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方才下意识地掐指,才发现如今他周身使不出半点气力,灵力仿佛被封住了。 至此,江逾白将视线落在桌案上二人才刚一道吃了一颗的糖葫芦,眸中皆是对自己的嗤笑。 原也是,她那样厌他,如何会与他共食一颗糖葫芦,不过是为着眼下这一刻罢了,江逾白神思有些浑噩,耳边响起苏婳婳的声音,分明就在身边,却又那样远。 “我要走了,在走之前,我亦想让你尝一尝内丹被碾碎的痛……”可事到如今,她却没有下手,苏婳婳顿了顿,复道,“可我法力低微,亦怕你来寻仇,想着,让你尝一尝噬心之痛,亦是好的……” 苏婳婳看着面上皆是惨然的江逾白,眸中蓦得泛起热意,那柄匕首扎得那样深,暗红的血慢慢淌了出来,将黛色的襕袍染上一层深色的印记。 七鹊给她的妖能封江逾白的灵力半个时辰,可半个时辰亦够她逃走了,“这一刀,你欠我的,算还清了,日后,你成神还是入魔,皆与我无半点干系……” 言讫,苏婳婳随即转身,眼角的一滴泪亦随之滴落,索性,江逾白不曾瞧见。 眼看着屋外的结界散去,苏婳婳不再耽搁,正要掐诀移形,却再堪堪抬手之际,只觉身后一紧……
第74章 (二更)“出什么事了?…… 苏婳婳回首,竟是被身后的江逾白紧紧拽住了衣袖,面上一沉,另一只手下意识便掐了诀,可江逾白眸中哀哀欲绝,唇口灰白,不知是因着疼痛还是旁的什么,唇瓣轻颤。 “你这样恨我么……” 闻言,苏婳婳却沉了眉,默了默才微微摇头启唇道,“过了今日,你如何,皆与我无关,你算什么,何堪让我将你放在心上日日拿来恨上一回。” “也配么?” 说罢,一甩衣袖,面色凛然得行至屋外。 身后的江逾白原就步履趔趄,因着苏婳婳的骤然抽身,身子随即失去了依靠,整个摔在了桌案上,扯开桌上铺着的罗锦跌落在地上,只听见“哐当”的声音不绝于耳,案几上头摆着的茶盏瓷盘皆落在了地上,还有那将将吃了一颗的糖葫芦,“啪”地摔在了地上,咕噜噜顺着滚了几下才堪堪停下,晶莹剔透的糖衣却已然摔碎,上头还裹了一层尘埃。 高高在上的江逾白,唇口轻喘着,眉间紧蹙,一手扶着深深扎入胸口的匕首,潺潺鲜血正从伤口处不断涌出,可皮肉之痛哪及心口痛意的万分之一。 她不悦他,让他伤心。 可她待他连恨都没有了,更让他如坠久寒湖底。 江逾白眸中一片哀毁骨立之态,唇口轻启,喃喃道。 “缚魂灯不在……他不能复生……故而……我替他重聚魂魄,已送他入地府投胎去了……” 江逾白的声音很轻,被屋外的风声微微一拂便散了,他匍匐在地上喘息着,额面上皆是豆大的汗珠,周身已然一点气力也无了,可仍旧拼命撑起身子,额间青筋暴起,面孔煞白,分明气力殆尽之状,却仍旧不肯阖眼,只是倔强地掀着眼帘,望着苏婳婳的背影一眨不眨,盼着她,盼着她能回过头来再瞧一瞧他。 哪怕是为着旁人。 然,苏婳婳不过顿了顿步子,侧过身子,道了一声,“如此,多谢你了。” 声音疏离又淡漠,而后头也不回得掩入了夜色之中。 江逾白眼瞧着她掐诀消失,月色那样静谧,不多时,从天边涌来一针乌压压的积云,整片笼在勾月之上,遮盖了最后一缕光晕。 - 苏婳婳原以为,她如今是砼墙铁壁,铁了心肠,再不会有旁的事情能勾动她的心窍,然,骤然听到江逾白替陆舟子重聚魂魄的那一瞬间,心头还是泛起惊涛骇浪,她虽只是一只妖物,却知晓江逾白轻飘飘的一句“重聚魂魄”有多难,即便是缚魂灯在,那也要是用一条性命去抵的,如今没有缚魂灯,不知晓江逾白究竟是如何替陆舟子“重聚魂魄”的,在那一刻,苏婳婳险些就要忍不住回过身子,问问他,究竟做了什么,为何要这样做…… 但不曾,苏婳婳不曾将这些话问出口,亦不曾回头,甚至连问一问陆舟子如今投胎在何处都不敢问便出了屋子,掐了移形诀闪身走了。 她想,如今她与江逾白终算是两清了罢…… 可世上之事,哪里是这样容易说得清的,倘或那些痴缠之人,能用一柄匕首便能分清你我,那六情沉寂道法大成历劫成神之人,便要多如牛毛了。 - 在苏婳婳走后,江逾白硬撑着双眸不肯阖上,生怕苏婳婳又回身过来寻他而他却不知晓了,可,她哪里会再回来呢,她避他如蛇蝎一般。 她不曾悦过他,便是二人最亲密之时,也不过是为着助他渡劫而虚以委蛇罢了,他看重的东西,她全然不在意。 不过是为着与他作戏罢了。 眼下,缚魂灯不在,陆舟子亦已投胎,他自然再没有借口能留住她了,哪怕是躯壳。 他对她毫不设防,才会这样轻易便让她得手了,她将药涂抹在了唇口之上,将咬了一口的糖葫芦置于他唇边,他便如久旱逢甘霖之人,连想都不曾作想便落入了围城。 药物的药效在不断侵蚀着他的神思,在将将阖眼之际,脑中闪过最后一条思绪。 倘或她唇上的药是要他的命就好了,他便不用再醒来,更不用再忍受心如刀绞之痛了。 - 苏婳婳出了妖界,望着广袤无垠的山间,满眼的迷茫。 蓦得,那种身如飘零之感似惊涛骇浪一般袭来。 她无处可去,沿着小径漫无目的地行着,不知过了多久,一抬头却见到了那个一进一出的小院。 天色很暗,乌云黑沉沉的,周身朔风凛冽,似是暴风雨快要来临一般。 苏婳婳瞧了瞧天,遂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屋内的陈设都不曾变过,那张从前诓骗江逾白戏弄于他的桌案之上,还摆着那几本被她施了术法的书册,北面的窗台下头的长案上还摆着两根燃尽的红烛,血红的烛泪耷拉在烛台之上,似泣血一般,西头的幕帘被掀起了一半,不用探身便能瞧见浴间里头,那里还摆着一个浴桶,从浴间出来,东边入眼便是一扇屏风,堪堪将后头的床榻遮住,苏婳婳行迈靡靡,绕过屏风行至床榻前,踏上四四方方叠着红色的被褥,被褥上头绣了龙凤,针脚很细密,床榻的另一头还摆着两个枕头,玉枕之上绣着两只脖颈相交的鸳鸯。 苏婳婳缓缓弯下腰坐在了床沿之上,床榻上不知是何处的栓头松了,苏婳婳不过一个弓身,那“吱呀吱呀”的声音便又响了起来。 骤然闻声,苏婳婳面上怔楞,不过一瞬,便垂下眼眸,抬手置于床褥上轻轻来回抚弄着,这张曾与江逾白二人在上头翻云覆雨的床榻,如今连床帐都被江逾白换了新婚的颜色。 她实在想象不出来,他那样一个高高在上毫无烟火气的人,如何做得这些。 终于,苏婳婳弯起腿抬手环臂抱着膝,垂首埋了进去,身子微微颤抖着,听不见呜咽之声,只是不多时,膝上便被一滩水渍浸透了。 - 苏婳婳在小院住下了,可近来天色却很怪,自那日她从妖界出来后,天便再不曾亮过,一直被一层黑云笼罩着,直压得人喘不上气。 