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笙有交代过他,如有意外,直接强化降妖阵治服妖孽,无需向他请示。 兵将们得了令,迅速镇定下来,上下挥动长茅,高声诵起圣吟,霎时间,风起云涌,降妖阵起了共鸣,金光愈发耀眼,并开始震动。 怀绮脚下一晃,忙稳住身子,没有摔倒。她向后望去,兵将们面色庄严,口型整齐,字正腔圆念着,“天火雷神,地火雷神,五雷降灵,锁鬼关魔。神帝敕下,斩邪灭魔!” 此乃咒术咒语,催动咒术的必要条件之一──咒术与法术相对,不依靠灵力而依靠咒语催动,且威力随着念咒者势力增大而增大。 在无法使用灵力的深渊,咒术便成了最佳之选,人界驱鬼除妖用的符咒亦属于咒术。但因为门槛低,咒术局限性也很大,只能催动有灵性的实物,如法阵、符咒等。 降妖阵长期设在深渊口,触发机关便可催动,能禁锢妖魔身躯,压迫妖魔精神,除此之外还可以用咒语加强,加强后金光能够灼蚀妖魔肉身,灼烧妖魔元灵,倘若不幸被金光吸入降妖阵中,更会在里面化为血水。 好在昱霄并非纯正妖魔,这降妖阵到了他身上,威力就自动削减了一半。之前他就没感觉到有多压迫,即使加强,他也不怕。 何况……怀绮在里面。 他岂能怕? 昱霄看着她,全然不在乎兵将的圣吟。 见此情形,怀绮心一紧,忙又转回去,猛拍面前的透明墙体,对昱霄大喊:“快逃!”她知道自己的声音外面听不见,刻意强调了口型,“快逃!”想让昱霄抓紧时间离开。 毕竟她是神,降妖阵对她影响不大。只要他平安离开,她就放心了。 然而昱霄没走。 他微微柔和了目光,一倾身,向她飞来。 她猛地睁大双眼。 烈风扬起他的碎发与衣摆,他披着金光,无比耀眼,像一个从天而降的神明。 这一瞬整个世界都静止,风都停息。 在她视野中,金光将他包裹,带向法阵,他的身体穿过透明墙体,进入降妖阵。 他来到了她身边,一身风霜。 还有淡淡的,他的味道。 狂风怒号,雷声轰鸣,降妖阵持续震动,外面传来兵将们整齐的吟诵,也掺杂着隐约惊讶的呼喊,场面混乱而盛大。青年稳稳落在法阵上,胸膛微微起伏,怀绮视野剧烈颤抖,一时分不清是因为脚下,还是因为自己的瞳眸。 他不顾自身安危,为了她,闯进来。 似是因为昱霄的进入,降妖阵震动加剧,狂风更甚,金光笼罩天地。兵将们不得不停止吟诵,抬臂挡住脸,他们双脚被风吹得向后滑了一段,手背和脖子被金光割出伤口,深渊边缘碎石纷纷崩落,掉进无尽黑暗之中。 在人人自危的光景里,怀绮腰被人一揽。 “没事了。” 昱霄将她带进怀里护住,扭头观察外面情况,他的黑衣立刻被金光割出口子,黑衣下的皮肤流出血来,血珠随风而逝。 怀绮仰着脸,呆呆看他,一时失语。 不久前还了无音信的青年,此刻就在她面前,抱着她,好不真实。她很想追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也很想斥责他为什么这么鲁莽,可这一刻被他抱着,感觉到他的温度,她的心不自觉地变柔软,只觉得他讨厌,太讨厌了。 折腾这一出就算了,还自己闯进来! 要不要命啊? 外面黑云翻涌,金光如刀,有兵将被风吹飞,不见踪影,剩下的兵将也顾不得昱霄和怀绮,丢盔弃甲,落荒而逃,原本肃整的队列顿时没了秩序,场面混乱狼藉,犹如末日来临。 而法阵里,却是截然相反的安宁。 降妖阵震得厉害,昱霄却稳稳站着,如履平地。怀绮偎在他怀里,无需自己保持平衡,感觉安全多了。她抬头看他,青年盯着东逃西窜的兵将,目光冷沉,下颌线硬朗,胸膛缓慢起伏,显得可靠又镇定。“这里支撑不住这么剧烈的颤动,估计没多久便会崩塌。”他道,“到时候我们一起掉下去,这法阵定会破碎。夜笙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我带你飞上去。” 降妖阵原本盖着深渊口,是昱霄将它踹到了边上,崩塌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怀绮点头,“嗯。” 她又想到什么,上下看他。 青年手臂和小腿的部分皮肤已经被金光消解,露出鲜红的血肉和隐隐白骨。但她自己身上却没有一丁点伤口,她大为动容,又猛地抬头,“你不该进来的,你是妖!” “这有什么。”昱霄垂眸,清澈眼瞳映满她的身影,“你忘了?我是不死之身。” 他拥有这世上最强韧的元灵,焚灵之火都无法彻底摧毁,他的心脏更是千疮百孔,即便如此,依然在他胸腔跳动。 区区一个降妖阵,又奈他何? “可我心疼啊!”怀绮不假思索,当即接口,“昱霄,你要学着对自己好一点。” 说话间,青年的脸颊,脖子也割出伤口,血珠流出来,瞬间被风带走,散在空气中。昱霄微微一怔,低头笑了笑,抬手将姑娘飞舞的碎发轻轻挂到耳后,捧住她的脸,拇指摩挲。 在他的成长过程中,没人对他好过。 他不知道怎样算“对自己好”,他只知道他不需要,因为遇到她,命运已经够慷慨了。 周围风云变幻,唯他眼里的光温柔明亮,像四月的暖阳。怀绮与他对视,沉溺在他的眼睛里,也沉溺于他尽在不言中的爱意里。