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有人开了头,那些不曾被选上的便你一言我一言皆说上了,一时间,屋内便嘈杂了起来。 苏婳婳当即敛了眉头,没有了先头在段九龄身上的好性子,“不要便是不要,快些出去。” 没有疾言厉色,只是微微蹙了眉头,明艳的面庞带着三分薄怒,却让方才还嘈杂的屋子瞬然静默了下来。 一时间,那些个男子便垂了脑袋陆陆续续走了出去。 苏婳婳方才让走的,皆是身上闻着有臭味的,待那些人都光了,屋内燃着的香料香气便隐隐透了出来,下意识便深吸了一口,而后缓缓吐出,至此,才掀了眼帘,瞧着屋内剩下的寥寥几个男子。 因着方才苏婳婳的薄怒,眼下便没有男子再敢多言,这象姑馆里的男子的皮相,虽说比不得段九龄,但也都还尚可,神色却皆是极尽诱掖之态,那眼眸里惯是勾人的模样,只有一个男子隐在人堆里头,垂眸不语,也不瞧苏婳婳。 苏婳婳站起身,迈着徐徐的步子至那一排男子跟前,最后落定在那默不作声的男子跟前。 那男子见着缓缓移至跟前的半截裙摆,眼帘微掀,正落在苏婳婳动人的眸中,有一瞬的怔神,却没有初见美人的欣喜,又很快将眉眼复低了下去。 苏婳婳一挑眉,“就他了。” 旁的男子见状,一时面面相觑,那这象姑馆的管事亦上前一步轻声道,“这是前几日新来的,怕是难得姑娘的心,姑娘不若再选选?” 苏婳婳朝陆舟子递了个眼神,陆舟子当即心领神会,将旁人皆推了出去。 至此,屋内便只余苏婳婳与那新来的男子,还有正要出去的陆舟子。 陆舟子上前一步,想着苏婳婳是头一回来象姑馆,正要叮嘱几句,转念一想,若真要叮嘱,合该与那男子说才是,想罢,咧嘴朝苏婳婳道。 “姑奶奶不必拘束,撒开了玩乐才是道理。” 说完,又嘿嘿嘿一笑,反手替苏婳婳阖上屋门便出去了。 只是这莫名的一笑,当真有吊死鬼常年伸长了舌头挂树梢荡秋千的风范,瘆人的很。
第13章 “你使诈。” 夜色渐浓,春色渐起,随着吊死鬼将屋门阖上,亦将外头回廊处的所有的喧闹之声皆掩在了屋外,至此,屋内一片静默。 苏婳婳旋身寻着圆桌旁的凳上坐下,侧眸朝那瞧不清楚眉眼的男子一睥,“走近些。” 那男子闻言,默了半晌,才缓了步子行至圆桌旁立住,昂首信眉的姿态,竟还透着三分探究的意味。 男子身量高,苏婳婳又是坐着,再瞧他时便不得不仰面,这一仰面,竟正好落在那男子的视线里。 男子神色不过是在初时闪过一丝怔然,而后下意识便退了一步,便再无旁的了。 因着男子的靠近,苏婳婳能闻到他身上的熏香,是很清雅的味道,说不上是什么香,虽说眼下是头一回来象姑馆,但架不住她曾在藏香楼待过大半宿,在馆子是瞧过如何拿捏人如何寻乐子,没吃过猪肉也是瞧过猪跑的,遂一板一眼装腔作势道,“来象姑馆多久了?” “不多久。” 闻言,苏婳婳朝男子瞥了眼,只觉他身上莫名有一种不屈不淫的样子在,剑眉星目,芝兰玉树,也算是个倜傥之人,复轻咳了一声,故意沉声道,“弹琴作画、吟诗作对,可会?” “不会。” 男子的声音有些低沉,乍一听来倒让苏婳婳有些恍惚,亦不曾想到他说“不会”二字时底气这般足,随即微微敛了眉,“竟什么都不会么?陆舟子分明说你们象姑馆的男子皆好生厉害的,女子会的你们会,女子不会的你们也会,花样之多,常见常新!” 