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不相信他们,是不相信自己罢了。 他闭上眼,深深吸气。 怀绮感觉到双臂圈着的青年身体有隐隐的战栗,她抬头,眼前他高大的背影显得落寞哀伤。这一刻,她意识到,是时候给他说那些事情了。一道红光闪过,怀绮看见血月之刃化作火苗钻进昱霄掌心,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她绕到他面前,轻轻抱住他,循循善诱,“昱霄,你不该恨你父母,也不该自惭形秽,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蓉慈,还有夜笙。”她温柔地顺着他的后背,在他耳边吐息,像恶魔低语,“这帝位本该是你父亲的,仙少之位也是你的,你本可以拥有一个正常完整的家,是他们害得你成了今日这样,你该恨的是他们,该报复的也是他们。单单让蓉慈生不如死是不够的,你要杀了他们,夺回仙界,夺回这一切,好不好?我帮你,我们一起。” 昱霄拳头握得更紧,骨节森白。 是啊,他本可以有家,有父母,有童年,有人世间各种情义,他本可以做个寻常人,过寻常的生活,是他们……他们夺走了这一切。 两千年的封闭,元灵的折磨,也是他们带来的。若不是他们,他就不会活得那么痛苦。 怀绮的手还在他背后上下轻柔地抚摸,却不是为了安抚他,他身体颤栗更甚,一颗仇恨的种子在他心里生根发芽,他毫无所觉。 那是怀绮亲手埋下的。 之前他从没想过这些,他挣扎许久,不太确定地问道:“夺回来,就能幸福了吗?” “当然了。”怀绮口气笃定。 似是觉得说服力不够强,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先问你,你现在幸福吗?” 昱霄咬住嘴里的肉。 现在?现在她抱着他,他当然幸福。从前他什么都没有,现在他有她,怎会不幸福呢? “嗯。”他涩声道。 有你在身边,很幸福。 “那就行了。以后我还会在你身边,你除了我,还会有更多,不用再看别人脸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要什么也唾手可得,我们会成亲,会有孩子,会永远在一起,那时三界统一,不再有纷争,只会比现在更幸福。并且你父母大仇得报,在天之灵也会替你开心的。” 昱霄没说话,尝到了嘴里的血腥味。 这种未来是他想象不出的,但听起来似乎很好,何况她喜欢,那他无论如何也会答应。 “嗯,好。” 他要报仇,要将他失去的,全部夺回。 “真好。” 怀绮弯唇,将她的计划告诉了他。 这是一间书房,之后他们搜查了一遍,并未发现其他特别之处。但因为喜欢书,怀绮在书架前多停留了一会儿,发现一本无名剑谱。 她想了想,将剑谱收入囊中。 临走时,昱霄在门口突然驻足,他像想到了什么,掀着纱帘,犹豫片刻,回首看去──画上的女人笑得还是那么温柔。他心中生出一种陌生的情绪,无意识攥紧了手中纱帘。 怀绮已经走出一段距离,察觉到他没跟上来,蓦然回头,见他定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微微蹙眉,又返回去。 停在他身后时,她听见昱霄用细若蚊呐的声音道:“我能带走它吗?” “什么啊?” 怀绮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有一瞬的怔愣,随即会心一笑,抓住他的握着纱帘的手,“可它上面有法力保护,是拿不走的。” “哦……”这样啊。 昱霄垂下眼帘,心口闷闷的,很难受。怀绮握着他的手,让他放下纱帘。 她拉着他离去。 他难以无视心中郁结的情绪,一言不发。 然而就在他们走后不久,安静的书房中,那幅画无风自动,竟自己从墙上飘下来。门前的纱帘也自动掀起,给它让行,它径自飞出房门,飞过走廊,追上他们,停在了昱霄面前。 昱霄顿住,怀绮双目微瞠。 画卷悬浮空气中,表面附着着的法力流动着透明的波光,画上和他眉眼相似的女人……温柔地笑着。 翌日清晨,怀绮拿着剑谱翻看。 她坐在床边,昱霄坐在椅子上,他端详了她好半天,终于忍不住,过去将剑谱从她手中抽走,“你是在怀疑我的能力吗?” 有他在身边,她还需要练剑? 怀绮失笑,“你这么厉害,我总不能一点武功都不会吧?这不就成你的累赘了?既然决定好一起报仇,我不能太差了。”她起身,将剑谱从他手里拿回来,“我要去偷把剑回来,你在这儿老老实实待着,听到了吗?”仙界不许女子习武,她自然没有剑,好在兵器都在兵机阁,她身为军师,出入并非难事。 昱霄皱眉,没答应,也没拒绝。 “好啦,我马上回来。”怀绮轻轻抱了抱他,拿着剑谱走向房门。 昱霄沉默地转身,目送她离去。 房门一开一关。 屋内一瞬安静,青年乖乖站着,背影却像笼了一层阴影,寒凉森然。 平静面容下,他心里妒火蔓延。 还好、还好她将那剑谱带走了,不然他一定会趁现在,将它烧成灰烬。 他冷冷地想。 她是他的,他一个人的。 很快她又回来了。 她在兵机阁挑选了一柄名为“白鹭”的银剑,它剑鞘刻有白鹭戏水的图案,银光闪闪,煞是好看。