的市井地痞围着一个娇弱女子,若他不曾认错那女子就是冲自己几次眨眼睛的“李香君”。 他顾不得思量冲上前去呵道:“你们是什么人?!” 那几个地痞听到霍元棋的声音纷纷转头,勾着戏谑的笑、不屑的朝他走去。“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个白脸书生想要英雄救美呢。” 其二人接连附和:“你也不打听打听我们哥几个是谁,敢阻扰我们的好事?让你知道什么叫痛快!” 还未等霍元棋报上自己苏州丰南布庄少东家的名号,女子就已经一个板砖敲晕了为首的男子。 霍元棋一脸惊愕,还没回过神这女子立马拉着他,撒开腿往巷子里跑。 不到一会儿那两个男子就追了上来,因巷子过窄女子一路上慌慌张张推翻了不少东西来阻碍后头人的进度。 死命跑了一大圈,他们又绕回了戏园子门口,这才终于甩下了那两个男子。女子累倒在地上喘着气,额头泌出了细汗。在阳光的照耀下她的耳朵像透明的玉器,霍元棋坐在她身边细细打量着一直在浓厚粉末下掩藏着的漂亮脸蛋。 女子尖尖的下巴,笼烟眉、睫毛弯而细长像个精致的陶瓷娃娃,眼角下的一颗泪痣别样有魅力,似乎是整张脸的点睛之笔。 缓过气来的女子不由得埋怨他道:“真不知道你们这些富家子弟是怎么想的,明明我三言两语就能晃住他们,你倒好偏偏要来凑这个热闹。你可不知道这整条西街都是他们的地盘,要是没有我你今天怎么能走得出来!” 见霍元棋不语,女子抬头捕捉到了他的神情,挑眉道:“对,就是你这个眼神,你是第三次用这种眼神看我了。” “哦?这么说姑娘在台上时也没少偷看我了?”霍元棋不由觉得好笑,抓住了她话里的玄机捉弄她。 女子不顾他这副口吻直言不讳:“你这人真是讨打,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是我的本事,我还知道坐在你隔壁的男人,悄悄摸了他身边女子多少次大腿呢。” 他轻笑觉得眼前的女子煞是可爱,转眼他发现女子肩头的衣裳似乎被什么划破了,他示意女子看去。 这时候小天从后头冒了出来正想要埋怨他家少爷:“少爷,我刚才瞧见你……” 霍元棋闻声似醍醐灌顶一般堵住了他的嘴,抽出他怀里抱着的衣裳递给这女子道:“那为了谢姑娘搭救之恩,这衣裳算是我送给姑娘的了。” 女子疑惑的接过这衣裳问道:“看你穿着不凡还出手阔绰,你究竟是何人?” 霍元棋勾起嘴角反问:“自报家门这种事,还是美人优先的好?” “我叫阿皖。”女子明眸善睐,言语之际惊起檐上歇脚的喜鹊。 “好的阿皖姑娘,我们来日再会。”霍元棋轻快的丢下这句话就走远了,任凭阿皖在身后如何说他耍赖也不回头。 晚上霍元棋生意上的朋友约了他去画舫喝酒,毕竟是大把金钱上的往来霍元棋没有理由拂了别人的面子。 画舫的姑娘在帘子外头唱着曲子,帘子里是几个财大气粗的老爷们搂着娇媚花娘讲些荤段,时不时哄堂大笑喝个畅快。 霍元棋坐在席间有些不自然只是被这些个人催着一杯一杯饮着这不知名的烈酒。 酒过三巡,曲子也不知道听了几回。霍元棋只觉得头晕脑胀说不出话来,在几个男子多番试探无果后,他们大大方方的拿出了契约书放在桌上将霍元棋的手印盖了上去…… 恍惚间一个女子坐到他身边让他勉强支撑着,这女子身上有淡淡的桂花清香,他一声酒气眯着眼睛瞅着女子的面容。 女子的皮肤似吹弹可破,他埋进女子的颈间清嗅着女子身上传来的芳香道:“诶。是你啊,香君……”霍元棋迷迷糊糊的吐出几个字,众人只当他是醉糊涂了便没再管他。 奸计得逞后的男子大笑着搂着花娘进了卧房,而霍元棋却趴在那女子的肩头醉的不省人事。 这画舫的声乐还未停歇,残月被阴云接连遮挡不见月光,不知有多少好戏在这夜色里落下帷幕。 日上三竿,霍元棋从榻上挣扎着醒来。他轻柔着太阳穴瞥见一个女子坐在一旁淡定的喝茶。 “你醒啦?”女子目不斜视自说自话。 霍元棋看清她的面容后唤了一声:“阿皖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女子见他丝毫没有窘迫之态,慢慢道出昨日之事。“昨晚上那位姓钟的孙子把你灌醉了,强迫你在贩卖商铺的条子上画押。” “阿皖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当然霍元棋更本就没在意这档子事,好像阿皖对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女子叹了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道:“我说少爷,你这个时候应该关心你的商铺。” “有阿皖姑娘在我一点也不担心。说吧,最后你是怎么把我从那帮恶霸手里救出来的?”霍元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床上准备听昨日的事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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