说出口的话却不似责怪,倒似是不可置信一般。 男子闻言,终于微微抬起头,正对上苏婳婳茫然又带有一分探究的眼眸,轻启了唇口,“你选我时,便有人告诉你了,我才来无几日……”声音有些低,又瞧了眼苏婳婳似乎有些失望的模样,复道,“你想要什么花样?” 言讫,苏婳婳托着腮,细细思索了一番,而后一本正经一字一句道,“你会瞧风水么?” 男子又是一愕,低头,略摇了摇。 “那……你可会捉妖?譬如,会道法,能懂如何克制妖物的?” 语毕,男子面色有些古怪,未几,复摇了摇头,“你合该去上界寻仙门。” 苏婳婳面上悻悻然,“那你会什么?”语调中还带了一分轻嗤。 那男子见状,单手背在身后,鬼使神差道,“我会吃酒。” 苏婳婳当即挑了眉,一手撑住面颊,忍不住笑道,“吃酒?这竟也算是能拿得出手的本事么?” 她是不曾吃过酒水的,但却见得多了,远的不说,便说那晚在藏香楼里,多的是吃酒之人,臭气熏天,教人闻来只想作呕。 男子见着苏婳婳的模样,知晓她眼下之意,却信然道,“旁人吃酒如牛饮,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闻言,苏婳婳起了些许的兴致,横竖来都来了,便瞧一瞧这人能将酒水吃出什么花样来,朝外头拍了拍手,只道拿些好酒来。 不多时,外头的龟公便陆陆续续上了好些酒水,一一摆在桌案上头,苏婳婳抬手托腮,二人之间只隔了一张桌子,挑了眉,示意那男子开始。 男子不曾饮,而是细细就酒壶展开,一一言说,何为桑落酒、何为缥醪酒、何样的酒能叫河东酒,而那太清红云之浆又是什么酒,还有绍兴的蓬莱春酒又是如何的稀奇,更是在苏婳婳跟前一一品味,更将酒液中些微的差别都说得清清楚楚。 最后,男子倒了一杯杜康黄酒置于苏婳婳跟前,道,“还有这黄酒,又称仙酒,可要尝一尝?” 苏婳婳从琳琅满目的酒水中抬起头,对上那人略有些挑衅的目光,遂抬手接过,将酒盏端至唇边,轻嗅着那略有些酸涩味道的酒水,正想轻探了小舌去试,不想唇口都不及张,便被那男子挥手拿了回去,“不喝便罢了,原酒水吃了也是会醉的。” 苏婳婳当即杏眼陡睁,如何不知晓她这是被人讽刺了,随即抢过酒水,眉头都不曾皱一下,仰头一饮而尽,霎时,甘冽又辛辣的味道冲入鼻腔,都还不曾细细琢磨出味道便咽了下去,不多时,胃里头竟好似悄悄燃了一撮火苗,煦煦燃着,苏婳婳探出小舌,抬手轻轻扇着。 那男子见状,兀自忍了笑意,只道不必扇,杜康是回甘的酒水。 果不其然,不过须臾,便觉有一股鲜甜醇和的味道从舌根缓缓溢了出来,而后连鼻尖唿出的气息都带着微甜。 苏婳婳忍不住舔了舔唇,复看向那男子。 男子又递了一盏酒水至苏婳婳跟前,只这一回苏婳婳却不曾伸手去接,眉眼微阖,仿佛讳莫如深,随即跑跳着推开屋门,行至回廊处,翻过回廊只有一只手抓住廊柱,那男子一惊,正要上前去拉,却见苏婳婳朝外头的人大喊道,“多拿些酒水来,用坛装!” 末了还加了一句,“还有方才被我选来的,头一批人,就是身上闻不着臭的,都来都来!人多些!”声音之大,饶堂下如何喧闹都听得见。 语毕,便又翻身回了屋子,朝男子咧开唇角,明艳的面庞上漾出粲然的笑意。 男子明显身子一怔,待瞧了会儿反常的苏婳婳,心下一回转便明了,抬手扶了扶额,心道:何以有人酒量这般差,不过一盏黄酒便能醉了? 