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一片唏嘘。 夜笙负手站在坐台上,应道:“平身。” 台下的此忆见状冷笑,“哟,来啦。你个冥界杂种,就别假惺惺了,说!你是如何杀害我仙界同胞的!”他厉声喝道。 “就是!妖孽还不速速招来!” 一位仙人应和,节奏一下子被带起来,几乎立刻,讨伐声喷薄而出,他们一口一个“妖孽”、“杂种”、“孽种”、“孽障”,加上侮辱性的咒骂,似乎想用声音将昱霄撕碎。他捏紧拳头,在??千夫所指中缓慢站起来,觉得似有一块巨大石板压在背上,尤为沉重。他无意识地绷紧身体,咬牙不发出半点声响,沉默地扛下了一切或轻或重的谴责。 怀绮也站了起来,她不慌不忙,郑重道:“仙帝,这几日昱霄与我寸步不离,没有机会行凶,还请明鉴。”她声音不算洪亮,但气势却盖过了纷杂噪声。仙人们稍稍安静了些。 昱霄抬眸,黑瞳深邃。 还好,只要她相信他,其他的都无所谓。 有一仙人喊道:“星神,你糊涂了呀!他可是冥界余孽,你帮他说话?” “我是帮自己说话。”怀绮口气强硬,拉住昱霄面向夜笙,“仙帝,是您让昱霄留在我身边的,他是我的人,看管好他是我的责任。倘若他在仙界为非作歹,那便是我看管不周、治下不严,我的罪,理应在他之上。” 众仙议论纷纷,此忆黑了脸。 “行了。”夜笙抬手,示意仙人们稍安勿躁,问道:“昱霄,昨夜午时,你在哪?” 怀绮看向昱霄。 他低着头,“在主人身边。” 怀绮一笑,接道:“仙帝,昱霄每晚都被我锁在笼中,根本没有机会行动。” 这自然是谎言,实际上,昱霄打地铺,行动自由得很。且她睡得沉,昱霄若真想溜出去做什么,以他的身手,她也无从知晓。这事儿到目前为止到底是不是昱霄干的,她一点头绪都没有。她维护昱霄,是无条件的,也无所谓事实,哪怕真的是昱霄干的,她也要维护。 “父神,”此忆小声对夜笙道,“她为那妖孽说话,恐有包庇之疑,不能作为证据。” 怀绮神色微变,张了张唇,又抿住。 算了。 夜笙横了此忆一眼,问怀绮,“可有人亲眼看到昱霄从你宫中离开,你作何解释?” “呵呵……”怀绮失笑,“怎么可能?晚上视线不好,他莫不是看错了吧?请问仙帝,是哪位仙人看到的?请容许我向他询问清楚,有误会也好趁早说开。” 夜笙目光放远。 “是小的。”一个侍卫拱着手,从人群中匆忙走出来,给怀绮颔首,“星神。” 昱霄微微眯眼,戒备地盯住他。 怀绮蹙起眉,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他身穿铠甲,十分面熟。怀绮一下子想起来,他是斗蔻宫中的侍卫长,因为斗蔻宫殿和她宫殿挨得很近,她还和他打过几次照面。 斗蔻…… 她想到什么,不动声色地扫了眼众仙,并未在人群中看到斗蔻的身影——他不在。她反而看见水若,正在后面冷漠地旁观着。 斗蔻常年脱离天庭,不来也并非怪事。 她勾唇,对侍卫笑笑: “你昨晚,都看到什么了?” 侍卫腰弯得更低,恭敬道:“回星神,昨晚正是小的当差,大概午时三刻,小的看到一个戴着面具的黑衣男子从您宫殿的方向飞来,脚踩轻功,身手很是敏捷,待小的追过去想拦住他时,他已经消失不见了……翌日,小的向月神禀报此事,就听闻有仙人失踪……” 他说着抬起眸,怯怯地瞄向昱霄,“恕小的直言,星神可别信错了人……” “是啊军师大人,”一仙人指着昱霄,怒道,“您忘了这妖孽是如何报复前仙后的?手法如出一辙,准是他没跑了!仙帝宽宏大量,没和他计较,他不但不感恩,还变本加厉!他对仙界的恨意昭然若揭,若不处置,恐怕还有更多仙界同胞遇害!您现在与他撇清关系还来得及,不然可要与他同罪呐!” “就是就是!”其他仙人纷纷应和。 怀绮沉默。 她并未去看昱霄,但却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有些凉,也有些刺。 这时,门外传来一声通报,夜笙应后,一队仙兵抬着仙人们的尸体进来了,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浓烈的腐臭气,让众仙都纷纷掩住了口鼻。仙兵们将担架放在地上,掀起盖着尸体的白布,让尸体露出头来。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怀绮还是别过了脸。 他们眼窝黑洞洞,模样悚人,除了躯干,白布软塌塌地向下垂着,无疑说明他们的四肢皆被砍断,和蓉慈一模一样。 只不过,蓉慈仍苟延残喘、生不如死。相比之下,竟显得他们还幸运一些。 克服着胃里的恶心,怀绮还是稍稍上前,去看他们的样貌。认出他们身份的同时,怀绮脑中浮现出他们躲着她和昱霄走的画面——那是在他们去练剑的路上,这些仙人看见他们,刻意避开了些,在背后对他们指指点点──死的这些仙人,正是那些说三道四的。 她陷入沉思,所以,昱霄一气之下…… 就杀了他们? 然后怕仙界降罪,便不承认?如此说来,倒也合情合理。可是…… 怀绮扭头看向昱霄。 四目相接,他目光平静,竟显得很坦荡。她又瞥了眼此忆,他唇角挂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在这种场合下,显得怪异又可怕。 “宫主啊!” 一仙女喊着挤出人群,扑倒在婻诗的尸体上。仙兵们当即去拉,她挣扎着被架了起来,红着眼眶瞪向昱霄,“你个妖孽!我要杀了你给我宫主报仇!”她突然运功,用法力震开仙兵,直接攻向昱霄,眼神蓄满杀意。 昱霄的反应却很匮乏。 他目光从怀绮身上移向仙女,瞳眸黝黑,如两颗黑曜石,没有一丝情绪。 仙女冲向他,他抬手,掐住仙女的脖子。 仙女顿时定住。 青年手臂伸得笔直,她无法再靠近,被青年隔开他手臂的距离。她正欲运功挣脱,青年微微发力,她脖颈一紧,脚下逐渐悬空── 竟是被他缓缓提了起来! 窒息感和踩不到地面的不安感同时来袭,仙女难以运功,双手本能地去抓他的手腕。 这一幕发生得太过突然,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空气短暂凝固。当他们意识到昱霄在做什么时,仙女已面色发紫,支吾不停。而昱霄一声不响,黑瞳寂寂,五指宛如铁钳。 “昱霄!”怀绮白了脸,忙跑过去,掰他掐着仙女的手指,“松手!” 她明嘱咐过他不能动手的! 而昱霄力度不减,“是她先动手的。” 他只不过是正当防卫而已。 此忆幸灾乐祸地笑,“好家伙,之前好歹还挑着夜深人静,偷偷摸摸杀人,现在可好,当着我们这么多人的面,明目张胆!” “妖孽!快放手!”有仙人怒喊。 怀绮一边掰昱霄的手指一边陪笑,“对不住各位,是我管教不严,我这就让他放手。” 另一仙人道:“与你无关,就像狗改不了吃屎,他骨子里是妖,改不了嗜杀的本性!” “昱霄!放手!”怀绮吼他。 在一片辱骂声和指责声中,昱霄黑瞳愈发阴冷,缓缓松开了手。怀绮忙扶住仙女,以免她摔倒,急声问道:“你怎么样?” 仙女摆摆手,自己站好了,来不及把气喘匀,便面向夜笙,“仙帝,两日前我与宫主和其他几位仙人一同出行,路上遇到星神带着这个妖孽,我们怕惹麻烦,就躲远了些。但我无意中看到这妖孽目光凶狠地盯着我们,像是要将我们杀了,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她说得上气不接下气,又一仙人闻声向前一步,“没错,当时我也在场,我作证,她所言属实!”他指着昱霄,“妖孽,有种你也来杀我啊,我不怕死!但我一定要替我死去的同胞们讨个公道,还望仙帝成全!” 众仙齐声高呼:“还望仙帝成全!” 此忆一笑,转身对夜笙道:“父神,那孽种就交给孩儿处置吧,孩儿想替您分忧。” 夜笙轻嗤一声,“难得你有这份孝心。” “谢父神。” 看着此忆领了命走过来,怀绮下意识抓住昱霄的手臂──这段日子此忆对他的算计一件一件地在她脑中重现,她不知道昱霄到了他手里会有怎样的下场,想都没想便喊道: “仙帝,我不同意!” 语惊四座,仙人们全都沸腾起来。 身穿灰袍拿着拂尘的梓旸长老跨出一步,一捋胡子,道:“常言道,所信者,目也。已经有仙兵亲眼看见昱霄趁夜从你宫中溜出来,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倘若眼见都不能为实,那还有什么能作为证据?还是说,因为昱霄是你手下的人,你就想包庇他?” 怀绮忍俊不禁,“眼见为实?呵。”她笑里多了些冷漠嘲讽的意味,“梓旸长老,您光知‘所信者目也’,却不知它的后半句是‘而目犹不可信’,再往后是‘所恃者心也,而心犹不足恃,知人固不易矣’。意思是说,都说眼见为实,但眼见不一定为实,都说遵从自己的内心,但内心却往往会欺骗自己,所以要想了解一个人,是不容易的。同理,了解一件事儿,也是不容易的,了解真相,更不容易。所以同样的话,我也送还给你!” 梓旸长老语塞,原本从容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其他仙人也目目相看,无言以对。 怀绮顿了顿,补充道:“并非是我想否认证据,相反,我觉得这些证据都太过完美,指向又太过明显,很难不让我怀疑,是有人故意利用昱霄与仙界的矛盾,想栽赃陷害!况且,仙兵看到的人戴着面具,不能证明那就是昱霄本人,这样定罪,未免太过草率!仙帝,昱霄虽然脾气差了点,但绝不会无缘无故杀人!” 此忆冷呵一声,“怀绮,事到如今你还在帮他说话?你胳膊肘怎么往外拐呢!” 怀绮不理他,“仙帝明鉴!” “可也没有证据证明不是他杀的。”夜笙双手背后,云淡风轻,“怀绮,你也看到了,各位仙家对他的怨气有多大。我今日若不给他们个交代,此事就无法平息。” 怀绮不放弃,“那好,仙帝,求您给我点时间,我一定能找到真正的凶手!” “真正的凶手?”此忆闻言笑了,阴测测地迈向她,“你觉得,他存在吗?” 昱霄推了此忆胸脯一把,“离她远点。” “哟,孽种,还动起手了?” “好了!”夜笙打断他们,“怀绮,先让此忆把昱霄带走,你可以继续调查,如果查出真凶,我当即让此忆放人,这样行了吧?” “不行。”怀绮毫不客气道,“既然无法证明昱霄杀人,就没有理由带走他。昱霄是我的人,若是带走,请将我一同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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