她没有回房,直接来到后花园。 园中有几个神使在打理花卉。 看见宫主过来,她们纷纷站直问好。怀绮点了个头,“你们退下吧,下午再弄。” “是。” 她们就要走,怀绮特意嘱咐,“没有我的允准,不得任何人过来。” “是。”她们礼貌应下。 云烟飘飘,园内就剩下怀绮一个人,她右手握着剑,左手拿着剑谱,照着比划。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亭廊顶上。 昱霄盘腿坐着,遥遥看着她。那抹淡粉色身影灵动飘逸,他脑子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想,怎么好端端的非要练剑?万一她会了武功,不需要他保护了怎么办?万一她喜欢上练剑了,不喜欢他了怎么办?那他怎么办? 他越想越焦虑,无意识地攥紧瓦片,却又无法过去阻止她,只得一个人生闷气。 瓦片遭了殃,被他捏出裂痕。 这时,亭廊下有道气息靠近。昱霄垂眸,一个神使正向他走来,他缓缓蹙起眉头。 天市。 他眯了下眼,又抬眸,接着看怀绮。 “喂!” 下面很快传来喊声,天市站在亭廊底下,抬头仰望昱霄。昱霄余光看见了,懒得理她。 “公子!”天市又唤了一声。 他依旧不理她,却没想到,下一刻她自己飞了上来。她毫不客气地盘腿坐在昱霄旁边,用闲聊的语气道:“公子,看什么呢?” 瓦片“咔”一声响,被青年失手捏碎。 他松手,任瓦片的碎片碎渣掉落,目光未有丝毫挪移,但心里已经有些烦了── 他讨厌这个人。 “看宫主呢吗?”天市顺着他的目光望了一眼,自顾自笑起来,“其实我挺好奇的,你和宫主,是怎么认识的啊?” 昱霄双臂随意搭在腿上。 关她屁事? 他心里正有火没处发。 但他想起自己答应过怀绮要控制好情绪,还是压住火,没有表现出什么。 “要么这样吧。”天市对青年的情绪变化毫无所觉,她完全不知青年已处在不耐烦的边缘,用略带羞涩的目光打量他,小心翼翼道,“你每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告诉你一件关于宫主的事情,怎么样?” 这是昱霄没想到的。 怀绮的事,还有他不知道的吗? 他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侧脸在光影中明暗分明。天市只道他默认了,笑道:“第一个问题,你和宫主在一起多久了?” 昱霄双眸微眯,斜目盯住她。 他黑瞳平静如水,不辨情绪,只觉得刺。天市在他眸中看到了自己含笑的脸庞,笑意更浓,“你眼睛真好看。”语罢,瞧他没有半分动容,也没有半分开口的意思,她微微敛了笑意,“怎么了,多久了呀?”她甜声重复,全然不知道自己正在死亡的边缘反复试探。 “算了。”天市见他无动于衷,只好道:“你不想回答,就换一个。”她顿了顿,眼珠有意无意瞟他,“嗯……那个,我听说你被封印了元灵,那你的元灵……在哪儿啊?”她气息微颤,有些害怕,还有些试探的意味。 “说——” 忽然,天市面前划过一道冷风,下一瞬被一把血色战镰抵住了脖子。方才还静坐在旁边的青年此刻已经站了起来,双眸沉沉盯着她。 他居高临下,单手握刀,手臂伸得笔直。 黑红的细长刀柄横亘在二人之间,微风拂过,他衣袂飘飘,碎发轻扬。 很好看,此刻却因过于冷酷而显得骇人。 这一切快到她来不及反应,她整个人都懵了,头不自觉地向后仰,垂眸看见明晃晃的刀刃,本能地咽了口唾沫,听见他冷沉的声音: “是不是此忆派你来问的?” 说话间,天市脖颈一痛,那刀刃已经陷进了她皮肤里,一缕鲜血从伤口流出,她感觉到一丝黏稠的暖,全身战栗,脸色煞白,连声音都颤抖了,“是是是,你别杀我、别杀我。” “他想干什么?” 极度的恐惧下,天市控制不住地眨眼睛,眼珠动了动,一只手呈投降状,另一只手在背后偷偷摸索起来,哆哆嗦嗦回答:“他、他、他想对付公子……杀、杀、杀了公子……” 昱霄歪头,“杀我?” 他手一用力—— 怀绮正练着剑,忽而听到一阵躁动。循声看去,只见亭廊顶上溅出一片血红,仿似一面顺风扬起的旗帜。一个人头和一个人影同时坠向地面,昱霄握着血色战镰,高高立在上面。 什么情况? 怀绮心下一紧,当即冲过去,“昱霄!你干嘛呢!”她视线下移,地上已汇出血泊,那人头浸在血泊中,满脸是血,半张着嘴,眼睛瞪得滚圆,面容惊恐到扭曲。怀绮花了点时间才认出来,“天市?你把她杀了!”她抬头。 “她是叛徒。”头顶的声音冰冷。 叛徒? 怀绮神色微变,真的是她! “你怎么知道的?” “她自己送上门来,问我奇怪的问题。”昱霄一跃,稳稳落在地上,面无表情地蹲在尸体旁边,将它翻过来,伸手探了探她背后。 他记得,当时她的手一直在这儿摸索。 怀绮只觉脑仁隐隐作痛,闭眼揉起太阳穴——她待她不薄啊! “这是什么?” 忽听昱霄发问,怀绮睁眼瞧去。他拿着一个白色的小瓷瓶,举头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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