连林间的鸟儿都飞得很低,阴风阵阵,狂风大作,若说是夏日里暴风雨要来便罢了,可这天酝酿了这么些天,这般反常,倒似是有什么通天的妖物要托身一般。 蓦得,苏婳婳心下一沉,不好的感觉又萦绕于心头。 莫不是江逾白。 可即便是江逾白,又与她何干。 想罢,苏婳婳默了又默,复瞧了瞧天色便落下窗棂,起身在屋内多点了一盏烛火。 正这时,小院响起一阵拍门声,声声急促,倒似全然拍在了苏婳婳的心窍之上,心头一根弦紧绷着,一时怔然,慌忙起身至屋门前,下意识深呼吸妄图平息心头因着敲门之声而杂乱的心跳声。 这才抬手拉开门,瞬然,屋外的风卷入屋内,吹起她的衣摆,险些迷了她的双眼。 可屋外之人,不是她以为的那个,却是方鹤川。 方鹤川喘息不止,见着苏婳婳将屋门打开,整个人才松怔下来,顾不上多言,道一句:快跟我走。 拉着苏婳婳便往外跑去。 苏婳婳面上愕然不已,不明所以地被方鹤川拽出了屋子,趔趄着步子行了三两步才醒过神来,随即顿住步子,狂风中反手拽住方鹤川的手臂,蹙着风头道。 “出什么事了?!” 风萧雨晦之际,苏婳婳的声音倏地便淹没了,只得抬了声音,每一句话都似要从胸臆间吼出来一般。 “别问了,快附在我身上!” 见方鹤川神色焦急不已,苏婳婳心下更是不宁,莫说她是妖物,附方鹤川身上于他来说伤害有多大,便是没有伤害,她亦不想与方鹤川再纠缠,遂从方鹤川手中将自己的手臂抽出。 “那日让你等我,是我的不是,如今你我,桥归桥路归路,你要修道,我亦要过自己的日子,再不要牵扯了。” 苏婳婳满脸诚挚与愧怍,那时因着她害得方鹤川险些身首异处的样子还历历在目,方才所言,字字出自真心。 可在方鹤川听来,眸中尽是失望,却不过一瞬,又被关切淹没。 “眼下不说这些,你跟我回衍天宗。” 苏婳婳不明所以,方鹤川复道,“长缨破开封印出世了!如今除了衍天宗,再无旁处能避!” 闻言,苏婳婳面上怔愕不已。 她知晓封印妖皇长缨的是江逾白一半的情魄,可为何妖皇会忽然破印而出? 苏婳婳再一次仰面望着诡异非常的天色,是自那日她从妖界出来时乌云便阵阵压来,好像酝酿了许久,至今日更是风疾雨骤、鸡鸣胶胶。 故而,封印是那日起,便有异动了么?
第75章 “江逾白,真是好久不见…… 苏婳婳从方鹤川的口中才知晓,自那日江逾白在清安殿殿外散尽修为说要与上界划清界限之后,衍天宗便将自仙盟大会始留在宗门迟迟不肯离开的其他人送走了。 可那林碧落回去之后日子并不好过,她虽贵为合欢宗的大小姐,可那日在清安殿前可谓是丢尽了脸面,众人只道她动心思动到江逾白身上,可江逾白宁可与一只妖物有首尾都不愿意与她有半分牵扯。 林碧落原是要给玄剑宗的掌门做炉鼎的,可出了那档子事,玄剑宗自然颇有微辞,只道林大小姐倘或心下有人,玄剑宗自然不好夺人所爱。 至此,给玄剑宗掌门做炉鼎之事亦搁置了下来。 后头江逾白入魔,这事在上界俨然是头等大事,众人众说纷纭,林碧落的日子便愈发艰难,合欢宗本就是靠着与人为炉鼎而换取修炼的灵力,以此维系宗门发展,如今林碧落出了这样的丑事,江逾白宁为妖物入魔,她林碧落还是这般上杆子,当真是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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