不多时,酒水一坛一坛地送进屋,一起入屋子的,还有先头被苏婳婳挑捡过的男子。 苏婳婳自然不觉得自己醉了,只觉得异常亢奋,瞧什么都顺眼非常,藕臂一挥,“来吃酒!” “我请你们吃酒!”那说话的模样,好似这世上便再没有比吃酒更有意思更有本事的事了! 那些男子一脸愕然,一时摸不清美人的用意,便有些迟疑,苏婳婳当即敛了眉,“不喝我便另请你们吃夜来香!” 言讫,众人下意识掩鼻,有些胃里头竟已然开始翻江倒海。 少顷,众人便用酒杯倒了酒水,正要饮,苏婳婳却道,“用坛喝!” 众人面面相觑,却也应了,苏婳婳一双秋瞳睁得大大的,只瞧着那些男子喝完一坛便立马递上一叹,连声催促,那些男子连气都不及喘,便一坛接着一坛,不多时,便醉倒了一片,只有先头那男子还清醒着。 苏婳婳眼瞧着他三两坛下肚,有些新奇,“你怎的吃不醉?” 男子不答,只是笑,苏婳婳拉着那男子的手臂,竖了一指至唇边,“嘘”了一声,“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原是吃不醉的。”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那男子也不答,只是唇角微扬得笑着。 “你不信?”苏婳婳蹙了眉头,娇态横生,当即抬手拎起酒坛,抬手将那酒水缓缓倒入唇口中,待口中斟满了,便心满意足得一口吞了下去,只是那衣袖宽松,苏婳婳一抬臂,衣袖自然滑落,便露出来滑腻的藕臂,莹白如玉,耀眼非常。 男子不曾多言,横竖苏婳婳喝一坛他便喝一坛。 这一来二去,苏婳婳早忘了时辰,直到天边嚯开了一道鱼肚白,苏婳婳才从满是空酒坛的桌案上抬起头,摇头晃脑道,“你使诈。” 男子笑道,“与你,我还需要使诈么?” 闻言,苏婳婳面上一红,红唇水嫩,轻轻翘着,似是不满,满脸不情愿得又去寻酒,可将酒坛一拎起,内里已然空空如也,苏婳婳打了一个很是不雅的酒嗝儿,蓦得抬手捂住唇口,面上有些愕然,可下一刻便又吃吃笑出了声,纤纤玉指掩不住笑成月牙儿的眉眼,亦掩不住贝齿勾出了弧度。 “见笑了。” “天色不早,我得回了。”苏婳婳眼下醉得迷迷糊糊,抬手便将桌上的酒坛推倒,“明日,明日再与你决一雌雄!” 那男子唇角微勾,倒不曾笑出声。 苏婳婳步履趔趄得迈步出了屋子,才刚跨过门槛,外头便有人迎了上来。 “姑娘昨夜可宿得香?” 苏婳婳迷迷糊糊,模糊了嗓音,“香……酒香……” 那象姑馆管事得当即便将算盘打得叮当作响,苏婳婳却无多闲心等,随手又不知从何处掏了几枚金锭子朝那管事的一扔,“不用找了。” 言讫,便要下楼。 那管事的见着金子便喜上眉梢,朝一楼的人喊道,“快些寻个马车来,好好相送姑娘!” 这时,屋内那不曾吃醉酒的男子迈步出了屋子,道,“我来罢。” 管事的一瞧,这感情好哇! 苏婳婳已然行至大门外头,男子从楼梯上下去,一楼有一长须老者候着,见着男子下楼,忙迎了上去。 “小侯爷,正事要紧啊。” 男子面上一凛,哪里还有半分昨夜在屋里时的模样,沉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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