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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国忠看着撂了四五层的大蒸笼，不禁皱了皱眉：“你们蒸这么多红薯是打算给那些人当晚饭？” 胖婶斜他一眼，一脸「明知故问」的表情：“不给他们你吃得完这么多？” 朱国忠用力咳一声，瞪着胖婶说：“你不知道村里跟他们商量好的标准？干半天，只能管一顿饭。” 胖婶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将手里刚端下来的蒸笼往灶台上一放：“他们按他们的标准，我们按我们的标准不行？那些人什么样你没看到？已经够可怜的，干了这么多活，连饭都不让人吃饱，姓朱的，平时怎么没看出你心这么硬啊？” 朱国忠被胖婶气得不行，指着她骂：“蠢！你这么做让别人怎么想瑶瑶？哦，你发好心管了这些人的饱，那跟他们一起来的其他人呢？ 你让雇他们的其他人家怎么办？不是所有人都跟这里一样，有足够多的粮食够你使劲造。 你这不是逼他们吗？人家不知道是你的主意，还不都怨到瑶瑶头上！ 村里那些人的嘴你不知道？谁知道他们到时候会编排出个什么，最后还不是让瑶瑶平白落得一身委屈。” 很少听到朱国忠这般疾言厉色，胖婶愣了愣，到是听明白他的意思，就是这态度让她心里有些不舒服。 于是指着刚撤下火的红薯道：“蒸都蒸了，不给他们吃，行，那这些就归你，照一天三顿吃，什么时候吃完，什么时候才能上饭桌。” 见老俩口为这个闹矛盾，炼瑶哪还坐得住。给那些人做晚饭是自己的主意，胖婶是帮自己忙，国忠叔也是一心为自己好，不能让他们为这个生气。 于是她赶紧跳到两个中间，先按着胖婶坐下，然后顺顺她的气，哄着道：“胖婶，不气不气啊，都怪我出馊主意，你要是为这个跟国忠叔生气，我可没脸见方明哥。” 胖婶只是一时下不来台，又不是真生气，听炼瑶这么一说，倒是闹得笑起来，点着她额头说道：“这关你方明哥什么事？” 炼瑶见她脸色好转，嘻笑着说道：“方明哥本来上有严父慈母，下有贤妻幼子，和和美美多幸福的一家子。结果因为我害得他爸妈关系破裂，他能待见我这个罪魁祸首？” “满嘴胡话，再乱说拿根针来把这张嘴缝上。”胖婶对着这张笑得一脸讨好的漂亮小脸，笑也不是气也不是。不过她还是很高兴看到炼瑶越来越活泼的样子。 安抚下胖婶，炼瑶又蹭到朱国忠身边：“国忠叔，是我没想周到，你要怪就怪我，跟胖婶没关系。你还不知道她，反正我要干什么她都纵着我。” 眼见着朱国忠脸色松动，眼珠子一转，故意叹口气接着说道：“唉，我现在会越来越任性，除了胖婶纵着，国忠叔你平时也没少纵容我，所以你也脱不了干系。要是我做错事，国忠叔也得担一半责任。” 朱国忠被炼瑶说得一愣。自己怎么莫名其妙就背上个锅？ 也不等他回答，炼瑶装出一脸无辜的样子：“所以，现在，我闯祸，国忠叔收拾残局，大家都有事做，完美！”说着，俏皮地眨眨眼睛。 到现在朱国忠已经完全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半天才挤出一句：“庆峰那小子也跑不掉。” 炼瑶立刻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连连点头：“没错没错，还有师兄。现在我就去找师兄，看看怎么帮我收拾残局。” 炼瑶一蹦一跳出了厨房，剩下胖婶和朱国忠两人大眼瞪小眼。 齐母在一旁跟看戏一样，乐得笑不可支。这两口子碰上炼瑶那是河里赶大车——没辙。 “行啦，多大点事。大不了我们自己吃。吃不完，明天我炸红薯饼给瑶瑶当零食。” 另一边，炼瑶飞快地拉着巫庆峰回了厨房。进门就嚷：“师兄说没事，只要他们不说出去就行。” 朱国忠不赞同地看了巫庆峰一眼。巫庆峰连忙解释：“让他们在大院吃完再走，别人不会知道。我会跟他们说，如果谁说出去，以后就不请他们做事。 他们好不容易找到条件这么好的地方做工，为了自己不饿肚子，肯定不会将这消息透露出去。”
第255章 好人 几个人刚把话说定，就听到外门大门被人打开又关上。 炼瑶回头，看到厨房门并未关紧，留着一条不大不小的缝隙。 她推开门走出去一看，原本在那里择菜的女人不见人影，堂屋的大门还关得好好的。估计刚才是她出去开得门响。 于是她又退回厨房。见大家都达成默契，立刻端起蒸笼说道：“快点吧，他们不知道我们准备了晚饭，说不定就走了。” 她率先端上一层蒸笼走出厨房，放到堂屋的餐桌上。巫庆峰和朱国忠也各端着一层走出来。 看到炼瑶放到餐桌上的蒸笼，巫庆峰眉峰微不可见地动了动。 “端出去，让他们在外面吃。” “啊？为什么？”炼瑶不解。“师兄，你嫌他们脏？可是我和齐婶都有认真清洁过，我们不嫌麻烦的。外面多冷啊！东西吃进肚子都变冷了。” 巫庆峰认真看着她那双疑惑的眼睛说道：“瑶瑶，好心要适度。过了，就会让人生出旁的不该有的心思。” 不该有的心思？炼瑶一时半会没想明白。不过还是秉承着师兄说的都是对的原则，她没有辩驳，顺从地端上蒸笼跟在师兄后面走出去。 