她腰间来自于他手臂的力度格外清晰,脸上他的抚摸又格外轻柔,她很舒服,真想靠着这样的身体,听着他的呼吸和心跳,沉沉睡去,不去管外界怎样,不去管明天怎样。 深渊边缘持续崩碎凹陷,降妖阵一半已经悬空在深渊之外,逐渐倾斜,摇摇欲坠。 它原本像桥一样横跨深渊两边,与两边阵眼共同支撑,如今被昱霄踹到这一边,两边阵眼皆无感应,全靠地面本身支撑。 这样强烈的震动,地面必将崩塌。 怀绮虽不恐高,但她害怕从高中坠落的那种失重感,法阵倾斜时,下意识抓紧了昱霄。 昱霄小腿、手臂,还有肋处,已经出现大面积灼蚀,白骨裸露,但他毫无所觉。 他只感觉到她的害怕,敏感于她的碰触。 他低头,怀里的姑娘紧紧闭着眼,缩在他胸膛,微微战栗,像只受惊的小白兔。他本来并不害怕的,这一刻心跳却突然加快,有些紧张,他肋处的灼蚀已蔓延至胸下,如果她此时睁开眼,她一定会看到他剧烈震颤的心脏吧。 而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此刻有多么撩人,稍微调整了姿势,脸在他胸口蹭了蹭。他的心更软,不禁想,如果爱意有形就好了,他会让她看看,那将是一片多么辽阔壮美的山河大地。 地面不断瓦解,此时,降妖阵大半个已经悬空,在它坠落的瞬间,昱霄吻住了她。 她猛地睁开眼睛。 这一刻失重代表的不再是恐惧,而是他给的温柔与深情。金色法阵飞速下坠,两具身体自然交叠在一起,昱霄让她在上,自己在下,闭着眼轻轻地吻她,轻轻呼吸。 风从怀绮耳边刮过,青年的身体温热,厚实,她仿佛一瞬回到那一日──水光潋滟晴方好,她从草坡滚下,落入他怀中。彼时,他们素不相识,如今,他们相濡以沫。 深渊之上的世界重归黑暗, 而深渊之下,即将迎来瞬时的光明。
第64章 秘密 他会娶她。 深渊底下, 雷迅风烈。 那个吻在最后一刻结束。 昱霄松了口,紧紧护住怀绮,降妖阵重重摔落, 炸成无数金色光片, 消散于黑暗之中。 这里原本有狱卒站岗,但在昱霄逃出深渊时已经被他杀了,只剩下一地尸体。 怀绮冲压在昱霄身上,昱霄后背着地,后脑勺重重磕了一下,天旋地转, 但他咬牙没发出半点声音。怀绮有他身体垫着, 没磕着也没碰着, 只有些许冲击感, 但也像猛地扑到床上一般, 是厚实的,温软的,而并非疼痛的。 青年用身体做成的肉垫,自是无可比拟。 怀绮睁开眼,一骨碌从昱霄身上下来,忙扶起他上下打量,急声道: “你怎么样, 还好吗?” 虽是这样问,但其实无需他回答, 她能自己看出答案──他全身有好几处大面积灼蚀, 两侧肋骨不同程度地暴露着,她能看见他肋骨下的心脏正在胸腔跳动,这画面说不上来的奇异、淋漓, 她知道,他不太好。 他心脏上还有未愈的伤痕,怀绮才发现,原来他的内伤一直都没好。她无法想象,如果这法阵再坚持得久一点,他的身体会被灼蚀成什么样,会不会真像传说中那样,化为血水? 若真如此,她无法原谅自己。 深渊那么高,即使有法阵缓冲,这一下昱霄依然摔得不轻,全身骨头都快散了架。他不知道自己伤得多重,只知道疼,后脑疼,全身都疼。闻言他忍着疼痛,轻声道:“没事。” 他想让自己声音听起来正常些,他也确实做到了,但有时候有些事藏得再好,也瞒不过亲密的人的眼睛,因为太了解了。 呼吸的轻重,眼神的温度…… 都可以成为依据。 她了解他,就像了解这世上另一个自己,不用努力便能感觉到他的伤痛。 “昱霄……” 她心疼极了,忙调整姿势,想让他靠在她怀中,他轻轻拂开她的手,无声地拒绝她,自己从地上站起来,怀绮紧跟着他起身,急道:“昱霄,不行我们就不上去了,不要勉强。” 这万丈深渊,下来容易上去难。 最坏的结果,莫过于他们一起被关进诛魔监,但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还有一线生机。 昱霄却摇头,还是要上去的。 这不是她该待的地方。 深渊幽暗无光,闷雷滚滚,只有闪电带来的一瞬明亮。他抬头仰望,风扬起他的额发,眼前黑云浓厚,电流在云团中穿梭,断崖直入云霄,望不到头。他知道这将会是一场恶战。 但他绝对不会退缩。 崖壁旁有一道石阶盘踞而上,直通深渊顶部,先前此忆就是带着他从石阶上下来的。昱霄右臂被金光灼蚀,白骨裸露,用左臂抱着怀绮,以石阶为着力点,踩着轻功往深渊上飞。 怀绮贴着他的肋骨。 这是她离他心脏最近的一次。 没有皮肉相隔,他的心跳暴露无遗,一路上,怀绮多次去看,那速度一点点加剧,最后保持在一个极高的频率。虽然怀绮并不重,但抱着一个人登这样陡峭的石阶,还是用轻功,不可能不累,她担心昱霄的伤势,多次询问:“你怎么样,累了就停下来歇歇。” 他胸膛微微起伏,额上铺着一层细细的汗珠,鼻梁和脸颊被金光割出伤口,带着血痕,有种美艳的战损感,每次都只是笑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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