几个人说这么会话，耽误了一点时间。原本炼瑶还怕他们走了，结果出门才发现，一群人挤在大门的门房里并没有走。 看到他们手上端着的蒸笼，一群人的眼睛顿时亮起来，在黑暗的门房里闪闪发光，就跟黑夜里狼眼发出的幽光一样，看起来特别渗人。 本着先礼后兵，巫庆峰先把话挑明了说：“你们跟村里是怎么协议的，你们心里有数。这些本不给的，你们要不要，要怎么说怎么做，心里也要有数。若是让我们在外面听到一字半句我们不高兴听到的，以后，就没有以后了。” 说着，目光往躲在人群中的那个女人扫过去。 因为偷听他们的话，又跑出来通风报信的女人心虚地低下头，悄悄往丈夫身后躲。 对于大院给他们这些人的帮助，她很感恩。她出来报信，也是给大家敲警钟。 只有他们所有人的思想都统一，发誓不会将这些事说出去，给恩人带来不好的影响，她才能安心地待在这等着本不该有的晚饭。 幸好大家都饿怕了，而且东家这么说，也就是表示除了跟村里约定好的报酬，自己还可以额外多得一些。 这简直是天上掉下的馅饼，这样的好事，谁都想要，更不想让给别人。所以很快就达成一致，打死也不会将这些说出去。 巫庆峰敲打一顿，见没有人露出不好的表情，便放心地将红薯分下去。 一个让炼瑶看着眼熟的老女人弯腰点头接下红薯却没马上吃，而是等炼瑶刚走开，立刻躲到角落里，将自己的红薯塞到一个看上去有八岁左右的孩子的嘴里。 炼瑶不经意发现这一幕，分开人群走过去。 老女人察觉到身边的动静，回头发现炼瑶向她走过去，吓得连忙将孩子藏在自己身后，紧张地有些语无伦次：“我、我……这……不是……” 炼瑶睁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好奇地朝她身后望：“为什么要躲起来吃？” 老女人心里一急，直接往地上一跪：“这是我孙子，我、我就这么一个亲人了。求你开开恩，把我的粮食让给他吃。我儿子媳妇都为了省口吃的给我这个老不死的，已经活活饿死了，我不能看着这唯一的孙子也饿死啊！ 我求求你，我会拼命干活。还有，还有我孙子他也能干，我们两个加起来，只要一份吃的就行。东家，求你行行好，别赶我们走！” 一边哭得老泪纵横，一边哆哆嗦嗦地求着情，最后干脆冲炼瑶磕起头来。 “诶、诶，别啊！你快起来，我没说要赶你走呀。” 炼瑶被她这么一跪给吓到，忙不迭地去搀人。她什么时候受过别人这么大的礼？ 况且还是一个年纪这么大、比胖婶还大的老人。激动之下，差点把手里的蒸笼都给扔出去。幸好后面有人眼明手快，及时将蒸笼给扶住。 老女人听了炼瑶的话，眼睛一亮：“你真不赶我们走？” “不赶不赶真不赶。”炼瑶连忙回答，“你快起来吧！” 得到肯定的答复，老女人终于安心地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擦着泪，一边冲炼瑶鞠躬：“谢谢！谢谢！你是好人，你们家都是好人！” 被发了好人卡的炼瑶脸有点红。她不觉得自己的好人，自己若是好人，就不会拒绝村里人的求助，也不会明明知道外面受难的人很多，自己却在家里吃得心安理得。 她匆匆忙忙又拿了个红薯塞给那个孩子：“快吃吧，别急，还有呢。” 看着孙子吃得狼吞虎咽，一脸满足，欣慰的泪水从老女人眼中流出，满是沧桑的脸上冲出两道深深的泥沟。 炼瑶看得心里难受，使劲眨了眨眼睛，压住那股酸涩，将一个大红薯放到老女人手上：“你也吃……” 老女人有些吃惊，捧着红薯就象捧着个金娃娃一样，不敢收也不敢放：“这、这、这……够了，已经够了……” 炼瑶当作什么都没听到，转过身继续给其他人发，特别是几个孩子。 孩子不算劳动力，自然也没有报酬。但实际上，这几个孩子下午跟在亲人身边，也在做着力所能及的事。 虽然做得不多，做得不好，但可以看出，残酷的生活已经将他们磨砺得很懂事。早早脱离了他们这人年纪该有的天真淘气，过早懂得生活的艰难。 所有人连皮都舍不得剥，整个整个地往嘴里塞，拼命地吃，使劲地吃，沉默地吃。除了咀嚼声，门房处再听不到其他声音。 然后渐渐地，就有了呜咽声。起先是轻轻地一声，然后有第二个、第三个加入，哭声也越来越大，越来越凄凉。 吃完以后，所有人在离去前，一个字没说，但都深深地向炼瑶几人鞠了一躬。 看着他们渐渐走远，炼瑶忍了半天的眼泪终于再也忍不住掉下来。回身扑到巫庆峰怀里：“师兄，他们好可怜！” 巫庆峰无奈又宠溺地抱着她，一边示意让人将大门关上，一边半搂半抱地将人送回屋里。
第256章 多出来的晚餐 第二天一大早，昨天离去的那些人就守在大院门外。大门一开，他们就一个接一个往门里钻，跑到昨天放锄头的工具房里，每人扛起一把锄头就往地里跑。 朱国忠慢一脚，进去一看，连自己的那把锄头都被人拿走了。 无奈只能叹口气，背着手慢悠悠地往地里走。这些人到底没做过农活，还有很多地方做不好，他得在那看着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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